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嵩在魚禾安撫下,心里好受了不少。
魚禾沒有繼續多說什么,而是吩咐人帶著呂嵩一行人下去洗漱了一番,又吩咐廚娘準備了好幾桌豐盛的酒菜。
待到呂嵩一行洗漱過后,魚禾先讓他們美美的吃了一頓。
酒足飯飽以后,魚禾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了呂嵩一人。
魚禾讓呂嵩坐在了自己身側,遞給了呂嵩一壺果酒,道:“你為我奔波多年,我似乎什么也沒給過你?”
呂嵩拿過了酒壺,聽到魚禾的話,略微一愣,忙道:“卑職跟著主公,是為了拯救天下黎民百姓,并不是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
魚禾又拿起了一壺果酒,悶了一口,笑道:“你可以無欲無求,但我不能什么都不給。沒理由我從一個草寇混到諸侯王的地步,而跟著我的人缺一無所有。”
魚禾看向呂嵩,笑問,“我記得你族中有不少族人,族中的長者也幫你謀了幾房親事,你為何不回去成親?”
呂嵩的年齡不小,僅比魚父小了幾歲,比魚禾年長了一輪。
按理說,他早該成婚,也早該生兒育女了。
可至今,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呂嵩聽到魚禾的問話,一臉尷尬的道:“卑職是個游俠兒,居無定所,也沒有多少積蓄。正經人家誰會將閨女嫁給我?”
魚禾瞥了呂嵩一眼,“那是以前,現在你是我的部下。我發放給你的那些俸祿,足夠你養一大家子人了。”
呂嵩干巴巴的道:“主公發放給卑職的俸祿,卑職全部接濟那些陣亡的兄弟們的家眷了……”
魚禾瞪了呂嵩一眼,沒好氣的道:“我是少了他們吃喝,還是少了他們撫恤了,需要你接濟?”
魚禾對手下的官員雖然扣扣嗖嗖的,但是對手下的將士們卻很大方。
將士們在陣亡以后,除了能拿到一筆豐厚的撫恤金外,其家中長子可以到衙門里為吏,亦可充任縣卒、郡衛。
家中人丁單薄的,魚禾會出錢讓其家中一子去讀書識字,若是讀書有成,以后可以繼續進行深造,亦可進入衙門充任書吏,又或者到四海鏢行和四海貨鋪充任記事。
家中孤寡者,由魚禾出錢供養。
魚禾除了在各地設立的文室以外,還有孤獨園。
那些孤寡皆養在其中,由地方衙門照看,由四海貨鋪供養其四時所需。
兩者互相監督,確保孤寡們在孤獨園里能安度晚年。
魚禾時不時還會派人下去暗訪,確認那些孤寡們在孤獨園里沒有受虐待。
魚禾幾乎將將士們陣亡以后的一切全部安排妥當,根本不需要呂嵩再出錢去接濟。
呂嵩干巴巴道:“他們的兒孫隨著卑職出生入死,陣亡在外,卑職接濟他們,也只是為了聊表心意。”
魚禾瞪向呂嵩,“那些陣亡將士的家眷指望你去接濟,他們早就餓死了。他們跟著你呂嵩出生入死,你呂嵩記著他們。
他們為我魚禾赴死,我魚禾難道會忘了他們不成?”
呂嵩一臉尷尬。
魚禾又瞪了呂嵩一眼,“我在益州郡的比蘇給你們留了一塊地方。回頭你可以將你的家眷和你麾下那些兄弟們的家眷一并遷移過去。
你們做的是遭人恨的事情,現在是外人恨你們,以后我們的人也會恨你們。
讓他們提前躲起來,也能避免被人所害。
我會派人教授你們的子孫讀書、習武。
你們陣亡,或者退出四海鏢行的時候,就是你們的子孫出仕的時候。
到時候我會依照你們在四海鏢行的職位和功勞,給予他們一定的官爵。”
呂嵩愕然的看向魚禾。
魚禾繼續自顧自的道:“你們既然做了鬼,那就只能一輩子做鬼。我沒辦法將你們放在臺面上,天下人也不會希望我將你們放在臺面上。
我只能將對你們的虧欠,彌補到你們的子孫后輩身上。”
頓了一下,魚禾又道:“當然了,你們的子孫后輩也可以選擇做鬼。但必須經過我點頭,也必須從頭做起。
你和你的那些兄弟也別覺得寒心,我這么做也是為了你們好。
因為你們的子孫后輩若是做了鬼,并且接替了你們的職務的話,很有可能會逐漸的掌控所有的鬼。
我不會對你們下刀子,我也不希望對你們的子孫后輩下刀子。”
魚禾為呂嵩等人的以后,考慮的也算周全。
一些該說的,不該說的,魚禾都說了,也算是坦誠。
呂嵩沒料到魚禾會大大方方的將這番話說出來。
他心里沒有恐懼,沒有慌張,也沒有覺得心寒,他只覺得心里暖洋洋的。
按理說,他們這一群做鬼的人,在幫助主公踏上了九五之位以后,九成九會被清理干凈。
因為那個時候,主公就已經用不到他們了。
即便是要用,也不會用他們一批知道太多秘密的老人。
因為帝王要維護自己偉光正的一面,不能沾染上一些污點。
魚禾能為他們安排好以后,并且厚待他們,呂嵩怎么可能不覺得暖心。
“主……主公……”
呂嵩有些感動的要道謝。
魚禾抬手,打斷了他,又道:“多余的話就別說了,我許你半載時間,你帶著你的族人和你麾下兄弟們的家眷去比蘇,順便成個婚,最好能讓自己的妻妾懷個一兒半女。
以后你離開了四海鏢行,也得有人享受你的功勛不是?”
