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傳令下去,三軍在此次北征期間,盡可能避免濫殺無辜,禁止屠城。若是大軍在進駐城池期間,影響到百姓的生活,那就駐扎在城外。
若是遇到了百姓遭難,也要及時出手救助。
所耗費的錢財,可上報給戶部,由戶部核準以后,補償給他們。
此外,此次北征期間,救助百姓也算做軍功。”
魚禾一番命令傳達完,馮異等人驚愕的瞪大眼。
要知道,在古代,作戰期間,屠城是很常見的事情。
但凡是遇到了負隅頑抗的敵人,將校們都會下令屠城。
一方面是為了撫慰將士們在攻城期間做積攢的怒氣,另一方面也是為了震懾隨后要攻打的城池。
馮異等人對自己的能耐,已經麾下將士們的素質倒是有信心,他們相信,即便是不震懾敵人,他們也能拿下敵人。
但是對于將士們的怒氣得不到宣泄,他們有點擔心。
將士們在攻城期間,死了袍澤,心中肯定有怒氣,也會生出殺幾個人為袍澤陪葬的念頭。
若是不讓他們屠城,不讓他們宣泄怒氣,怒氣積攢的久了,一旦受到了驚擾,就會集中爆發,最后造成營嘯。
到時候那就是一營一營的死。
而且還是自己人親自動手去處死。
銚期忙道:“陛下,若是不讓將士們宣泄失去袍澤的憤怒,很容易產生營嘯的。到時候我們得親自出手去屠戮我們的將士。
我們的將士皆是個頂個的好男兒,他們可以死在戰場上,但不能死在我們自己人手里。”
馮異等人齊齊點頭。
魚禾瞥了銚期一眼,道:“此事我知道,所以我允許你們在出征期間,每一月修正三日。這三日,你們可以組織將士們玩樂,亦可以給將士們發放酒肉,讓他們縱情歌舞。”
魚禾也知道張弛有度,所以他不會只嚴格約束將士們,卻不給他們發泄的機會。
魚禾又道:“對于那些失去了親朋兄弟的將士,你們和你們手下的將校,閑暇的時候也要安撫一二。”
馮異、銚期等人沉吟著沒說話。
魚禾知道,馮異等人是覺得,給將士們時間休整、讓他們喝酒吃肉、縱情歌舞,甚至跟將士們談心,遠沒有去殺人泄憤簡單,所以才一言不發。
魚禾不得不給他們上一上課,“你們要知道,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知喜樂、曉廉恥、通道德。
若是殺人泄憤,甚至殺人取樂,那就跟禽獸沒區別了。
江北的百姓,終究是我漢人,炎黃的子孫。
千百年前,他們中間一些人也許跟我們是一個祖宗。
我們殘殺他們,跟殘殺自己的手足有什么區別?
我們讓將士們去休整,讓將士們喝酒吃肉,跟將士們談心,是耗費時間。
但總比我們去殘殺自己的手足要強吧?”
馮異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遲疑著點了點頭,勉強接受了魚禾所說的這個道理。
他們也不是嗜殺的大魔頭。
他們也不愿意當那種拿人命當兒戲的劊子手。
他們殺人,也是為了自己麾下的兵馬著想,避免麾下出現營嘯的事情。
畢竟,拿別人的性命保全自己人的性命,在他們心里,根本不會猶豫。
魚禾見馮異等人還是不情不愿的,有些無語,“實在不行,那就在俘虜們當中,還有各城池當中,挑選一些大奸大惡之徒,讓將士們處死吧。”
頓了一下,魚禾又道:“但你們在各城池當中挑選的大奸大惡之徒,必須得由四海鏢行的人核實,確認是大奸大惡之徒以后,才能處死。”
反正,這些人魚禾遲到會處理。
留著讓各地衙門以后處制,還不如讓大軍順手收拾了。
如此不僅能讓將士們泄憤,也能為各地衙門的官員們省去一部分麻煩。
有人或許會質疑,說將士們在戰后,就沒敵人了,為何還要去殺人?!
那不是濫殺無辜嗎?
馮異等人為何會在意這個?
