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與其說是楚國,不如說是楚族。
我們說,楚國是一個“分封制”國家,雖然它有立縣,但幾乎沒啥作用。幾乎每一代楚王都要分封自己的弟弟和兒子。
分封到某個地方的王族一般以地名為氏,或者以得地祖宗的號為氏,成為一支新的氏族。
在數百年中,楚國形成過斗、伍、藍、麻、鐘、苗、左、卓、成、屈、景、昭等100多個氏族。
包括楚王所在的熊氏一族,和上述100多個氏族,都是羋姓子孫,上述這些家族都在楚國立足。
而從100多個氏族脫穎而出的,并且直到現在還在掌權的,就是屈景昭三族。
哦,還有作為楚王的熊族。
每遇戰事,楚王都要征求這些強大氏族的意見。意見統一了,才有兵源和錢糧進行戰爭。
而氏族各自為了自家利益,極難統御。八百年的楚國歷史,就是一部精彩的楚族內斗史。
楚國國都,壽春 “秦國使臣覲見~”
陸言一身玄服,握著通體灰黑的使者節仗,“噔噔噔”一步一步走上大殿。
楚王熊悍滿臉威嚴的同時,也面有得意之色。剛剛上位秦國就派國師來賀,倍兒有面子!
百官之首令尹李園,圓滾滾的臉,留著兩搓小胡子,正凹著嘴、瞇著眼看著陸言上殿。
屈景昭三族的重臣也都略微偏頭目視。
楚國的軍方老大上柱國項燕,身后站著三大軍團的統帥,分別是騰龍軍團龍戰、雷豹軍團英猛、影虎軍團季影,其中騰龍軍團是項氏一族嫡系人馬。
這幾人握著楚國絕大多數兵力。他們看著陸言,目光中的不善沒有絲毫掩飾。
陸言走到大殿前,朝著熊悍拱手,“秦國使者,陸言,奉我王之命,特來為楚王賀。”
聲震大殿,氣蓋群臣,余音繞梁。
項燕走出一步,手指著他喝道:“身為使者,見到我王,竟不跪拜。秦國就是這么無禮嗎?”
陸言紋絲不動,目中無人,“上柱國,可看到陸言這些衣服?”
項燕官服中的拳頭攥緊了緊,冷哼一聲:“確實精致不凡,那又如何?”
“此乃我王衣裘。陸言此行乃是代表秦王恭賀楚王,怎可輕言跪拜?!”
“你——”
項燕雙眼噴火,正要發作卻被自己人攔住。
李園邁著短腿跑出來勸道:“上柱國暫熄雷霆之怒。陸子既然是代表秦王前來,想必隨禮亦是不凡吶。”
他賊精賊精的小眼睛滾動到陸言這邊,熊悍也被他說得動了心,主動開口問道:“先生,不知秦王有何賀禮啊?”
“已至殿外。”
“來啊,呈上來。”
兩位甲士一同捧著一根卷軸進來,走到大殿兩側,將它緩緩打開。
“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
一張巨大畫幅的屈原《國殤》,陸言親筆用秦篆書寫,一氣呵成,兵戈之氣濃濃,楚國群臣見之色變。
他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百官的臉色,朝著上面的楚王說:“屈大夫的《國殤》,全篇充斥著一種凜然亢直之美,一種陽剛之美。我王讀之,氣壯神旺,以為這是楚國精神的寫照。特命言以新成的秦篆書寫,作為賀禮,祝楚國國盛兵強!”
熊悍原本面色還有些難看,聽他這么一說,眉開眼笑,“這就是先生嘔心瀝血為秦國作《字典》規制的秦篆?”
“正是。”
“嗯,果然承古意開新法,結構嚴謹氣度不凡,更兼整齊有序,無有放肆,大國氣象備矣。”
項燕看著熊悍和陸言聊得開心,忍不住出來打斷,“大王,秦王這分明是有意挑釁。恭賀我楚國,卻用秦國文字寫我楚國祭歌,其心可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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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戰站出來抱拳,“不錯,請大王將陸言逐出楚國,臣愿為大王踏破函谷關。”
你誰啊?這么勇?
