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的速度自然跟不上上清動用空間法則構筑的傳送通道,當他到達碧游宮的時候,已經有許多人已然盤坐在碧游宮的廣場上的。
如果不是傳送的量太大,上清不得不降低了單個傳送者的傳送能量,否則他完全有能力讓人在心中提到‘求道碧游宮’的瞬間就將他傳送過來,即使如此,太一跟過來也有點費勁。
太一的腳步落在廣場上,目光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搜索著那個熟悉的身影。
雖然上清立教是一件好事,但是太一覺得這是一件弊大于利的事情,對于上清來說,創立截教,不光吃力不討好,而且必然會和闡教的那位敵對。
太一到了現在這個地位,自然已然知道了玉清的存在,也知道他是上清的師兄。
自始至終,太一是將上清認作自己老師的,他這一次來不光是來見一見許久沒見的上清,更是想要勸一下上清,看能不能讓他放棄截教,不要辛苦了一場,最后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的目光掃視著眼前的環境。
碧游宮從外部看,不過是一個小島,但是一旦越過某個界限,來訪者就會看到它的真實面貌——一個方圓數十里的巨大的宮殿群。
上清將這一片巨大的空間折疊了起來,為了接待更多的來到這里的求學者。
在這樣一群絕大部分都是普通人的求道者中間,無形中散發著半神威壓的太一無疑是是另類的。
這些求學者都用驚異的眼光看著這個強大的‘外來者’,不過他們并沒有慌亂,一股無形的氣息籠罩在整個廣場上,安撫著所有人的心境。
畢竟一個人到達一個陌生的地方,慌亂幾乎是必然發生的事情,而許多人一起慌亂,就容易引發騷亂和踩踏,所以上清特意的將自己的道韻覆蓋在整個廣場上,安撫所有人,順便修補一些重傷的人的傷勢。
如此溫柔細致的照拂,也的確只有自己那個‘老師’能做的出來。
太一心中微微嘆了口氣,三個月的朝夕相處,依照他的細致觀察,很容易就摸清了上清的性格。
但是這世上最難做的,就是好人啊。
他提起步伐,飛快的在人群中穿梭,迅速尋找著那個熟悉的身影。
不多時,他便鎖定了目標,化作一道光輝直接沖了過去。
此刻上清正在修復一個昏迷中的少女的傷勢。
這個少女身上幾乎沒有一絲肉,手腳干瘦的像是蘆葦桿,只剩下一張薄薄的皮包裹在骨頭上,一個個突出的骨節幾乎要戳破皮膚,摸上去甚至有一些硌手。
此刻她已然沉沉昏迷了過去,意識不清。
小狐貍坐在她的腦袋前,扒拉著她因為營養不良而干枯的發絲。
上清指尖點在她的額前,一點點銀色光輝涌入她的身體。
這個少女已經瀕死,并且因為嚴重的營養不良,身體的經脈都極其弱小,根本無法承受大量的能量流通,把她救過來的難度甚至要高過上清重新為她塑造一具身體。
所以上清在她的身邊稍微的多停頓了一會兒,而就在這多停留的短短幾秒里,一道光輝落在了他的身側。
“老師···”
太一對他輕輕拱手。
“我說過,我們師徒緣分已盡。”
上清控制著銀色的光輝小心的修補著少女損傷的肌體,隨口答道。
這句話將太一即將脫口而出的滿腔言語全部堵了回去,他張張嘴,最終輕聲說道,
“通天教主。”
“嗯。”上清輕應了一聲,然后問道,“有什么事嗎?”
“老···教主,你真的要傳教嗎?”太一沒等上清回答,就立刻繼續說道,“有教無類,眾生平等,這句話說的容易,但是要真正實行,那是幾乎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工作量。
如果你要接受任何有求道心的人來拜師,那你幾乎沒有任何的休息時間,你的生活將永不停歇的在一個個人之間奔跑。
你的未來所有時間都會花在這里,你會被這些教徒裹挾著一起,和你的故友,你的兄弟們為敵。
甚至會失去生命。”
太一停頓了片刻,聲音低沉下來,“老師,這個世界上不需要一個無私的奉獻者,天生萬物,自然有他運行的規律,強者有強者的生活,弱者有弱者的生活,天生強弱,便是命中注定。
這是天地的規則,這是宇宙的律法。
自妖皇創造妖族以來就是這樣,甚至在妖皇出現以前就是這樣。
天地萬物,自有其運行的規律,從來如此,您為什么要想要去和整個世界做對呢?”
