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英見耿況和楊音一臉無語至極,臉上終于流露出了一絲笑意,“你們既然不愿意打我,那就別問了。等時機成熟了,該知道的,你們都會知道。”
耿況嘆了一口氣道:“那得等到什么時候去?”
馮英笑瞇瞇的道:“快了快了……”
楊音苦笑著搖搖頭,“喝酒喝酒!”
楊音拿起面前案幾上的酒壺,給馮英和耿況添了一些酒,又給自己倒了一盞,然后三個人喝起了酒,再也不談王莽給魚禾許諾的事情。
馮英這邊,楊音和耿況拿他沒辦法。
但是馬員那邊,那就不一樣了。
馬員的府邸在東城,是一座占地六十畝的宅院。
比其兄長馬況的府邸大了近五十四畝,但比其弟弟馬援的府邸小了四十畝。
兄弟們之間的府邸差距之所以這么大,是因為馬員、馬援皆有軍功在身,又有爵位,屢次賞賜疊加下來,府邸就大了。
此外,馬員和馬援的府邸在東城,并沒有在金陵城中心,所以大一點也無妨。
在馬員府邸上的中院里,有一棵大樹。
樹高三丈。
馬員當初也是看上了這一棵巨樹,所以才選擇在此地修筑府邸。
只不過,這一棵他喜歡的巨樹,如今卻成了他蒙羞的東西。
馬員如今被五花大綁,掛在巨樹最粗的一個分叉上。
馬余氣定神閑的坐在巨樹下的石桌前,飲著青汁。
馬援乖巧的站在馬余邊上。
馬況挽起袖口,手里提著一根藤條,吹胡子瞪眼的站在馬員面前。
馬員一邊蹬腿,一邊哀嚎道:“二兄,我真的不能說,主公下了封口令了!”
馬況瞪著眼喝道:“所以你眼里只有主公,沒有我們這些當兄長的?”
馬員忙道:“那肯定有。但你們也不能仗著是我兄長,就強人所難吧?”
馬況哼了一聲道:“不是我要為難你。是你對大兄不敬,大兄讓我教訓你,我就只能照做。”
若僅僅是馬況的話,到不好對馬員做這么過分的事情。
但有馬余在,那就不一樣。
長兄如父,弟弟犯了錯,把弟弟綁起來教訓一番,也不會有人說什么。
馬員雖說是個武臣,武藝也強悍。
但是在馬氏四兄弟中,他武藝僅僅排在第三。
馬氏四兄弟中,最厲害的無疑是天生神力的馬援。
馬援那純粹是老天爺賞飯吃,其他三個兄弟沒辦法比。
馬況的武藝排第二。
別看他是一個太守,就覺得他若不驚風。
他在出任太守之前,擔任的可是常安城內的中郎將。
馬員那個時候也只是一個小官小吏。
馬況也屬于老天爺賞飯吃的那一類人。
他雖然沒有馬援那種天生神力,對武藝也不怎么上心,但他學什么會什么,稍微動動腦筋,就能精進。
馬員根本沒辦法跟他比。
他大概是四個兄弟中,最平凡的一個。
因為他大哥馬余也是個變態。
一個過目不忘的變態。
馬員是被馬況制住以后給吊在樹上的,從頭到尾馬援都沒有插手,也沒資格插手。
“大兄好不容易到金陵來一趟,我好好招待大兄還來不及呢。怎么可能對大兄不敬?”
馬員大叫著為自己辯解。
馬余笑瞇瞇的道:“在我面前藏著掖著,說話不盡不實的,就是不敬。”
馬況橫了馬員一眼,“聽到了吧?”
馬員怒吼,“你們這分明就是巧立名目,強人所難!”
“嗯?!”
馬余瞪向了馬員。
馬員瞬間慫了,“真不能說!”
馬余沉吟著道:“殿下不讓你說的,你可以不說,剩下的你可以說一說。”
馬員立馬叫道:“那跟全說了有什么區別?”
馬員可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兩個兄長是什么樣子的人物。
他們兩個在王莽手底下的時候,都深得王莽信任,特別是馬況,因為在京畿重地擔任大尹的緣故,經常會入常安城面見王莽,所以他們兩個對王莽很了解。
他只要透露一點兒口風,兩個人就能將王莽所作的事情猜的七七八八。
即便是在楊音、耿況等人眼中看起來不可思議,甚至不敢想的事情,他們兩個也有猜倒的可能。
因為他們比楊音和耿況了解王莽。
馬余瞥了馬員一眼,道:“你說你的,我們不猜就是了。”
馬員一臉無語。
哄小孩呢?
不猜?!
不猜就有鬼了。
我說一個字,你們腦海里都能聯想一大片。
馬余看向了馬況,馬況甩了甩手里藤條。
馬援見此,忍不住道:“大兄,是不是有些過了?”
馬余一愣,側頭看向馬援,“你也想上去?”
