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武遂邊關,李斯和陸言站在營門樓上,眺望日出蒼山遠。
李斯問道:“師弟,你如何能知道,我不會順從那王齮?”
“師兄,你應該聽了,我當時說的人之需要。”
李斯點頭,回憶了一下,“首要是生存需要,其上是社交需要,再上是自我實現。可師弟不是說,滿足了下級需要,上級需要才會占據主導。”
“但人與人是不同的,受主觀精神的影響,這些需要也可以交錯。比如,師兄你,即便生存為王齮所迫,依然不會忘記自我實現。”
陸言知道李斯心中的野心。在沒有實現野望之前,他不會這么輕易放棄。嬴政,是他實現野望的唯一選擇。
“哈哈,所欲有甚于生者,沒想到我李斯有一天也能當得如此盛贊。”
“接下來,你終于可以一展抱負了。”
“師弟說笑,眼下,可還有一個大難題,擺在我面前呢。”
“相邦大人應該后悔這次派你出使。”陸言也想起來,李斯本是呂不韋門下,這次回去也不知對方會怎么辦他。
“唉”
李斯看著探頭的紅日,嘆了口氣,突然接著問道:“你真的不和王上回咸陽?”
“說過了,暫且有事回不去啊。”陸言聽得李斯提起這個茬兒,不由地回到昨夜跟嬴政的交談。
“先生不欲隨寡人歸咸陽,何意?”
嬴政看著眼前來辭行的陸言,有些不滿。
陸言解釋道:“王上加冠在即,此行韓國暴露,在朝在野,不少人冷眼相看,還帶回去我這么一個十七歲的老師,乃自損名望。”
“先生之才,曠古爍今,又名傳七國,寡人以先生為老師,如何自損名望?”
“七國之內,知我名者,不過因為兩本小兒讀物。而王上是秦王,拜我為老師,天下人必以為笑。陸言無所畏,但王上,不可受此非議。”
嬴政聽了冷笑:“哼,六國之人本就鄙秦多矣。”
“非為六國,實為王上在秦國內的聲望。”
聽陸言這么一說,嬴政也知道,自己即將加冠,這時任何于聲名有損的事情都會被放大。
但他覺得陸言不像消極逃避的人,于是問道:“先生不隨寡人回咸陽,就只是為了這一條?”
“不止,蒙王上抬愛,拜為老師,陸言也必須能擔得起才行。王上可知,道家天人之爭?”
嬴政已經很勤奮了,但你要他還知道江湖上的事,未免強人所難。他皺了下眉,“寡人只知,道家有天人二宗,對天人之爭,知之甚少。”
“三百年前,道家分裂為天、人,天人二宗的先輩們,為了印證互相領悟的道理,創辦了觀妙臺論劍,每五年一次,兩宗進行論戰,勝者可以執掌道家傳承名劍,雪霽。”
“寡人素聞道家在百家中,地位崇高,想必這場論劍,是諸子百家間的一場盛事。”
“嗯,這一次老師荀子也會前來,陸言身為弟子,自然是要去拜見一下老師的。”
嬴政懂了,朝著陸言說:“先生是想在這場論劍,嗯,搞事情?是這么說吧。”
陸言有些囧,“差不多吧,如果搞得好的話,諸子百家都要在我名字后加個,子。”
嬴政被陸言臉色逗到,嘴角漾了一點,反問道:“那搞得不好呢?”
“老師之說,王上千萬不可再提。”
“那學生恭候先生歸來。”
陸言回過神來,朝著李斯看去,“此次老師也會來太乙山,可惜師兄你卻無法去拜會了。”
“師兄弟三人,老師最喜師兄,次之師弟,李斯……恐無顏見他。”
提到荀子,李斯想起當年在桑海求學的事情,心情有些低落。
陸言拍了拍他的肩膀,“記得我在你出發前說的話嗎?你一定會成功的。”
李斯也看向陸言,“那,說出這句話,接下來要說,告辭了。”
“后會有期。”
“希律律”
一方駕著馬車停在了營門處,陸言從樓上,幾個跳躍,落到地上。跨上馬車,車廂里焰靈姬低眉順首端坐,一副乖寶寶的樣子。
無雙和小驅各乘一匹馬跟在后面。
一行只有五人,典韋和蘇烈已經直接進入軍中,墨鴉和白鳳將跟著回咸陽,為嬴政訓練隱秘部隊,應該,不是原劇情的影密衛吧 目前嬴政還未親政,實權沒有多少,迫切需要自己手下這些人,陸言當然會給。
可是,若是以后這些人打上自己的印記,摻和進朝堂的爭斗……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先在太乙山刷一波聲望,順便要把秦國考察一遍,回到咸陽要開始把紙投入生產,逐漸建立起七國情報網,鸚歌這個女人要救,嫪毐之亂也在迫近,要干的事,一件接一件啊。
“你想什么呢?”焰靈姬在陸言眼前揮揮手,凝脂纖細的手有些晃眼。
“呼這么多天都跟王上呆一塊,束手束腳,現在可算是放松了。”陸言癱了癱自己,伸了個懶腰。
焰靈姬聽了嘀咕:“秦王,最強大國家的王,也沒有想象中那么,那么……”
這個女人背負著天澤的遺愿,但是自己卻不知道該做什么,到達武遂之前的日子里,一直在默默聽陸言跟嬴政的對話。
“這些天我說了不少東西,你能聽得懂嗎?”
面對陸言的問話,她說得挺小聲:“我大概就,沒聽懂。”
“算了,你跟我講講百越的情況,在十年前那場戰爭以后,越人如何生存,有哪些部落,風俗怎樣,分布在哪?”
焰靈姬被問得一陣模糊,“你問的太多了……”
“你就一點一點講。”
她把頭低下去,碧藍的眼珠躲過陸言,貝齒咬住了紅唇,“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你不會也被關了十年吧?
陸言知道,焰靈姬的開場關在一個水牢里,似乎就是供貴族玩樂的一件物品,“柔媚如水”,就是這么來的。
但,十年,這……
自己,扎人家心了。
焰靈姬黯淡的藍色眼眸里看出陸言的憐憫之意,更感心里一陣刺痛。
從喉嚨里發出一點輕吟,一只手就過來,卻被陸言抓住手腕。
她掙了兩下,面對眼前男人的目光,手里突然出現火焰,陸言下意識松手,焰靈姬直接躍出去,翻到馬車的頂上。
開闊的視野、涼爽的晨風,她深吸一口氣,卻暼見驅尸魔正好奇地看著這里。
焰靈姬單腳一蹬,飛到對方身邊,在小驅一臉懵逼的表情下,抓起他的衣襟,“呼”地一聲把他甩到馬車頂上。
“希律律”女人把馬一拍,暫時走到馬車前頭,目光盡頭是莽莽天野一色。
陸言只聽得馬車頂上重重的響,小驅的頭倒掛在車窗,正好撞上他的目光。
“你進來吧,搞了半天,也只有你還有用。”
陸言無力吐槽,最終還是要靠驅尸魔,這個隱巫之首,不至于一問三不知吧。
小驅眨巴兩下眼睛,腰腿用力翻頂,把衣裳整理好,罕見的露出一點笑。
看來焰靈姬這個女人,其實是沒有自己聰明的!
他鉆進車廂,恭敬地問:“先生,你想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