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亭縣衙。
田翕在厚葬了張隆一家后,跟王堂一起趕到縣衙拜會魚禾。
魚禾見到田翕主動問起,“張隆的喪事辦得如何?”
田翕一臉黯然,“回主公,一切已經料理妥當。”
王堂有些不甘心的叫道:“張隆自己殉國也就算了,為何還要將家眷也一并帶上?我們再怎么說,也跟他做過同僚,難道我們還容不下他的家眷。”
田翕瞥了王堂一眼,不滿的皺了皺眉頭。
雖說張隆不算什么好人,可是他在桂陽郡告破以后表現出的死志和決心,還是值得人敬佩的。
王堂埋怨張隆,田翕有點不高興。
魚禾看出了田翕不滿,為了避免兩個屬下吵架,開口道:“如今天下已經大亂,每一個人都有每一個人的選擇和堅持。
張隆這么做,自然有他的用意,我們就不需要再議論此事了。”
魚禾其實很欣賞張隆身上的堅持,可惜這人不愿意為他所用。
魚禾為此事定下了調子,田翕和王堂也不好再多說什么。
魚禾繼續道:“荊州江水以南的四郡,已經被我們平定。我們在荊州的戰事,暫時可以告一段落。
隨后應對江北、揚州的兵馬,無需你們插手,我會派人去應對。
荊州四郡恢復農桑的事情,我會交給馮英去做,也無需你們二人插手。”
田翕和王堂心頭一跳。
有點慌亂。
魚禾這話是什么意思?
要奪權嗎?
魚禾并沒有在意他們二人的心思,魚禾盯著王堂道:“王堂,我準備派你去交州,向亡承學習如何統管交州,待到亡承離開交州以后,便由你暫代交州牧一職。”
王堂先是一驚,隨后又是一喜。
他原以為魚禾要奪權,沒料到魚禾不僅沒奪權,反而給了他更大的權柄。
一州州牧啊。
那可是妥妥的封疆大吏。
王堂又喜又驚的道:“臣……臣可以嗎?”
魚禾有些好笑的道:“王太守前后統管過多郡,難道連這點信心也沒有?”
王堂趕忙道:“若僅僅是統管交州的蒼梧、南海、郁林幾郡,臣倒是有把握。可交趾、日南、九真三郡,如今以占人為尊,臣一時半刻奈何不了他們。”
魚禾繞有深意的看著王堂,“一時半刻奈何不了他們,那就是說給你一些時間,你就能解決他們咯?”
王堂點著頭,鄭重道:“對付蠻夷,就要恩威并施,如今交州并沒有多少兵馬,而占人勢頭又大,所以短時間內得以安撫為主。
待到交州其他各郡海晏靖平,臣就能騰出手好好收拾他們。”
魚禾笑著道:“你倒是看得明白。不過交趾三郡的事情暫時不需要你操心。你只需要幫我統管好蒼梧、南海、郁林幾郡即可。”
王堂愣了一下,遲疑著道:“主公已經派遣了人去解決交趾三郡的問題?”
魚禾緩緩點頭。
王堂爽朗的一笑,“那臣沒有問題了。承蒙主公厚愛,臣一定會幫主公守好交州。”
魚禾提醒道:“不僅僅要守,還需要發展。亡承在交州做的不錯,你去了交州以后,多看看亡承是如何治理交州的,多學學。
只要你能將亡承用在交州的那些手段學到手,交州的農桑很快就能恢復。
不僅如此,往后說不定還會一直增長。”
王堂愕然的看向魚禾。
亡承的名聲他聽說過,是一個蠻王。
在王堂的印象里,凡是跟蠻掛鉤的,那都是無知和愚昧的代名詞。
王堂有些不明白,魚禾為何會推崇一個蠻王。
難道這個蠻王真的在治理地方上有什么獨特之處?
若真是如此,他到了交州,倒是得好好學一學。
王堂年齡雖然不小,為官的時間也長,但是并沒有驕傲自大。
別人真的有什么長處,那他不介意學一學。
“當然了,亡承在交州的推行的政令,也不是沒有缺漏的地方。像是交州的商賈、教化,他就沒有余力顧及。
你在發展交州農桑的時候,還得注意一下商賈和教化。”
魚禾又開口提醒了一下亡承在交州推行的政令的缺陷。
王堂滿臉疑惑,教化他倒是能理解。
魚禾在交州推行教化,必然是為了進一步讓交州的蠻夷們漢化,同時為魚禾自己培養一系列的人才。
可是商賈,有那么重要嗎?
值得跟農桑和教化相提并論?
商業可是賤業,按理說魚禾不應該在這個問題上費心的。
魚禾見王堂滿臉疑惑,問道:“你有疑惑?”