呂嵩抿著嘴,重重的點頭。
魚禾擺擺手,道:“行了,下去歇息吧。速去速回,我還有重任要交給你。”
呂嵩再次點頭,起身向魚禾鄭重的一禮,離開了正堂。
魚禾在呂嵩走后,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見了呂嵩,將呂嵩以后的事情做了一個交代,魚禾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但魚禾心里卻不痛快。
做鬼的人,有時候付出的遠遠要比臺面上的人多得多。
但他們卻沒辦法得到應有的待遇和名聲。
魚禾也沒辦法給他們太好的待遇,更不能給他們名聲。
因為給他們太好的待遇,臺面上的人會不高興。
天下人也會說魚禾重視鬼,卻忽視人,是一個陰沉的人。
給他們名聲,那跟殺他們沒區別。
畢竟,做鬼是最容易得罪人的。
若是將他們的名聲宣揚出去,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對他們展開打擊報復。
所以魚禾只能將一切的一切彌補到他們的后輩身上。
還好炎黃子孫在對待后輩的時候都很大方,只要對后輩有利的事情,即便是要他們的命,他們也不在乎。
魚禾將呂嵩等人的一切彌補到他們后輩身上,他們也不會有什么怨言。
一夜無話。
次日。
呂嵩一大早就帶著一幫子兄弟,向魚禾辭行。
魚禾給呂嵩拿了五枚黑玉珠,讓巴山送呂嵩一行離開了歷陽。
呂嵩走后,魚禾就在歷陽住下了。
每日里除了處理政務以外,還會教導賈復一個時辰。
賈復確實天賦異稟,在軍事方面有驚人的天賦。
魚禾給賈復講一些戰略,舉一兩個例子,賈復立馬能舉一反三。
甚至有時候,賈復會提出一些魚禾也回答不上來的問題。
為此,魚禾在教導賈復戰略的時候,總會提前一天做一些備案,以便應對賈復的詢問。
在魚禾教導賈復的這段日子。
馬援和馮異的聯軍攻克了大半個丹陽郡。
丹陽郡大尹被迫往徐州方向后退。
眼看就要拿下整個丹陽郡了,卻突然爆發了兩樁大事,迫使馮異和馬援放緩了征討丹陽郡的腳步。
第一樁大事就是王莽派遣王匡趕往了冀州,招降冀州最大的起義軍銅馬軍。
第二樁大事就是王莽派遣衰章趕往了徐州,招降徐州的起義軍赤眉軍。
赤眉軍又被王莽招降的可能,丹陽郡大尹又往徐州方向后退,馮茂和馬援怕徐州的赤眉軍會突然加入戰場,所以只能放緩腳步,向魚禾請示。
魚禾在得到消息的時候,有點蒙。
“你說王莽派人招降了銅馬軍和赤眉軍?”
歷陽縣縣衙,魚禾一臉愕然的問魚蒙。
魚蒙拱手道:“只是派人去招降了,許了王位,具體的應該還在談。”
魚禾將手里的輿圖塞給了賈復,有些不可思議的道:“王莽多驕傲的一個人啊,居然會向反賊低頭?!”
王莽登基之初,那真是懟天懟地懟空氣,誰也不虛。
一開口就先給四鄰降了個爵,將四鄰全得罪了。
往后雖然有所收斂,但也沒見向任何人妥協。
句町、蜀中、冀州、徐州多地發生叛亂,王莽也是派遣大軍剛正面,絲毫不慫。
怎么一下開始沖反賊拋出橄欖枝了?
這不符合王莽的性格啊。
魚禾思量了一會兒,道:“難道是涼州的戰事出現了問題?”
魚禾對魚蒙吩咐道:“你速去找四海鏢行的人,問問他們,涼州的戰事是不是有什么變化。有的話,速速報給我。”
魚蒙點了一下頭,去找四海鏢行的人。
魚禾則側頭看向賈復,道:“你覺得會是哪兒出現了問題,居然讓王莽放下了自己的驕傲,選擇招降銅馬和赤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