陸言不由地把龍戰的樣貌記下列入小本本,以后找個機會看看他是不是真有這么猛。
季影朝著楚王抱拳,然后對陸言說:“還請先生解釋一下,那蒙武陳兵武關,似乎有犯我大楚之意。你家秦王到底是什么想法,若是心存挑釁,我楚國軍人,奉陪到底。”
季影此人,生得斯斯文文,玉樹臨風,一雙桃花眼若含春水。
此刻嚴肅地緊盯著陸言,陸言的眉頭狂跳。
“魏國出兵助嫪毐叛亂,插手我秦國國政,我王震怒,出兵伐之。楚國乃天下強國,倘若出兵助魏,我豈不自傷?于是,我王令蒙武將軍陳兵武關,實是為了保證伐魏順利。”
龍戰大喝:“你是在威脅我楚國嗎?”
陸言瞪了他一眼,又不屑地轉過去,“我秦國兵馬調動,堂堂正正,龍將軍非要這么覺得,我也沒有辦法。”
這幾句話說得火星迸濺,雷豹軍團英猛始終沒有插嘴,那邊李園和一干氏族也不動聲色,陸言已經大致把楚國朝堂群臣的態度試探出來。
熊悍開口打斷,“好了,秦王磊落,陸子更有君子之風,怎會尋釁滋事?
先生,寡人替幾位將軍給你賠罪,還望先生莫見怪。”
項燕、龍戰、季影趕忙單膝跪地,口中呼:“大王!臣等有罪。”
陸言裝模作樣地恭維道:“幾位將軍拳拳為楚之心,陸言敬佩。楚國有如此忠誠良將,我王定然會艷羨。”
“哎~先生說笑,秦國名將眾多,寡人也是眼饞得很啊~”熊悍一陣欲拒還迎的笑,然后霍然起身,大聲宣布:“來人,擺大宴,寡人要為陸子接風洗塵!”
群臣互相看了看,“諾~”
若干時辰后,陸言回到壽春的秦國驛館。
掩日及時地把韓國的情報送上。
紫蘭軒的紫女帶人前往咸陽?
隨行的還有弄玉!
韓非已經提前到達壽春。
陸言“咦”了一聲,“嗯?韓非從韓國出發,在我前面到壽春也在情理之中。那么,他會怎么勸楚王出兵救魏呢……”
楚王宮 熊悍散朝回來,步履不換就匆匆地找到一處偏殿。
“公子,公子,果然不出你所料,那陸言確實在試探我楚國戰心。”
偏殿中一位紫衣公子本在讀書,正是韓非。
他見楚王進來,請他坐下后問道:“大王,那他替你試探出的結果如何?”
熊悍嘆了口氣,“唉~只有項氏的騰龍軍團最為積極,季氏的影虎軍團尚可,其余皆無戰意。屈景昭三族更是一直縮著頭裝聾作啞。”
韓非微笑不以為意,“久聞項氏一族的大名,只此一支也足夠改變三晉戰局了。”
“先生,寡人可沒答應出兵。垣蒲衍三地雖然重要,但我楚國要之無益。此戰若真打,我楚國能得到什么?”
熊悍伸著頭,湊近盯著韓非。
韓非鄭重地說:“此時魏國與秦苦戰、趙國與秦燕雙線作戰,我韓國兵微,本就以楚國馬首是瞻。大王若能救魏,解三晉戰局,三晉必尊楚國中原霸主,奉大王號令。屆時楚國攜三晉西抗強秦,東可滅齊,與秦平起平坐,實現楚國復興。”
如果陸言聽到“中原霸主”這四個字,可能會把嘴笑飛,但偏偏楚國就吃這一套,熊悍聽完已經戰意高昂,開懷不已。
他拍案而起,朝著韓非行禮,“先生大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