上清停了下來,將指尖從少女額前收回,扭過頭去看了一眼太清,
“從來如此,便對么?”
“可是···”太一有些焦急的看著上清,“您忙的過來嗎?”
他指著整個廣場上密密麻麻,并且不斷增多的人群,“這里的人已然有數萬,而普天之下,人妖兩族,求而不得的人,又何止億萬?而且父生子,子生孫,子子孫孫無窮無盡,你又何時能把他們每個人都教授一遍?”
上清沒有說話,只是指尖泛起一絲銀色的光輝,沒入那個干瘦少女的身體,那是他總結的修煉法,并附有感悟,可以幫助學徒快速入門學習。
這樣就可以避免龐雜的入門傳授的流程。
他不再搭理太一,而是一個又一個的將修煉法傳給每一個坐在廣場上的人。
“老師,這些人要不血脈太差,要不資質太差,要么身份低賤,他們本來就是被人妖兩族的底層,即使你傳授修煉法給他們,他們也不見得會修出成果,絕大部分人最終也不過是碌碌無為,重新回歸自己的的生活。”
太一快步追了上去,繼續說道,“你這樣做,既不能快速的推進文明的發展,也不能改變絕大多數人的生活,你甚至不能改變這里在坐的大多數人的命運,你不過是辛苦白費,做無用功罷了!”
上清依舊沒有理他,小狐貍爬了起來,趴在上清的肩膀上,扭過頭看著這個奇怪的男人。
太一繼續追上上清的步伐,一把抓住了上清傳授修煉法的手臂,
“老師,您這樣做,誰在乎呢?!”
上清終于停下了腳步,看了一眼太一俊秀的面龐,輕輕拂動,將他手掙脫開來。
此刻站在上清面前的是一個穿著圍裙,皮膚黢黑,手掌上布滿老繭的人族中年女子,她恭順低著頭,一如她出生以來便做的一樣。
她從小家貧,買不起昂貴的超凡器械,于是所有東西只能靠自己動手,她的丈夫也是一個憨厚的老實人,雖然他們家并不富裕,但在明月治下,也不至于餓死。
他們曾經也有過一點賺錢的夢想,努力的奮斗著,但是無論他們如何的努力,卻只能掙得一些只夠溫飽的錢。
他們沒有更好的學歷,所以找不到工資高的工作,也不會操作那些復雜的機器,所以只能艱難的做一些體力活。
為什么沒有更好的學歷?因為家貧,家里缺少勞動力,所以只能讀完中學就出來工作,補貼家用。
為什么沒有成年養活自己以后再去讀書?因為家貧,他們不得不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投入到那繁重的工作中,用于賺得養活家庭的微薄收入。
學歷限制了他們生活,而生活又限制了他們繼續學習。
這一切都源于最開始那個貧困的原生家庭。
辛苦半生,好不容易攢下來一點點積蓄卻因為丈夫的突然重病而消耗一空,最后錢沒有了,丈夫也沒了。
沒有人天生應該是底層,沒有人應該在痛苦中掙扎。
從來如此,便對嗎?
最終在一切絕望,心如死灰之際,她看到了上清那個巨大的虛影,在安排好孩子以后,她默念了那句咒語。
無論上清說的是否是真話,她已經別無選擇,她需要一個機會,需要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需要一個讓她的孩子不再重復這她的命運的機會。
為了這個機會,她可以放棄一切,甚至生命。
上清平靜的注視著這個恭敬溫順的婦女,他能看到在這具蒼老虛弱的身體中,那個不顧一切的靈魂。
時代的一粒塵埃,落在人身上,便是一座山。
包含著修行感悟的銀色光輝從手中涌起,上清回過頭去,看了一眼太一,輕聲道,
“她在乎。”
銀色的光輝緩緩飛出,沒入中年女子的身體,帶來改變命運的饋贈。
上清繼續往前走著,一道道光輝從他手中飛出,沒入一個個虔誠的人的身體中。
他們是一無所有的乞丐,他們是茍延殘喘的奴隸,他們困頓在生活中,渴望著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
而上清,會給他們這個機會。
時代的洪流總是向前,但是被裹挾在洪流中的人,悲歡總不相同。
誰在乎呢?
