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魚禾看來,家國天下是一體的。
家里人鬧了矛盾,怎么鬧騰都行,外人敢插手,那就是找死。
馮英聽到魚禾這話,深深的被魚禾的胸襟所折服。
馮英起身,恭恭敬敬的向魚禾一禮,“主公高義……”
魚禾擺擺手,“談不上什么高義,我只是覺得,我漢人的江山,就應該我漢人說了算。其他人想插手,那就得做好被屠族滅國的準備。”
馮英鄭重的拱手道:“合該如此!”
“此事就全權交給你處制了。有任何問題,及時向我稟告。”
魚禾吩咐了一聲。
“喏!”
馮英應允了一聲,退出了議政大殿,去辦理船隊北上的諸多事宜。
魚禾則離開了議政大殿,到了書房。
書房里堆積了一大堆的奏疏。
有竹簡、有密信、有紙張文書。
魚禾到書房內坐定以后,翻閱起了所有奏疏。
翻看了幾卷,魚禾就皺起了眉頭。
幾卷奏疏都是魚蒙和魚敖二人暗中巡視諸郡縣的時候遞上來的。
魚蒙和魚敖目前剛剛巡視完九江郡,才剛剛進廬江郡。
但就是一個小小的九江郡,卻讓魚蒙和魚敖發現了不少問題。
首先就是官吏們良莠不齊。
九江郡的官員大多都是從揚州此前投誠的官員中選取的,還有一部分是從當地的博望之士中選取的。
剩下的大部分源自于軍中。
如今投誠的官員自成一派、博望之士自成一派、軍中的人自成一派。
三個派系的人各自為政,弄的九江郡內的許多吏治形同虛設。
一些不發官吏趁機大肆斂財。
特別是吏。
他們借著官員們各自為政,互不協調的情況下,上下其手,大肆斂財。
據魚蒙的文書中奏報,光是九江郡治下六縣的一位書吏,一旬的時間就貪了足足百貫。
百貫對魚禾而言不算什么,但是對一個尋常的百姓而言,那就是一個龐大的數字。
據說那書吏掌管著縣里的糧種發放。
百姓們給他行賄的,他才給良種,不行賄的,他就將人往后排。
最夸張的排到了明年。
今年的良種明年發?!
那百姓今年種什么?
吃什么?
這明顯是仗著自己有點小權,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拿百姓也性命當兒戲。
這也是當地官員不作為的一種體現。
其次就是三制并行。
九江郡的曲陽縣施行的是魚禾的周制,壽春用的居然還是新制,最過分的是安豐,用的居然還是漢制。
一郡三制?!
這算什么?
鬧著玩嗎?
那拿下九江郡有什么意義?
就是為了給一郡三制這種事情保駕護航?
“傳楊音!”
魚禾合上了奏疏,沉聲對門口侍衛下令。
楊音是揚州牧,揚州治下的九江郡出了問題,那魚禾就必須找楊音問責。
至于如何處制九江郡的問題,如何懲治九江郡的貪官污吏,那是楊音和九江太守的事情。
侍衛聽到了魚禾的命令,匆匆去傳楊音。
兩刻鐘后,楊音氣喘吁吁的出現在了魚禾的書房。
“臣楊音見過主公,不知主公傳喚臣有何要事?”
魚禾沒有急著說正事,而是讓楊音先坐到了一邊緩了緩。
待到楊音氣喘勻了,喝了幾口水。
魚禾才拿出了他抄寫的魚蒙和魚敖的奏疏內容,遞給了楊音,不咸不淡的道:“你自己看看吧……”
楊音狐疑的拿過了魚禾手里的紙張,低頭翻閱了起來,許久之后,楊音臉色一變。
“主公是從何處得知這些事情的?”
楊音遲疑著問。
魚禾眉頭微微一挑,盯著楊音沒有說話。
楊音感覺到了一種無形的壓迫,瞬間明白自己失言了。
魚禾從何處得到的小道消息,是他該問的嗎?
“臣知罪!”
