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
沙沙的紙頁翻動的聲音,響在安靜的房間里。
紅色連襟短袖的少女將沏好的,還冒騰著熱氣濃茶提了上來,導入寬大的茶杯中。
水流撞擊杯沿的聲音將男人從沉思中喚醒,衛期遠看著杯中旋轉流淌的茶水,微微笑了一下,
“明玉,還沒去睡嗎?”
“沒呢,”少女靠坐在書桌邊緣,“衛大哥在想什么呢?還在想你那位摯友?”
“對,”衛期遠端起茶杯,把熱騰騰的茶水送到嘴邊,寧靜的夜幕總是能勾起人的回憶,“說起來,遇見他幾乎改變了我整個人生。”
“這么厲害?”
少女眼中閃出八卦的光輝,她趴在桌子上,好奇的追問道,“他是人間神圣嗎?”
“或許是吧,”衛期遠笑了笑,“他算是我的半個老師,只不過教我的并不是修行方面,而是思想方面。”
他停頓了一下,又緩緩說道,“沒有他,或許就沒有今天的破曉。”
——二十年前——
零兒把那比自己嘴巴還要大一點的紅棗放向嘴邊,僅僅觸碰嘴唇的一剎那的,那紅棗就化作了一道光輝,融入了她的身體。
然后她愣了一下,呆呆的看著自己的兩只小手,似乎在疑惑自己的棗子去哪里了,剛剛那么大的一個棗子,比她嘴巴還大的棗子,剛剛明明還在手里的!
隨后她抬起頭,張開雙手,每一個小小的手指都分得很開,有些局促的展示給莫語,好像在說,
不是我弄掉的,它是自己沒有的。
莫語微笑著伸出手去,想要摸一些零兒的頭,零兒下意識的后退了半步,然后注視著莫語,又慢慢的走了回來,把小腦袋放在莫語的手下。
莫語有些疑惑零兒的動作,感覺自己好像嚇到她了,于是他收回了手,盡量讓自己顯得溫和些,笑著說道,
“那個棗子被你吃掉啦,吃掉的時候就是這樣的。”
零兒呆呆的看了莫語一眼,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然后她看了一眼莫語剛剛準備摸她又放下去的手掌,她兩只手把那個手掌抱起來,放在自己腦袋上,然后把莫語的手按住,不讓莫語拿開。
莫語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順著她的動作挪動手臂,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零兒看起來并不懂得這個動作是什么意思,但是她似乎意識到了莫語在和她親昵,于是松開了壓住莫語手掌的兩只小手,猶豫了一下,對著莫語露出一個有些平靜靦腆的笑容。
莫語于是又揉了一會兒零兒的小腦袋,然后松開了手,他能明顯感覺到紅棗的力量完全浸入了零兒的身體。
小愛似乎很滿意自己的杰作,拿出一個小棗子叼在嘴里,就開始觀察零兒的白發。
雖然莫語覺得她并不真的想觀察零兒的白發,只是想享受俯視別人頭頂的感覺。
說起來,零兒這一頭有些晶瑩的白發倒是有些奇怪,畢竟天生白發的人實在是太少了,當然,也說不得是后天染得。
如果是染發的話,小孩子染發還是對頭發不好的,見到她父母了或許要跟他們提一下。
就在莫語和零兒互動的時候,遠處的衛期遠小跑著跑了過來,
“秦大哥。”
衛期遠臉上帶著喜悅,似乎還沒有從事件解決的興奮中走出來,他之前遇見的最大問題就是沒有證據,沒有證據就沒有出動的官方力量的理由,但是現在證據確鑿,人證物證聚在,無論如何都能推動官方把這件事調查下去了,至少明面上,這個世界是講王法的。
就是莫語和他突進秦淮樓的事情要麻煩一些,但是也就是麻煩,花心思花時間還是能解決的,像莫語這種在外的強者,在沒有做壞事的情況下,基金會還是以拉攏為主,畢竟不是誰都能輕易秒殺傳奇的。
“這孩子父母找到了?”
看著他這么興奮,莫語突然拉著零兒問道。
“啊,”衛期遠整個一愣,尷尬的撓了撓頭,“我詢問了抓這孩子的人,但是他們說這孩子當時孤身一人走在街上,好像是走丟了,他們看著這孩子長得可愛,就綁走了。
不過我已經把這孩子的照片入檔了,由官府那邊檢索最近的失蹤案,應該很快就能走官方那邊查出她的身份。”
“嗯,”莫語雖然期待馬上能出結果,但是出現這種情況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又隨口問道,“人都撤離出來了?”
