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旋槳攪動著天空,發出呼呼的巨響,在這巨響之下,駕駛著直升機的郝參有些拘謹的回望了一眼衛期遠,
“怎么了?”
衛期遠看向他。
“我想過你可能是任何人,但是沒想到你是衛組長。”
郝參臉上有些尷尬,有一種沒想到我臥底的上司居然是我指使我臥底的上司的錯亂感。
“沒關系的,”
衛期遠笑了一下,然后起身站在了直升機門口,抬手間暗紅色的火蛇飛舞而出,纏繞住一柄破空而來的巨大標槍。
他低下頭,在直升機側下方的大廈頂端,一個魁梧壯漢正憤怒的看著他,一柄又一柄的標槍被投射而出。
這些標槍速度都極快,帶著破空之勢,但是在他們即將撞擊到直升機的時候,都被暗紅色的火蛇攔了下來。
衛期遠手中握住這些標槍,將它們放在一旁,下方的魁梧壯漢似乎投擲完了所有標槍,憤怒的看著越來越遠的直升機,手拿著巨斧,在樓宇間跳躍追逐著。
來自魁梧壯漢的威脅暫時消除以后,衛期遠看著已經由遠及近的紅色劍光,微微嘆了口氣,他扭頭看向郝參,
“待會兒你可能要發揮一下你的天賦能力了,不要怕給組織帶來損失。”
“啊?”
郝參還沒反應過來,一個身影已經出現在直升機門口。
只見那身影腳踏寶劍,身披火焰,手持凜凜巨刃,一襲白衣在狂風中獵獵作響,郝參自然認得那身影,他看了看衛期遠的背影,又看了看御劍而來的莫語,縮了縮身子。
“衛期遠,告訴我你這么做的理由。”
莫語目光冷冽,直視衛期遠。
“言兄,倘若有這樣一個人,”
衛期遠伸手在天空中用火焰構筑了一個人影,他指著人影的后腦,
“這人腦中長了一塊瘤子,這人知道這瘤子的蔓延會讓他死亡,但是這人做決策的腦子卻因為這瘤子與它同源,不忍心這人割掉這瘤子,于是這瘤子不斷的汲取身體的養分,許多正常的腦子也被瘤子誘惑,化作了和它一般貪婪無道的腫瘤。
這腫瘤不斷的蔓延,于是這人腦子里開始擠滿了腫瘤,雖然這人外表身體看起來依舊健康正常,但是身體里的許多細胞和神經元知道這人若是讓瘤子繼續蔓延,便是必死的道路。
他們試圖改變這現狀,最開始,他們是對大腦抱有希望的,他們希望能進入大腦,推動大腦做出割瘤子的決策,他們中有一些,被瘤子同化,也變成了瘤子,有一些被瘤子控制的大腦壓制住,無法進入大腦。
但是許多年來,因為這身體依舊健康,所以他們還是對大腦抱有幻想,畢竟推動大腦割掉瘤子是對身體最無害的方法,但是有一天,他們突然發現一個恐怖的事情,”
衛期遠看著莫語,
“大腦,其實早就不見了。”
隨著這句話說完,衛期遠并沒有等莫語回應,而是繼續說道,
“言兄,你知道基金會理事長最后一次對祈求的回應是什么時候嗎?
是二十年前。
你知道東亞理事最后一次親自做出決策是什么時候嗎?
是十年前。
言兄,你的名譽理事的授予決策是基金會中樞做出的最后一個決策,在那之后,整個基金會中樞就陷入了完全靜默,不再回應任何請求。
不過這些消息都被各大區的秘書處封存了下來,在外依舊營造著基金會的中樞仍在繼續運轉的樣子。”
他頓了頓,才緩緩說道,
“基金會的創造者們,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
莫語短暫的沉默了片刻,消化衛期遠話語后面的巨量信息,然后他看向衛期遠,
“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三個月前我借助傲慢的力量突破到了半神,獲得了一些不值一提的能力,拿到了看基金會絕密資料的權限。”
衛期遠停頓了片刻,笑了笑,“所以我原本的路走不通了,我不得不選擇一條新的道路——從這個身體里抽取一部分營養去另建一個新的身體。”
駕駛著直升機的郝參默默戴上了耳機,盡量讓兩人聊天的內容不要傳到自己耳朵里。
“你在賭博。”
莫語緩緩道,
衛期遠這次計劃的成功,不過是借助了他在長安經營十數年的底蘊,借助了七宗罪的突然降臨。
沒有十數年的經營,基金會的高層根本不會相信他把寂靜之屋交給他看守,進而調走了原本看守長安寂靜之屋的林鎮守,他也根本沒有機會劫走寂靜之屋的封印物。
沒有七宗罪的突然降臨,他也不會有機會讓長安的強者都被擔憂自己安全的權貴拖延住,無法支援,也不會有借口支開林鎮守。
衛期遠雖然對長安權貴的心理有精準的把握,但是與其說他這次是一場精心的設計,倒不如說是一場壓上自己十數年清譽以及自己生死的豪賭。
而且莫語知道,關于七宗罪的解決問題,他恐怕也在豪賭,賭莫語能夠安穩解決掉七宗罪以及背后的黑手,如果莫語沒有到來長安,他沒有解決七宗罪的概率,恐怕也不會去賭這一次。
“我賭贏了。”
衛期遠笑了笑。
“現在談論輸贏還為時尚早,”莫語手握著巨大陌刀,“但是你的實力根本無法抵抗基金會。”