楊音沒有為自己辯解,也沒有為自己開脫,更沒有找人幫自己背鍋,他果斷向魚禾承認了錯誤。
魚禾見此,態度才緩和了幾分。
若是楊音為自己辯解,為自己開脫,亦或者找人為自己背鍋,那楊音就不能用了。
“說說吧,怎么回事。”
楊音躬身道:“臣有罪,還請主公降罪……”
魚禾擺擺手,道:“行了,我知道你近些日子一直忙著在跟揚州各郡的豪強、大戶斗法,無暇顧及地方的吏治。
所以地方上出了一些貪官污吏,你沒有及時察覺,也是情有可原。”
說到此,魚禾一頓,道:“但是,一郡三制這個問題,可不是剛剛出現的。我們統治揚州已經有半載了,會稽郡的碼頭都營造了兩個了。
按理說,揚州上下應該皆依照我們定下的法、制行事。
可揚州如今不僅有我們定下的法、制,還有大新的法、制,大漢的法、制。
有大新的法、制,我可以理解。
畢竟我們也剛剛拿下揚州。
但有大漢的法、制,我就沒辦法理解了。”
魚禾這話說的重,但又不是很重。
因為嚴格算起來,魚禾治下有大新法、制,也是沒辦法理解的。
古代交通不暢,一些偏遠地區,一些山溝溝里,不知山河變色,不知法、制更替,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一郡、一縣不知法、制更替,那就不能理解。
魚禾是給楊音留面子,所以說輕了一些。
楊音鄭重的向魚禾一禮,道:“此事是臣之過,懇請主公責罰。”
魚禾點了點頭,也沒客氣,道:“那就罰你半年俸祿,小懲大戒。再有下次,從重處罰。”
魚禾自己在稱王大殿上說,他治下,有功必賞,有過必罰。
楊音既然有錯,就得罰。
不然他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楊音躬身道:“臣多謝主公寬恕……”
魚禾只是罰了楊音半年俸祿,懲罰并不算重,跟楊音犯的錯比起來,根本不算什么。
所以魚禾算是寬恕了楊音的過錯。
楊音識趣,自然得道謝。
魚禾點點頭,讓楊音坐下,道:“你和各地的豪強斗法固然重要,但是各地的吏治也不能放下。
疆土我們是打下來了,但要是不好好的去守,遲早得還回去。
你若是人手不夠,我可以你給調配人手。
你也可以從揚州各地的官吏中挑選能用的人手,奏報給我,我會酌情破格擢升。”
楊音趕忙拱手,“多謝主公厚愛。”
魚禾回歸頭,在背后堆放書卷的地方翻翻找找,最終找到了一卷竹簡和一部冊子,遞給了楊音。
“這是我和馮英近些日子一起商量草擬出的法、制。相較于之前推行的法、制,又補充了許多。
往后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要用這套法、制治理天下。
原本我打算過些日子,讓各地百姓適應了我這個周王的存在以后,在推行出去。
不過看如今九江郡等地的情形,怕是等不了。
你拿回去仔細研讀,回頭我會讓人抄錄、雕刻數百份給你送去。
我需要你再一個月之內,讓揚州上下所有官員,人手拿一份,仔細研讀。
兩個月以內,我要看到揚州境內,所有郡縣,只有這一套法制。”
楊音起身,恭恭敬敬的拿過了竹簡和冊子,拱手道:“臣一定辦到……”
魚禾點了點頭,又道:“在冊子里,我為各地官吏定下了一個關于貪污的標準。那就是貪污數額總共超過十貫,罷官;貪污數額總共超過三十貫,罷官流放;貪污數額總共超過五十貫,罷官斬首;超過百貫者,兩代不許出仕。”
楊音愕然的瞪大眼。
“超過百貫,兩代不許出仕?這是不是太重了?”
有道是禍不及家人。
官吏貪贓枉法,流放也罷,殺了也罷,都能理解。
但不允許其家人出仕,楊音就沒辦法理解。
雖說此前歷任皇帝,在處制貪贓枉法的官吏的時候,偶爾有株連之舉。
但那是皇帝動用了自己的特權,并不是法、制上明文規定的。
魚禾如今將其定在了法、制上,那就是要將其當成一條條文去執行。
其意義非同凡響。
魚禾瞥了楊音一眼,淡然道:“重嗎?”
楊音認真的點頭。
魚禾淡淡的道:“我覺得不重。因為我定的法、制上,并無太多株連之罪。”
楊音愣了一下,忍不住翻開了手里的竹簡、冊子,仔細翻找了一圈。
找到了相關的法、制仔細閱讀以后,才明白魚禾說的這話的意思。
此前諸多朝代的法、制中,株連之罪奇多。
魚禾定制的法、制中,株連之罪僅僅只有那么幾條。
大致都是跟叛國、賣國、通敵、造反等有關的。
一些罪大惡極的罪行,魚禾也只是誅其家中男丁,流放其女眷,并沒有大肆株連,禍及全族。
魚禾雖說在貪贓枉法上加了兩代不許出仕這一條,但是在株連的罪行上卻放寬了許多。
一緊一松,百姓們也不會埋怨魚禾狠辣無情。
“還覺得我定的重嗎?”
魚禾盯著楊音笑問。
楊音果斷搖頭。
結合魚禾定下的所有法、制看,魚禾定下的兩代不許出仕,不僅不重,反而開寬松了許多。
但凡因為觸及這些法、制被送上斷頭臺的人,都會感念魚禾的仁慈。
“既然不重,那就拿回去仔細研讀吧。瞬間將各郡縣的那些不作為的官吏和貪贓枉法的官吏清理一下。
我才稱王沒多久,他們就開始貪了。
等再過幾年,他們還不無法無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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