“是的,”說到這,衛期遠又有些興奮起來,“里面的人都疏散出來了,現在雨姐正在準備安排人進去調查,還有秦大哥你剛剛抓的那個負責人現在正關押在車里,正在突擊審問。”
“哪輛車里?”
莫語突然問道。
“啊?”衛期遠一愣,回頭指了指靠著街邊的,平平無奇的一輛車,“就那輛。”
隨后他扭回頭去,卻發現莫語已然消失。
華服中年男子正在車里供述事件,突然一雙手擊碎了車窗,把審問他的工作人員一起和他一起拖了出來,在拖出來車剎那,那身影就飛速后退,轉身向著江畔走去。
中年男子和官差還沒反應過來。
轟——
劇烈的爆炸聲幾乎震碎了他們的耳膜,滾滾熱浪席卷了他們的后背。
衛期遠目瞪口呆的看著莫語提著兩人向他走來,而剛剛還安靜的審訊車輛,在莫語拉出兩人幾乎前后一秒的差距,就瞬間爆炸開來,熊熊熱浪飛卷而出,炸裂的碎片四下飛濺。
而‘秦大哥’就這樣安靜的背對著轟鳴的爆炸中走來,甚至都不曾回頭看一下。
那平平無奇的模樣,此刻竟然也顯得有些高大從容。
當然,他不知道的是,莫語好幾次想回去看看,畢竟他還沒有正面看過炸車的模樣。
只是回頭了···就不帥了···
畢竟好奇心是一時的事情,帥不帥是一輩子的事情。
“秦大哥,”衛期遠迎面跑了過來,“你是怎么知道···”
他話還沒說完,莫語就放下手中的兩人對他比了個‘噓’的手勢。
而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劇烈的一重重爆炸聲再次響起,在他們身后,偌大的秦淮樓突然燃起熊熊的火焰,那巨大的火蛇噴涌而上,從每一層的建筑涌動而出,在極短的時間里,就吞噬了整座繁華樓宇。
與此同時,因為爆炸的關系,整座燃燒著火焰的主樓開始下沉。
衛期遠下意識的想要沖出去救火,卻被莫語按住了肩膀。
“秦大哥,所有的物證都在里面!!!”
衛期遠眼眶瞬間泛紅,像是瘋狂的牛犢。
莫語輕輕搖了搖頭,
“你去就能立刻撲滅火焰嗎?”
衛期遠止住了腳步,看著莫語,
“秦大哥,我···”
莫語搖頭笑笑,紫色的卡片在他手中破碎,蒼穹支配者!
但是我能!
一朵厚重的烏云突然在燃起火焰的秦淮樓上聚集,澎湃的大雨如瓢潑而下,一陣陣煙氣溢散到空中,那熊熊的火焰迅速被澆滅。
蒼穹支配者法卡面圖畫是一頭漂浮在云間的銀色巨龍,在她的左邊是艷陽高照,在她的右邊是暴雨連綿翻手為云,覆手為雨 1.使用此卡后,在短時間里獲得‘天象’法則支配權,持續時間隨創造的天象強度增強而減弱。
2.當‘天象’法則掌控者在身邊時,可以有效的延長支配時間 3.在打牌者的領域中使用此卡,可以制造一個天象領域,此卡發動后長期存在,如果發動前場上已有其他領域卡存在,頂替掉那個領域卡。
火勢熄滅以后,烏云散去,基金會和官府的工作人員雖然還沒搞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但是還是第一時間沖進了樓里搶救物證。
這時候衛期遠也終于冷靜了下來,他身上的興奮勁緩緩褪去,陷入了某種短暫的沉默,
“秦大哥,你早就猜到了是嗎?所以你才讓我先疏散人群,你才會第一時間把關鍵證人救出來,”
隨后他頓了一下,“如果我們剛剛不疏散人群,而先去收集物證···”
“那他們會直接引爆炸藥。”
莫語平靜的說道,他能夠猜到周圍一定有幕后黑手的人,并且能大概猜到這些人的后手,不給衛期遠說的原因主要是幕后者的后手恐怕也在這次前來調查的工作人員里。
這其中他也有賭的成分,莫語之所以讓衛期遠優先疏散人群,是因為他猜測一旦傷亡過大,引起劇烈社會反響,這個事情幕后黑手不好壓下去,所以在不動證物的情況下,他們可以容許人員撤離。
當然,如果衛期遠先取證物,那么實在紙包不住火了,他們也不會介意有多大的傷亡,反正傷亡的也不是他們。