那是因為他不了解什么叫創傷后應激障礙,也就是俗稱的戰爭后遺癥。
我軍在經歷了長期的戰爭以后,之所以沒出現過多少受戰爭后遺癥影響的兵,那是因為我軍在戰前會有動員,在戰后會有人做心理輔導工作。
外軍在這方面做的就不夠好,所以外軍中誕生了不少得了戰爭后遺癥的兵。
外國還拍了相關題材的電影,描述其中的殘酷。
魚禾沒有足夠的人手和足夠的時間去做戰前動員和戰后的心理輔導,所以只能讓將士們去殺大奸大惡之徒。
馮異等人聽到了魚禾允許他們找大奸大惡之徒交給將士們懲處,臉色好看了不少。
魚禾擺了擺手道:“去衙門吧。”
一行人趕到了衙門。
到了衙門口,看到了躬身站在衙門口等候自己的馬況,以及那略顯富麗堂皇的衙門,魚禾挑起了眉頭,看了看馬況和銚期。
銚期意識到魚禾又不高興了,急忙道:“臣知道陛下所到之處,不喜歡大興土木,所以臣只是簡單的準備了一下陛下下榻之處。
至于衙門里一切奢華的東西,全是我們治下南郡各地的豪強置辦的。”
魚禾聽到不是銚期和馬況置辦的,臉上好看了不少。
魚禾深知自己地位不同了,所行所言,皆會被人記住,還會被人惦記上。
想投其所好的人會多不勝數。
魚禾若是受了他們的好意,不僅得施恩于他們,百姓們還會遭殃。
所以出行在外,魚禾盡可能的保持節儉。
“立下余人,必有所求。朕沒什么給南郡豪強的,所以他們置辦的華屋,朕不會住。巴山,你帶人去傷兵居住的地方搭建一頂帳篷,朕就住在傷兵營。”
魚禾對巴山吩咐了一句。
馮異、馬況、銚期等人大驚,齊齊出聲,“陛下萬萬不可!”
魚禾一愣。
馬況忙道:“陛下,您要是住進了傷兵營,恐怕明日傷兵營就滿了。”
馮異和銚期等人皆苦笑著點頭。
魚禾可是大周皇帝,大周上下想見他的人數不勝數。
但是能見到他的人寥寥無幾。
要是讓將士們得知魚禾住在傷兵營,去了傷兵營就能見到魚禾。
你信不信將士們立馬就砍自己一刀,跑去傷兵營見魚禾?
能見魚禾一面,能跟魚禾說幾句話,絕對是夠他們吹一輩子的事情。
為此砍自己一刀算什么?
一刀不夠,砍兩刀,他們都不帶猶豫的。
魚禾經馮異等人提醒,也意識到了他住在傷兵營會帶來怎樣的麻煩。
魚禾思量了一下,道:“那就在城外筑一座營寨,朕就住在營寨里。”
馮異等人齊齊躬身應允。
巴山立馬帶人去城外選了一處地方,銚期派遣了一部分人過去幫忙,傍晚的時候,就筑起了一座臨時的行營。
魚禾住了進去。
銚期依照魚禾的吩咐,解了襄陽城內的禁令,讓城內的百姓可以自由活動。
為了避免百姓和兵馬起沖突,銚期、馮異等人皆將兵馬調回了城外的大營。
魚禾在行營里歇息了一夜,次日起床以后,簡單的吃了一點東西,就跟著馮異等人去巡營。
說是巡營,其實也是為了鼓舞士氣。
就魚禾那身份,往營地內的點將臺上一站,將士們激動的就嗷嗷叫。
當魚禾當中封賞了幾個在固守襄陽期間、征討南郡期間的有功將士以后,將士們的喊聲震天響。
魚禾覺得,他就算讓將士們去屠神,將士們也不會有任何猶豫。
這就是皇帝身份賦予魚禾的獨特的個人魅力。
魚禾在巡視了各個軍營以后,馮異、岑彭各自領了一路兵馬踏上了征程。
岑彭獨自率領著五千兵馬,去征討剩下的半個巴郡。
馮異則帶著耿弇、銚期等人去征討南陽郡。
魚禾自己也沒閑著,隨著各地兵馬調動起來了,每日他需要過問的兵事也多了許多。
除此之外,魚禾還得派人去毀了秦嶺中的棧道,避免公孫述在陰識征討蜀中期間,率軍回援。
為了確保搗毀棧道的事情萬無一失,魚禾特地派遣了相魁出馬。
相魁率領著三百右虎賁衛的將士,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了南郡。
就在馮異率領的中路大軍進入南陽郡,展開對南陽郡作戰的時候,魚禾下達給右路大軍的命令終于傳達到了金陵城。
同一時間,魚禾的密信也送到了從冀州趕到了徐州的呂嵩手中。
呂嵩拿到了魚禾的密信以后,單槍匹馬,大大方方的走進了楊丘鎮守的江都城城主府。
城主府內。
楊丘跪坐在毯子上,正在翻閱樊崇從長安城傳遞過來的長信,陰崇跪坐在楊丘對面,一臉生無可戀的在發呆。
楊丘是一個面冷心善的人,而且有點悶。
陰崇是一個正值刻板的人,不喜歡玩樂。
所以他們兩個人待在一起,沒什么話說。
若不是魚禾非要楊丘帶上陰崇,非讓陰崇跟著楊丘,他們兩個都不會湊在一起。
就在楊丘看完了樊崇的信,準備說點什么的時候,門外突然有一個身著皮甲的將士,匆匆闖進了門內,稟告道:“啟稟將軍,有人求見,已經到了府內。”
楊丘眉頭一皺,下意識的道:“誰這么大膽子,不經通傳就登堂入室了?!”
將士正色道:“陛下的人!”
楊丘臉一下子就變了,心也沉到了谷底。
終于……來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