破曉之所以能在基金會中安穩存在這么多年,說到底不過是對基金會沒有絕對的威脅而已,即使衛期遠突破到了半神,即使他搬空了長安的封印物。
但是僅僅東亞基金會就還有數十座寂靜之屋,還有鎮壓在那數十個寂靜之屋上面的傳奇鎮守,面對這樣的龐然大物,衛期遠和他的破曉根本就沒有勝利的可能。
“你會死。”
莫語沉聲道。
“言兄,”衛期遠拿出了那個白色的面具,
“正義可不會伸張自己,有些事情,總是需要有人去做的。
即使只有那萬分之一的希望,甚至連萬分之一的希望都沒有,但是只要我吶喊了,讓那些瘤子知道,卑微的細胞與神經元也會奮力一搏,只要讓他們產生了一點點恐懼,就未必沒有改善這個軀體的機會。”
他帶上了那個面具,“況且,你并不知道我這一聲吶喊,能不能喚醒一兩個同樣沉睡的人,若是能喚醒了,便不能說沒有割掉這瘤子的希望。”
他的身周彌漫起熊熊火焰,
“我不必活著,若是我死了,有人仍在走我的路,那我不必活著,若是我死了,但我的路已經不需要有人走了,那我也不必活著。”
暗紅色火焰包裹住男人,瞬息之間化作一道煙塵。
莫語沉默了片刻,
這火焰化身的能力,恐怕也沒幾個人能殺死他。
莫語將手中的打牌者的領域收入卡盒,踏上了直升機,
第一次,他如此劇烈的感受到了自己的穿越,感受到了這個世界與原本世界的不同,前世的記憶里,他不過是一個生于太平盛世的普通人,這一世記憶里,他也生長在父母甚至妹妹的保護中,生長秦老爺子和林河盡力維持的和平的白城當中。
所以長久以來,即使獲得系統以后,他也一直是帶著太平盛世的角度來看待這個充滿詭異和恐怖的世界——雖然有各種各樣的危機,但是總體來說這個世界還算太平。
但是衛期遠和這段時間長安的見聞卻告訴他,這個世界并不是處處都是白城,這個世界也遠比自己原本的世界要不公,甚至連理論上應該維持公理和正義的基金會,都已經開始墮落。
他把目光看向郝參,郝參瞬間舉起雙手,
“那···那啥,言理事,我···我···投降···我全招···我現在就把飛機開回去···我坦白從寬···”
莫語看了他一眼,又掃視了一眼直升機上并不多的箱子,
“這里是全部的封印物?”
“大概十分之一,其他的已經分批被拉走了。”
郝參小聲道。
莫語沒有說話,轉身走出直升機,踏上干將劍,
“你聯系喻夢思吧,現在基金會應該已經鎖死了各個方向,你不用想著偷偷跑,和喻夢思說,我保你,如果有任何人找你麻煩,讓他們來找我。”
隨后少年化作一道紅光消失在天際。
郝參長長的舒了口氣。
萬和生物,東亞基金會的總部所在。
此刻入夜已深,一些看起來是文職的工作人員正提著公文包向著門外走去,就在他們通過門禁的時候,幾個守衛圍了上來。
“你好,我們正常下班。”
領頭的工作人員遞了一支煙過去。
“上面有命令,”守衛擺擺手,“說可能有機密資料遺失,我們就檢查一下,大家也配合一下,咱們好處理。”
說著,他就要安排人搜身。
一道紅色的火焰閃過,幾個守衛同時暈倒在地上。
帶著白色面具的衛期遠出現在眾人身前,
“先生。”
幾個工作人員松了口氣,對著衛期遠禮貌的點頭。
“外面車已經備好了,你們趕緊離開。”
衛期遠揮揮手,輕聲說道,這些都是破曉的核心人員。
“好的。”
幾人連忙點頭,快步離開。
而衛期遠則把視線放到了基金會門口的一塊長條巨石上面,這石頭正面雕刻著‘萬和生物’幾個大字,背面則是‘特異事件調查基金會東亞細亞駐地’。
這巨石是東亞基金會總部進門第一個標識基金會身份的物品,相當于東亞基金會總部的招牌,巨石邊還種了幾株桃花。
衛期遠看著這幾株抽芽的桃花,笑了笑,走到了巨石后面,
暗紅色的火蛇從他的手中飛出,直接抹去了巨石背面的字體,然后烙印上了一句詩句,
“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
澎湃的紅色火焰浪潮瞬間覆蓋了整個園區。
莫語是在回長安學院的路上遇見趕過來的莫月的。
小丫頭看著自家哥哥沉思的表情,眨了眨眼睛,
“哥,怎么啦?”
莫語看向她,想了想,把那個衛期遠給他講的人、大腦和腫瘤的故事大概講了一下。
“所以?”
小丫頭看著哥哥,眨巴眨巴大眼睛,突然笑了一下,
“哥,你不是已經有了決定了嗎?”
莫語看著自家妹妹可愛的臉蛋,突然嘆了口氣,揉了揉她的腦袋,
“瞞不過你呀。”
然后他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但是,我現在手上一點可用的材料都沒有。”
就在這時,一個電話打了過來,是長安學院后勤的電話,
“您好,是言教授嗎?這里有一些包裹需要您簽收一下。”
莫月笑著看著自家哥哥,
“哥,你看,你要的材料不是送上門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