看似人道,實則利益。
衛期遠也一下子反應了過來,他情緒越加低落,
“如果今天秦大哥你不在這里,或許這件事永遠沒有水落石出的機會。”
他頹廢的坐在岸邊,看著仍舊一片平靜的江面,他明白,來自莫語的力量終究只是外力。
“如果這暗夜中沒有炬火,”莫語撿起放在岸邊的小酒壺,拋入平靜的江面,“那便做自己的炬火,劃破這漆黑照亮出一條道來。只要你的光芒足夠,即使無盡的永夜也能劃出一條坦途。”
小巧的酒壺沒入江面,在短暫的沉寂之后,澎湃的力量噴涌而出,寬大的江面被炸出一道十數米的浪花,飛濺的水滴甚至灑落在了衛期遠臉上。
他把火球用道蘊壓縮進了這小酒壺內。
衛期遠的目光亮了一些,但又緩緩黯淡下去,“可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在基金會里的傳奇強者也不少,但這個世界仍舊是這樣,我的天賦可能到達半神就是頂峰了。
那些神話存在可能可以橫壓一世,但是如果我要突破那層界限,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
“那就看你的了,”莫語坐在他身旁,突然想起了破曉,
“在這夜幕中只有你一個人向往光明嗎?你怎么知道你身邊沒有志同道合的人?
你需要腳踏實地的去看,去明白每個人的遭遇,去尋找與你有共同志向的人,你要明白哪些人是會堅定的站在你身邊的,哪些人是可以拉攏作為助力的,哪些人是必須要消滅的,你要明白誰是你的朋友,誰是你的敵人。
團結你的朋友,將更多的人團結到你的身邊,只要你代表著大多數人的意志,那么世界無論再黑暗,你們終究會帶來光明。”
莫語看著緩緩升起的太陽,“就像破曉的陽光劃破黑夜,黎明因此而到來。”
“破曉···”
衛期遠呆呆的看著太陽,口中喃喃自語,清脆的鑰匙聲突然響在他的耳畔。
莫語將一把保險柜鑰匙放在了他的身前,
“這是那個賬本保險柜的鑰匙,從一開始我就把它拿在手里,現在想想,還是交給你比較好,等你去拿到賬本,得出這次事件的幕后黑手的可能名單的似乎,可以給我一份嗎?”
“我···”衛期遠一愣,“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外勤工作人員,我可能調查不出···”
“沒事,”莫語笑了笑,“我相信你的情報能力。”
“啊···”衛期遠還想繼續說什么,但是看著莫語信任的目光,還是緩緩接過了鑰匙,最終他輕輕問道,“秦大哥你要這個名單是要···?”
莫語笑著起身,站在岸邊,上午的陽光灑在他的側臉上,
“期遠,你要明白,我們遵守規則,但是我們不拘泥于規則,繞開規則而達到規則所要達到的目的,同樣是遵守規則的一種。”
然后他拍拍身上的塵土,在衛期遠有些迷茫的眼神中問道,“你有手機嗎?”
“有的。”
衛期遠從包里拿出一個嶄新的按鍵手機。
“名單出來了,給我打電話。”
莫語從他手里接過手機,目光掃過零兒,他原本準備讓零兒跟著衛期遠等待找到父母,但是看到零兒有些執著的盯著他的眼神,有些心軟的嘆口氣,“這孩子父母找到了,也給我打電話吧。”
說完他就抱著零兒沿著河岸向著遠方走去。
“好”
衛期遠注視著他的背影,低低的應了一聲,隨后他從口袋里拿出自己的基金會工作卡,翻到背面,看著那一行格言,
“黑夜已至,唯待破曉”
看著平靜的江面,他喃喃自語。
突然,他意識到什么···
他的手機!
他吃了三個月泡面買的新手機!
秦大哥不是只是問問嗎?!
怎么就直接拿走了!
而且···自己有和秦大哥做過自我介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