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西郊,莫語獨自走在深山之中,這里是比劉家村更加深入的深山之中,四周都是尚未開發的密林和活躍的蟲魚鳥獸,不過在這個荒蕪人煙的古老山脈中,仍舊有掩映在草叢中的狹窄山路。
這條山路已經荒廢了多年,大部分已經被雜草和新生的小樹占領,只是在風吹草的搖曳間隱隱約約透露出一個大概的輪廓。
沿著這條路往前,走到盡頭就是曾經的李唐遺族的總部駐地。
是的,曾經的李唐遺族。
這個傳承千年的古老隱秘組織,早在十三年前覆滅了。
幾乎所有核心成員都被埋葬在了這座脫離喧囂的深山之中,只有一些躲藏在角落里的人員以及在外出勤的人員勉強得存。
李唐遺族最終覆滅于他們的野心之下。
莫語一邊平靜的沿著這條道路三上走,一邊回憶著造神計劃的內容。
整個計劃其實很簡單,核心目的就是一個,通過長生殿珠創造一個半神巔峰乃至神話級別的存在。
具體實現方法就是制造一個能夠存放長生殿珠的容器,使她能夠完美的與長生殿珠融合,成為一個幾乎沒有副作用的封印物。
當然,這個計劃的兩個關鍵,李唐遺族都沒有。
長生殿珠在太常寺,而‘容器’本身就不存在。
于是他們花了數十年來謀劃這件事情,
首先,他們借助李唐遺族與太常寺的都曾在李唐王朝共事特殊關系,慢慢的安插人手進入太常寺,收集長生殿珠的各種研究資料并尋求盜取長生殿珠的機會。
同時,他們違背與基金會訂立的協約,從世界各地尋找‘實驗材料’,通過數十年殘酷的生物實驗,他們制造了一個完美的‘容器’。
這個容器擁有理論上與長生殿珠近乎完美的親和度,能夠容納長生殿珠的力量,并通過特殊的身體結構讓長生殿珠的正面效果與負面效果有效的抵消,并且可以可控的釋放出長生殿珠的力量,讓長生殿珠變得‘無害的神兵’。
而這個容器,就是李元兒,編號為‘零’。
古老的山林中潛伏著許多的猛獸,但是此刻他們都遠遠的避開了這個正在沿著山路拾級而上的白衣少年,刻印到基因里的對于死亡和強大生命的恐懼,讓它們小心的離開了這個帶著負氣壓的恐怖怪物。
莫語雖然緩步前行,但是他的速度很快,在很短的時間里就走到了接近山巔的地方,抬頭看去,這里只有一座爬滿了藤蔓,并且雜草埋藏的涼亭。
在這里有一座還在運行中的幻陣,是李唐遺族保護自己總部的重要屏障。
這個幻陣已經失去了封印物和超凡力量支撐,早已經油盡燈枯,很容易就被莫語抓住了破綻。
干將劍出現在莫語的手中,他輕輕對著虛空一劃,伴隨著銀色的劍光閃過,虛空中一些類似鏡片的東西轟然破碎,一座連綿數里的‘山中城市’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之中。
城市四周的都是沿山而建高聳的城墻,城墻上還有錯落的瞭望塔以及凹凸的箭垛。
在李唐遺族最鼎盛的時候,或許這些城墻上都占滿了士兵。
莫語所站的位置正好是這個‘城市’正門入口,一座古老宏偉的門樓佇立在他的身前,此刻這個門樓大門敞開,莫語很輕松就能看見門樓后的場景,那是一排排密密麻麻華麗的木質建筑,以及空無一人的街道。
李唐遺族覆滅的導火索是太常寺發現了他們的計劃。
原本李唐遺族只是在太常寺的安插一些人手,盡心盡力的潛伏著并不會那么容易的暴露。
但是李唐遺族很明顯意識到了在竊取長生殿珠之后,他們會與太常寺結仇,于是他們開始安排那些潛藏在太常寺的暗子有意無意的打壓暗殺太常寺的天才,提前扼殺掉太常寺未來的中流砥柱。
當然,他們也沒有做的那么的過火,一切行動都很隱秘,以至于很長時間里,太常寺都沒有發現自己當中出了許多叛徒,只是有些疑惑少年天才的折損度越來越高。
最終引起太常寺警覺是二十年前一個夜晚,太常寺一名寺丞外出執行任務后被殺,當時的太常寺掌舵人太常寺少卿法名回來之后沒有做出任何追究,反而開始暗中調查太常寺的內部人員。
即使如此,太常寺也花了整整七年才將整個來自李唐遺族的‘臥底’網絡清理出來,最終這些年里那些枉死的太常寺天才也被調查了出來,這一事件激怒了整個太常寺從上到下的所有人。
于是在一個雨夜,太常寺違反了當初由基金會主導簽署的隱秘組織和平約定,悍然襲擊李唐遺族總部,整個李唐遺族幾乎所有的傳奇和絕大部分中高層,都死在了這場戰役中,最后還是當時的基金會秘書長孟齊前來調停,結束了這場戰斗。
李唐遺族本身違反規定在先,所以只能吃下這個悶虧,基金會對于隱秘組織互相損耗樂見其成,所以特地卡在李唐遺族的強者死的七七八八之后才來調停。
作為一個骯臟的幕后黑手,李唐遺族反倒成為了 最大的輸家。
莫語跨過敞開的城門,走在空蕩蕩的街道上。