王堂點著頭,將自己心中關于商業的疑惑問了出來。
田翕也豎起了耳朵,頃聽了起來、
田翕和王堂的心思差不多,也認為魚禾不應該在商業的問題上費心。
魚禾聽完王堂的一番話,笑著道:“商業是賤業不假,可是一個地方商業不通,就很難發展起來。
具體的我就不多講了,你自己下去了好生摸索。
反正你治下既有住在城鄉的漢人,也有住在山林里的蠻夷。
商業繁榮的城鄉和商業不通的山林,有什么區別,你去仔細看一看就知道了。”
有些事情,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魚禾說的再多,田翕和王堂也不一定能聽得進去,還不如讓他們自己去觀察。
當然了,魚禾說多了,他們也未必聽得懂。
“商賈之道,臣不是很懂,不知道主公有什么教給臣的?”
王堂暫時還不明白魚禾為何重視商賈,魚禾也不告訴他,那他就只能向魚禾求教。
魚禾笑道:“我派去交趾三郡的人手里有曬鹽的手藝,隨后可能會在交州各地曬鹽。為了將鹽銷往各地,很有可能還會造船,有了船,一些人有可能會出海捕魚。一些商賈還會跟著船去北方出售貨物。
你要做的就是讓沿海的各縣跟著曬鹽、造船、捕魚即可。
具體的交趾那邊會派人跟你交涉。
除此之外,你只需要盯著商稅即可。”
曬鹽、造船、捕撈、航海等行業,以后怎么發展,魚禾大致跟楊音、謝祿兩個人講過。
兩個人只要將里面的門道摸清了,路子走通了。
交州其他各郡跟著沿用即可,不需要再去摸索。
幾個行業都在初始階段,路子并不難走,所以魚禾不擔心楊音和謝祿會失敗。
魚禾等于已經幫王堂鋪好了交州各郡以后商業上的路。
但王堂不清楚,他愕然的看著魚禾,“不需要多干涉?”
王堂還以為魚禾會讓他特地將交州的商業提出來,單獨研究、管理呢。
魚禾曬笑道:“干涉還是要干涉的,只不過不需要干涉太大。你只需要盯著交州各地買賣公平,不出現巧取豪奪之類的事情即可。
具體的可以借鑒益州郡現在通用的商賈律令。
剩下的就是商稅,暫定為月入一貫一下免稅,一貫以上十抽一。”
魚禾這個商稅收的其實很開明,也很寬松,盡可能的避免了底層的小商販被剝削。
依照其他朝代那種不論大小生意,都要抽成的收稅辦法,很多小商小販會被逼的沒生意可做,或者不敢做生意。
收稅的稅吏,或許不敢欺負那些有豪門大戶庇佑的生意。
但是欺負起那些小商小販,絕對不會手軟。
有時候為了斂財,可以說是喪心病狂。
王堂沒聽說過免稅這一說,驚愕的道:“還有免稅一說?”
對于魚禾口中的十稅一,王堂倒是沒什么異議。
前漢為了避免出現大富之人,征的是重稅。比魚禾訂立的這個還狠,各種苛捐雜稅更是多到嚇人。
尋常人正正經經的去做生意,根本活不下去。
只有那些有權有勢的人,可以借著權勢偷稅漏稅,賺個盆滿缽滿。
歷朝歷代中,活的最滋潤的商人,無疑是唐朝的商人。
唐朝商人的稅賦很少,一切時期,商人還沒有商稅。
所以生在唐朝的商人很幸福。
魚禾笑道:“不然呢?”
王堂遲疑著道:“商人奸猾,您定下一貫以下免征,很多商人會借機鉆空子。”
魚禾有些好笑的道:“我們總不能為了避免那些商人鉆空子,就逼死那些小商小販吧?大商戶做生意,那是為了賺錢,小商小販做生意,那是為了糊口。
小商小販其實很不容易的。”
田翕在一旁忍不住道:“主公,商人奸猾,您可不能對他們有半分憐憫之心。”
田翕說這話,倒不是對商人有什么意見,他的話存粹是這個時代大多數人對商人的看法。
如若不然,朝廷出征的時候,商人也不會在必征之列。
“此事你們不需要再多言,我意已決。我們可以少收點稅,但我絕對不會為了多收一點稅,將人家的生計給剝奪了。
至于那么鉆空子的,讓人盯著就好了,查證屬實以后,重罰。
第一次可以罰其少繳稅錢十倍,第二次二十倍,第三次沒收家財。
為了避免衙門里的小吏借此威脅他人,以某私利。
允許民告吏,衙門在拿到了告帖以后,為了避免串聯,必須封存,交由上級衙門審理。
一經審定,若是吏為惡,著吏承擔民告狀期間所有費用,并且補償民的損失,吏以貪污論罪。
若是民為惡,著民到上一級衙門服苦役半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