那些渴望著改變命運的人,那些生活在困頓中的人,那些來到這個廣場上的人,他們在乎。
“哈哈”
看著上清逐漸遠去甚至變得渺小的背影,太一突然笑出了聲。
當年在那艘巨大的游輪上,修為止步不前,生命所剩無幾的他,又何嘗不是與在這里坐著的人一樣的心思呢。
上清依舊是那個上清,他從未改變。
改變的只不過是自己罷了。
他遠遠地向著上清消失的方向鞠了一躬,起身向著東方走去。
再往東去,便是人族的領地。
截教的出現必然會改變妖族的局勢,畢竟想改變命運的妖族,可比人族多多了。
這些妖族在截教求學的時候可能沒什么事情,但是當他們一旦學成回到妖庭,那將是一股攪動風云的力量。
既然改變不了上清的想法,太一就必須要針對未來的局勢早做打算。
三日時間一晃而過。
在上清持續不斷傳教的時候,太一已經離開了碧游宮,橫穿了大洋,來到了人族王城。
他剛剛在人皇宮前停下腳步,一個侍衛就走了過來,
“是太一先生嗎?陛下正在等你。”
太一愣了一下,隨即悚然一驚。
他是妖族權臣,妖庭與人族勢力范圍隔著一塊布滿風暴的浩瀚大洋,即使半神強者都要走數天。
明月特地布了一個侍衛在宮殿前等他,意味著明月早就料到了他會來,甚至有可能猜到了他來的準確時間。
這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要做到這一步,必須要對他的性格十分了解,除此之外,還要對妖族的局勢十分了解,甚至把握入微,畢竟他來到這里,完全是被妖族的局勢一步步推到這一步的,
妖族權臣前來拜訪人皇是一件極其觸犯忌諱的事情,如果被妖庭的那些大貴族抓住了把柄,完全可以提前對他發難,青鸞也保不了他。
所以明月必然對現在妖族內部涌動的暗流洞若觀火,錯一些,都預判不了他今天的到來。
捋清楚這些以后,他也明白了明月安排一個侍衛在這里的原因。
這其實這就是明確的告訴他,‘你的籌碼我都知道,不要想耍什么花招’。
而相應的,作為妖族現在最勵精圖治的全程,太一并不了解人族的局勢,甚至沒有一個在人族的情報網。
無形間兩人完成了一次交鋒,并且太一完敗。
太一微微嘆了口氣,這樣的才是一個偉大的帝王,相比較明月,青鸞還是太嫩了。
侍衛領著太一拐入了一個小門,然后經過了一連串的小房間,沿途極為幽僻,沒有任何人看到,也沒有任何一個攝像頭照在這里。
經過一番七彎八拐之后,太一終于在一個豪華莊重的書房見到了正在看書的明月。
“退下吧。”
少女翻了一頁書籍,陽光打在她白皙絕美的臉頰上。
“諾”
那侍衛低頭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你不必擔心,他們都是我的侍衛,腦海中都有記憶禁制,能夠破解我的禁制的人,暫時還沒有。”
少女的聲音宛如夜鶯在歌唱,清脆而美好,配上她絕美的面頰,仿佛是這世間一切美的集合。
但是太一卻沒有任何其他的想法,只有發自內心的敬畏。
“娘娘知道我的來意?”
人族稱明月為陛下,而妖族則是稱女媧娘娘,對于妖族來說,只有一個人配稱陛下,那就是妖皇,在妖族內部對于青鸞的稱呼,也僅僅只是殿下。
“我不知道,”明月的目光依舊落在手中的書籍當中,并未抬頭看太一一眼,隨后她舉起手伸了個懶腰,曼妙的身姿被朦朧的光輝勾勒出來。
她將手中的書籍往太一面前一丟,
“我乏了,今天就這樣吧。”
太一慌忙的接過書籍,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周圍的景色已然發生了變化。
他再次出現在了宮殿的門口,剛剛的事情就仿佛幻夢一場。
這就是最接近圣人的神話存在嗎···
太一拿起明月剛剛丟給他的書籍翻看起來。
這個書籍很薄,內容很簡單,是一個昆侖山下的妖族小部落的傳說。
據說妖皇離開之前,在昆侖山上留下了自己的寶物,那是一件可以力敵神話的寶物,名為,
東皇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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