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那家伙戴著一副笑臉人皮面具,”竊國者說道,“他解決了塔蘿,然后在別人的協助下,從凱恩和格雷厄姆手下逃走了。”長條桌旁陷入了一陣靜默。肖恩知道,在座大多數都在盤算著笑面人的戰績,思考著自己能否做到相同的事情。當然,不排除可能存在的猜忌,畢竟無論是笑面人還是營救者,都有可能就在這個桌上。“近年來脫離組織的探秘者越來越多了。”紅龍說道,“這些家伙不守規矩,讓整體環境變糟了。”“我不喜歡那家伙。”黑主教壓低了嗓子,“他沒有King級該有的立場。”肖恩靜靜聽著。他不明白主教所說的“King級該有的立場”指的是什么,難道是維護現有秩序?“也許,我是說也許……”竊國者說道,“我們能將他吸納到俱樂部里面來?”“不可能。”泰坦殮骨人微微搖頭。“對待那樣的家伙只有一個方法——”主教臉上那條看不見首尾的黑色蜈蚣加速蠕動,像是一顆跳動的黑色心臟,“狠狠地教訓他一次,讓他消失,或者學懂規矩。”肖恩發現殘翼沙利葉似乎沒有發言的欲望。他交叉著雙手,似乎在沉思或者觀察。那石膏像一般的眼睛,似乎在注視自己。保持冷靜,他們什么都不知道,更沒有證據。方舟在波浪里不疾不徐地沉浮。很快,肖恩就松了一口氣,他們顯然對笑面人的興趣不太大,話題開始偏轉,他們開始分享起近期的一些見聞。作為新晉升者,肖恩自然沒什么情報分享,不過在聆聽過程中他感到有些驚訝——他有些明白凱瑟琳為什么會建議自己出席了。雖然長條桌上進行的似乎是沒有邊際的閑談,但卻能聽到非常多低級探秘者根本不可能知道的風聲與消息。比如,他剛剛才知道,克魯維坦的眷族一直在海外蠶食救世教的力量。由于克魯維坦的撼動,世界變得動蕩不安。神廷正在加緊訓練一支精英,從各教區的善戰神職和牧羊犬精銳中選拔。這支精英部隊將由被稱為“基恩的獵犬”的提爾斯·阿弗萊克率領。對在座來說這似乎是個壞消息,說明在探秘方面,神廷打算依靠自己而不再深度依賴協會。另外,有人在新約城高價收購限量供應的“靈藥之霧”,前往北歐尋訪白樺秘藥會所在的人已經去了三批,到現在依舊一無所獲……無論哪條消息都值得肖恩寫入備忘。作為新加入者他沒有分享的壓力,只是默默聽著。很快,話題轉到了即將到來的新一屆會長選舉上。在這個問題上,殘翼沙利葉和黃金女王保持了沉默,皇紋火槍手摘下了嘴里的煙斗,表示菲利普斯連任才是更好的選擇。他的發言打開了眾人的話匣子,剩下四人各自表達了自己觀點,竟然全部支持尼采。按照常理來說,在這種議題上不表示自己的立場是最為穩妥的。不過顯然,作為有投票權的King級,他們想抓住每一個說服同僚的機會,為自己心目中的人選拉票。于是,一個略微有些敏感的話題,也在暢所欲言的氛圍中聊開了。“看看菲利普斯這些年都做了什么吧!如今神廷要組建精英部隊,這恰恰證明了他的失敗。”“尼采準許探秘者接受企業的資助,準許接受私人直接發布的任務,還會擴大與神廷的合作……協會終于可以拋棄故作清高的姿態,真正地加入游戲了!”“想想看朋友們,那對于我們來說意味著什么?我們將會獲得更多探秘任務資源,獲得更大的回報,擁有更大的影響力……”“咱們都有自己的從屬、跟班,如果尼采能上位,我們可以擁有的資源將可以比肩現在的Ace們!”除了凱恩和格雷厄姆那些投身于其他“事業”的King級,作為探秘者,這個位階的思維方式已經跟低階的探秘者不同了。他們正在或已經成為了一種核心,處于雛形階段的探秘者勢力的核心。這也意味著一種控制。得到即失去。肖恩在心中默念。King級皇冠如同“資本”一樣,在加冕之后,就要開始為一些外部的事物代言……他們還在聊著,用語言交鋒,仿佛不同的風向你來我往,試圖造成影響。人總是會被某種東西控制,資本家成為了資本胃口的獵人,教區主教成為了頂端神權的喉舌,而King級也不得不為某個探秘者勢力代言。探秘者不再聊鬼怪,轉而開始重視收益。身不由己。肖恩感覺到某種力量如同巨掌一樣籠罩了此地。由于有三人保持沉默,四人的聲音在長條桌上產生了一種壓倒性的氛圍,不過,脖子變得微紅的火槍手并沒有被說服,他不再試圖為他喜愛的老伙計辯解,緊緊咬著煙斗,仿佛能看見他的拳頭也緊緊握住了寫有菲利普斯名字的選票。肖恩一時有些同情這個頑固、倔強的人。他很固執,當然也就很勇猛。“那么你呢?方舟先生。”紅龍挺著壯闊的胸膛,自然而然地將這個話題拋向了肖恩。接著,幾雙眼睛都轉向了自己。肖恩微微皺了皺眉頭:原來如此……King級的佇立都是源遠流長,沒有足夠高的報價,在會長支持的課題上不會隨便改變自己的立場。也就是說,國王俱樂部內對于這個問題早已經是涇渭分明,誰也說服不了誰,而他們剛剛那一番反常地開誠布公,原來是……原來是想要聽聽自己這個新人的立場。明明心中參差不齊,到這時倒是默契得驚人。果然任何組織對新來者都會有所敲打和考驗。肖恩心中冷笑了一聲:真當自己是個懵懂新人?他開口了,語氣淡然:“我不在乎誰擔任會長。”肖恩想起第一次前往探秘者中心,在“神品販賣機”旁邊,菲利普斯遞給自己那瓶最終救了命的圣水。他雙眼微暝,不去看懸在頭頂那如幻覺一般的“日全食”。那仿佛弗雷德里·尼采的嘲笑一般。問我支持誰?他的心就像爐心燒得通紅的列車,馬力全開,等待著終有一天狠狠撞上那枚黑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