“放火!”
王奮肅穆的喊了一聲。
一個又一個莊氏藤甲,將侵泡過油的火把,扔進了町水口兩側的山林。
山林里早已澆過一圈油,火把扔進山林以后,瞬間燃起了一大片。
地上的爛葉逐漸被烤干,火勢迅速開始蔓延。
兩側山林里燃起了兩道火線,快速的沿著馬援一行砍出的隔離區內側蔓延到山林深處。
在一些山溝、險峰邊上。
有將士盯著。
一旦火線出現了斷裂,他們立馬會將砍下的樹木滾進去,扔一些野獸尸骸進去,補上斷裂。
大火、濃煙,逐漸的籠罩了半邊山。
并且快速的向山林深處蔓延。
夜郎城的城頭上。
魚禾和莊頃并肩而立,看著山里升起了滾滾濃煙以后,魚禾幽幽的道:“開始了!”
莊頃有些激動的點點頭。
放火燒山這種事,莊頃一直都想干,但一直沒敢干。
如今魚禾干了,并且他還殘余了,他自然激動。
魚禾背負雙手,淡淡的一笑,“就是不知道廉丹手下的大軍在得知我們放火燒山以后,會如何應對。”
莊頃哈哈大笑道:“他們一定會以為我們瘋了,居然敢在樹木密布的西南放火。”
魚禾哈哈一笑,“我們不瘋,拿什么贏他?”
距離町水口二十里處的一處草灘上。
廉丹勒馬駐足,靜靜的聽著斥候稟報。
“大將軍,卑職等人探查到,賊人在町水口布下一萬兵馬,看樣子是要跟我們決一死戰。”
“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廉丹冷冷的一笑,“吾麾下有八萬大軍,他們有什么資格跟吾決一死戰?”
在兵力上,廉丹占據著絕對的優勢,所以他有資格說這話。
廉章策馬走到廉丹身邊,笑著道:“大將軍,我們探查山林的時候,折損可不少……”
廉丹冷哼一聲,“等吾兵臨城下的時候,一定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廉章笑著點點頭,“卑職相信大將軍一定會幫將士們討回公道。不過斥候們在探查山林的時候折損了不少。如今他們也算是完成了您交代給他們的重任,您是不是應該獎賞一二。”
廉丹愣了一下,見單膝跪在地上的斥候一臉感激的看著廉章,他緩緩點頭道:“你說的有理,此事就交給你去辦。”
斥候聽到這話,臉上感激的神色更濃。
廉章笑著提醒斥候,“還不快謝謝大將軍。”
斥候趕忙道:“多謝大將軍,多謝司馬……”
廉丹和廉章滿意的點點頭。
廉丹并不在意廉章收買人心。
相反,他還支持廉章收買人心。
廉章是他族中少有的人才,幫他做了許多大事。
他希望廉章以后能獨當一面,幫他分擔一部分壓力。
所以他準許廉章在軍中收買人心,為自己組建班底。
“你先下去吧。”
廉丹對斥候擺擺手。
斥候恭敬的一禮,返回了斥候營。
廉丹微微皺眉,詢問廉章,“天水侯……”
廉章面色古怪的咳嗽了兩聲,道:“天水侯還在養傷。”
廉丹冷哼道:“世人都說,天水侯率領的天水騎,戰無不勝。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
廉章哭笑不得的小聲提天水侯辯解,“此事也怪不得天水侯……我們雖然拿到了治療瘴氣之毒的法子,可并不能徹底抵抗瘴氣之毒。
天水侯身上的瘴氣之毒,解了又發,發了又解。
如今……如今……”
廉丹瞪起眼問道:“如今怎么了?”
廉章遲疑了一下,湊到廉丹身邊,聲音壓的極低,“已經爛了……”
廉丹愣了一下。
廉章又小聲補充了一句,“命根子……”
廉丹驚愕的瞪大眼,“此話當真?”
廉章哭笑不得的點點頭,“不僅如此,天水、隴西兩地的精騎中,又不少將士也是如此,還有一部分將士嘴爛了。”
廉丹面色陰晴不定的叫道:“怎會如此?”
廉章不太確定的道:“也許是反復治療瘴氣之毒,有違天意,所以上天降下了責罰。”
廉丹撇撇嘴,低聲罵了一句,“狗屁天意……”
他掌權到現在,禍禍過的人數不勝數,也沒見上天降下什么天譴之類的東西。
他才不相信什么天意。
廉章苦笑著道:“所以天水侯問題,情有可原……”
廉丹遲疑了一下,點點頭。
人家命根子都爛了,不知道有多傷心呢。
他再埋怨人家,也有些不地道。
“問過征夷將軍了沒?他是不是有所隱瞞?吾聽聞那魚氏父子手底下的賊兵用的也是此法,怎么沒聽說有人命根子爛了?”
廉丹質問。
廉章搖著頭道:“卑職已經派人去問過了,征夷將軍說他并沒有隱瞞。至于天水侯的命根子為何會爛,他說他也不知道……”
廉丹沉吟了一下,問道:“軍中的大夫怎么說?”