其實太常寺與李唐遺族的戰斗與他也有關系,二十年前死掉的太常寺寺丞就是那個追殺莫語父母的李寺丞,莫語殺掉了他,并且暗示法名注意這個李寺丞的動機不太正常。
法名就是那時候察覺到了不對,開始做內部調查。
不過事實上太常寺只是打掉了李唐遺族的高層戰力,真正導致李唐遺族覆滅的,是一場內訌,內訌的原因無人知曉,等到李唐遺族外圍成員回歸總部述職的時候,才發現總部已經遍地尸骸。
后來由基金會主導的調查組得出的結論是,整個李唐遺族在所有能夠主事的人都死了以后,分成了四個派別互相攻伐,最終所有派別同歸于盡。
調查組還發現了四具糾纏到一起的太常寺高層的尸體,是這四個派別的領袖,他們也同歸于盡了。
隨后整個李唐遺族財富被分割一空,其中封印物大部分流入了基金會和太常寺手中。
這個野心勃勃的隱秘組織,最終還是葬送在了自己的野心之下。
如果他們不想著造神,如果他們不打太常寺的主意,或許可以依靠著與太常寺的特殊關系,繼續安然的存在著。
但是一切都是如果。
越過一條條街道,莫語抵達了自己想要抵達的目的地。
那是矗立在街角的一個有些陰森的獨棟建筑,它的大門已經完全損壞,連門上的牌匾都掉落了下來,碎成了兩半。
莫語踏著這個牌匾,走進了這個屋子里。
而那碎裂的牌匾組合起來的繁體字體是 直到李唐遺族覆滅,造神計劃都沒有流傳出來,沒有人知道李唐遺族為什么會突然招惹太常寺,也沒有人知道,李唐遺族為什么會突然內訌,而‘造神計劃’和‘容器’成為最終成為了少數僥幸生還的人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事實上莫語再早一點去找衛期遠,衛期遠都拿不出這么詳細的資料。
在離開基金會之后,衛期遠終于有時間來處理一些自己的事情,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秦大哥’和‘零兒’,莫語幾乎是憑空出現的,他找不到什么線索,于是他決定先從零兒入手。
在調查零兒的時候他意外發現那天那兩個來接零兒的‘父母’,屬于同一個隱秘組織,并且零兒在被他們接走以后就不知所蹤,憑借多年搞情報工作的敏銳直覺,他意識到這件事背后必然存在某種隱秘。
然后他就一路追查到了覆滅的李唐遺族,他很快意識到了李唐遺族的覆滅并不簡單,于是調動了破曉的情報機構去收集分析所有相關材料。
直到昨天晚上,破曉才把當年的事情拼湊而成,還原了李唐遺族覆滅的絕大部分真相。
也搞清楚了,零兒就是李元兒。
沿著幽深的階梯一路往下,樓道的墻壁上遍布著密密麻麻的干涸血祭。
有些血跡是沾染上去的,有些血跡是飛濺上去的。
看到這些血跡,莫語輕輕吸了口氣。
格物部是李唐遺族的研究部門,也是他們做生物實驗的地方,同時也是制造和研究‘容器’的地方。
二十年前,零兒并沒有能夠從李唐遺族手中逃脫。
在殺死了幾個抓捕她的核心成員以后,她受到了李唐遺族的半神和傳奇的聯手追捕。
莫語留給她的力量只夠支持半神的一擊,他并沒有預料到,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女孩,能夠吸引住到半神級別存在的追殺,在他最原本的設想中,零兒甚至不可能用到他留下的符文。
這個地下研究所已經廢棄了很多年,走廊里一片漆黑,所有實驗室的大門都敞開著,到處都是散落的資料和翻倒的儲物柜,一些玻璃停尸柜已經被擊破,里面曾經浸泡在福爾馬林中的尸骸也早已腐朽。
郁結的空氣中充斥著霉味和腐臭的味道,陰暗的走廊里沒有一絲一毫的光亮。
莫語沉默的往前走著,直到走廊盡頭,那個敞開著的加密大門。
根據衛期遠提供給他的資料,這座門后就是李唐遺族研究‘容器’的實驗室。
這個實驗室原本有以封印物為核心的奇門遁甲陣法做護衛,整個實驗室墻壁完全由堅硬的合金以及厚重的水泥打造,李唐遺族為了防止‘容器’暴走,做了許多的保護措施,然而這些保護措施已經伴隨著他們的覆滅盡皆破碎。
連厚重的加密大門,都完全的敞開著。
莫語的腳步最終停留在這門前。
實驗室的內部已經凌亂一片,但是還是能依稀看見一些沾染著血跡和干涸的血肉的工具。
莫語靜靜的注視著這實驗室的一切,零兒那有些膽怯的笑容漸漸浮現在他的眼前。
她小心翼翼的牽著衣角堅定,她咬著炸雞的喜悅,她被雨含煙牽著到處跑的無措,她抱著銀色花邊小帽坐在門口的孤寂。
她害怕這個世界,但她愿意相信這個世界,她愿意···相信莫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