馬援果斷閉上嘴。
雖說他武藝在兄弟們中間排第一。
但是馬余要綁他,他只能束手就擒。
就馬余那個病怏怏的身子,他稍微碰一下,可能就沒了。
馬余綁他,他根本不敢反抗。
馬員見馬況甩著藤條要來硬的,咬著牙關道:“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會說!”
馬況大怒,揚起藤條就要抽。
只不過藤條快要落在馬員身上的時候,停下了。
馬余有些無語的瞥了馬況一眼,“你又心軟了!”
馬況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馬余身為長兄,心腸不硬,就鎮不住弟弟們。
馬況就不一樣,平時看著對弟弟們兇巴巴的,愛答不理的,可實際上他最疼愛弟弟們。
不然他也不可能在得知了馬援在魚禾手底下做事的時候,給魚禾送了馮異和銚期兩位良將。
他能文能武,看人的眼光也準。
他看出了馮異和銚期有過人之處,才將他們送給了魚禾。
他在王莽手底下做官,守的又是忠義之道,為魚禾這個反賊輸送人才,有違他的恪守的忠義之道。
但他還是這么做了。
其原因就是不希望馬援有事。
“罷了,你被吊起來了,也不肯說,那就說明事關重大。你不愿意說,那便不用說了。我也只是一時好奇,并沒有其他心思。
畢竟,我只是一個教書的先生,不是殿下手里的官,無需操心殿下的政務。”
馬余長嘆了一聲,吩咐馬況放下了馬員。
馬余如今教書育人已經上癮了,他在交趾的學宮,在謝祿、魚越支持下,發展的越來越壯大。
他已經喜歡上了親自培育出一位位良才的感覺了。
對仕途已經沒有太多了追求了。
他此次到金陵,也是為了將馬嚴等人托付給幾個兄弟照顧。
恰巧碰見了馬況和馬援追著馬員詢問周王宮里的事情,一時興起,才跟著追問了起來。
馬員擺出一副死也不肯說的架勢,他也不可能真的動粗去逼問。
馬況依照馬余的吩咐,解開了繩索,將馬員放了下來,惡狠狠的瞪了馬員一眼。
馬援有些不甘心的站在馬余背后,道:“可我真的想知道……”
馬余的目光下意識就落在了馬員身上。
馬員身軀一僵。
雖說他的兩位兄長都寵弟弟,但馬援是弟弟中的弟弟,無疑更受寵。
“真的不能說啊!”
馬員快哭了。
馬余長嘆了一口氣,回頭瞥了馬援一眼,“想知道?自己問殿下去!”
馬援遺憾的嘆了一口氣。
馬員見此,忙道:“你們也無需著急,再過幾日,你們自然就知道了。”
馬余沉吟著道:“到底是多大的事情,值得你如此守口如瓶?”
馬員毫不猶豫的喊道:“驚天動地!”
馬余和馬況齊齊瞪起眼。
馬員心頭一涼。
臥槽,這兩個變態猜倒了?
馬余看向了馬況,若有所思的道:“驚天動地?”
馬況身軀微微顫抖著道:“驚天動地!”
馬余眼睛越瞪越大,最后流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
馬員一時間想死的心都有。
這兩個變態果然猜倒了!
唯有馬援不明所以,追著馬余問,“到底是什么?”
馬余沉默了許久許久,面容前所未有的凝重,“若是真的,那還真不能說!”
馬況顫聲道:“真不能說!”
馬援見兩個兄長反應太大了,心里更急了。
“到底是什么啊?!”
可是馬余和馬況誰也沒開口。
馬余起身果斷趕往了自己的住處。
馬況直奔馬員府上的酒窖,鉆進酒窖以后,關上了門,誰也不見。
馬援還想找馬員問個清楚。
結果馬員奪回了房里,將自己反鎖在了房內。
時間一晃,過去了半個月。
在金陵一眾官員們抓耳撓腮的猜測中。
孔放終于拿到了王莽的回信。
孔放含著淚,拿著信,再次趕到了議政大殿見魚禾。
“臣博世侯孔放,參見周王殿下!”
孔放老淚縱橫的跪在了魚禾面前,哀聲施禮。
魚禾急忙起身,“何至于此?”
孔放哀嚎道:“劉歆大軍已經渡過了渭水,殺到了常安城下。嚴尤、陳茂等將軍盡數戰死,甄邯率軍出征期間逃離了戰場。如今陪著陛下固守常安城的,只剩下了衰章、梁方兩位將軍!”
魚禾聽到這話,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難怪孔放會如此悲傷,原來是莽新氣數已盡。
嚴尤、陳茂等勉強能打的將軍盡數戰死,甄邯又逃了。只剩下了一個‘假將軍’衰章和一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梁方,根本擋不住劉歆等人的攻伐。
也就是說,常安城告破,王莽身死,就在近些日子。
一個短暫、混亂、充滿冒險精神、探索精神的時代,就要落幕了。
“可惜,無緣一見……”
魚禾最遺憾的就是沒有跟王莽這位頗具傳奇色彩的皇帝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