廉章有些吞吞吐吐。
廉丹皺眉道:“說!”
廉章苦著臉道:“軍中的大夫說,征夷將軍獻上的治療瘴氣之毒的法子,恐怕有問題。”
廉丹一瞬間瞇起眼,“果然……他肯定有所隱瞞,派人去追問,讓他將治療瘴氣之毒的法子如實交出來。
他如果不肯說,那就讓人拿了他用刑。”
廉章驚愕的看向廉丹。
“大將軍,征夷將軍可是您親自任命的。”
廉丹冷哼道:“那又如何,軍中那么多將士命根子爛了,總要有個交代。他獻出的法子出了問題,自然要拿他是問。”
“可是……”
“可是什么?難道要等到軍中將士們怨氣爆發,造成營嘯,再找他問罪?”
廉丹冷冷的質問。
廉章下意識打了一個哆嗦。
營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軍中一旦出現營嘯,將士們就會失去理智,像是瘋子一樣無差別亂殺。
軍營會在瞬間化為無間地獄。
領兵大將唯一能做的,就是將營嘯的將士殺的干干凈凈。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卑職明白,卑職這就去辦。”
廉章應允了一聲,準備下去找剛剛上任的征夷將軍。
只是還沒等到他策馬離開,就聽到前軍一陣騷動。
“發生了何事?”
廉章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只是沒等到有人回答他,他就已經看到了答案。
在他們正南方,升起了一片濃煙。
沒過多久,東、南也升起了一片濃煙。
廉丹、廉章臉色變得鐵青。
前軍的偏將軍急匆匆策馬跑到了廉丹所在的地方,急聲道:“大將軍,賊人放火燒山了!”
廉丹惱怒的咆哮了一聲,“他們怎么敢?!”
在西南這種山林遍布的地方,放火燒山,能燒死敵人,但也會威脅到自己。
廉丹不認為賊人會自尋死路。
所以大大方方的率軍進入了山林。
可如今賊人放火了,看濃煙的量,火勢還不小。
“他們是打算跟我們同歸于盡嗎?!”
廉章顫聲質問。
他覺得莊頃和那個少年,怕是瘋了。
行軍的隊伍在這個時候出現了一絲騷動。
偏將軍急忙催促道:“大將軍,司馬,現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啊。現在得立馬商議,該怎么辦。”
廉丹咬牙道:“召集所有將校,到吾身邊。”
偏將軍點了一下頭,立馬派人去傳令。
沒過多久,一眾將校就圍到了廉丹身邊,他們臉上皆帶著慌亂。
行軍隊伍里的騷動也越來越大。
廉丹陰沉著臉,盯著所有將校,質問道:“你們說?該怎么辦法?”
“唯今之計,就是趁著火勢還沒有蔓延到我們身邊,退出山林。”
“也只有如此了。”
“水火無情,賊人已經放火,我們再進軍的話,很有可能會……”
將校的憂心忡忡的說著。
廉丹怒吼,“夠了,我們耗費了五日,走到此處,糧草耗費多達萬石,眼看就要殺到賊人近前,你們告訴我要退兵?!
那我們之前的努力豈不是白費了?”
廉丹不甘心。
他率領十八萬大軍,浩浩蕩蕩殺進山林,完全是一副一舉蕩平西南的架勢。
如今還沒碰見敵人,就要折戟,他怎么可能會甘心。
更重要的是,他如果現在退兵,他在軍中的威信就會大損。
他到犍為郡已經快兩個月了,折騰了也兩個月了。
兩個月時間,沒有什么大的軍功,也沒有跟賊人正面較量一場。
傳揚出去,他這個國將還有何顏面。
“可是……大將軍,水火無情。現在大火距離我們還很遠,我們現在退兵的話,不會有太大損傷。若是大火燒在了我們身邊,我們就算是退,恐怕也要損兵折將。”
“對對對,現在退還能保全實力,等大火燒到我們邊上,再退,那就得損兵折將。”
“我們完全可以等到大火燒完以后,再次進軍。到時候山里已經被燒成一片白地,不會再有什么威脅到我們。”
廉丹瞪起眼怒斥,“閉嘴!你們以為吾不知道大火燒到我們身邊,我們會出現重大損傷?吾知道。
可你們知不知道,被陛下和吾寄予厚望的天水、隴西兩地的精騎,已經有一大半人倒下了?
再折騰一趟,射聲、屯騎兩營的精兵,恐怕也要倒下大半。
到時候我們拿什么去剿滅賊人?
益州各郡那些膽小如鼠的吏民?
還是我們這些加起來不足千人的將校?
我們率二十萬大軍征討西南,結果像樣的仗一場也沒打,就損失了所有精銳。
傳揚出去以后,別人會笑我們連馮茂那個廢物也不如。
到時候吾這個國將得除名,爾等也會背負著罵名,被斬首示眾。
爾等的家眷,也難逃被發配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