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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二章 俠

  陸言站在高臺上,一眼就足以看穿下方有不少所謂俠義之人。目光掃視的過程中,他注意到了氣質與眾不同的念端。

  嗯?這個女人似乎有些眼熟。

  端木蓉原本正盯著陸言,見他似乎朝這里看過來,頓時一驚,心虛地將視線撇開。

  陸言的目光沒有在念端身上停留,掃視一圈過后便繼續發話“今日宣告的第二條,從今往后,禁止私斗。兇殺、斗毆,根據惡劣的程度和造成的影響,輕則作刑去服勞役,重則肉刑兼作刑,更甚者直接死刑。”

  “噔噔噔”

  高臺下方跑出一隊士兵,持劍列陣。一群身著囚衣的犯人被推搡著走過來,跟在最后的是一群膀闊腰圓的劊子手。

  “什么?!這是要!”

  “不會是要殺人吧?”

  “這里可是東市啊,這,這也太晦氣了。”

  百姓之中頓時起了騷亂。剛剛還因為可以領賞興奮不已的人,臉色紛紛變得難看。

  “師父,難道他要在這里——”

  端木蓉看向劊子手握著的刑刀,雙手在身前攥在一起。那些被押著的人恐懼、絕望的表情和叫喊,讓她心生不忍。

  念端這一次沒有給予她回應,只是定定地看向高臺下的兩邊,那里還有一些穿著官吏服飾的人,目前尚未有表現。

  “私斗致人輕傷,如毛發脫落、打破皮肉、身軀青腫;致人重傷,肢體傷殘,如斷人耳、鼻、唇,斷指骨等非致命傷。

  此二種,依據軀體損傷程度,依次有二歲刑,四歲刑,黔四歲刑。若私斗過程中,動用兵器,上至長戈鐵劍,下至木棍細針,一律罪加一等。

  若是斗毆致人身死,腰斬于市。便如,此時此刻。”

  陸言一聲令下,下方士兵將一排罪犯按倒,劊子手開始準備行刑。

  百姓有不少害怕這血腥場景的,可在這個場合也沒人敢跑出去。

  游俠們有的暗自咬牙切齒,有的直接驚慌失措,還有少數人將仇恨的目光投射到上方。

  “邯鄲縣,鐵匠錘,于某月某日因價錢變動殺害取劍的客人長弓。致死的傷口乃是劍傷,殺人者錘處以棄市。”

  “燕國游俠阿丙,于某月某日與邯鄲游俠老七斗劍。毀壞食肆,害了掌柜性命。

  邯鄲游俠老七,燕國游俠阿丙,皆處以棄市。”

  “邯鄲大北城西,某月某日,游俠老乞丐與齊商護衛甲動手,以利劍致人斷腿、斷臂。老乞丐原處以黔四歲刑,因利劍罪加一等,死刑。”

  “……,死刑。”

  “……,死刑。”

  這些人犯下的事情以及按照律法該如何懲處,陸言倒背如流。在他冰冷無情的陳述中,下方的劊子手舉起了手中刀。

  “不要啊,是那人先辱罵我,我方才動手的,我沒有要殺人啊!我冤枉啊~”

  “饒命啊,饒命啊~”

  “陸言,你草菅人命!”

  “秦人殘暴,我趙國的列祖列宗,你們看見了,快顯顯靈啊~”

  人群中,有游俠忍不住挪動了腳步,“唔~該死的秦人!”

  旁邊人及時抓住了他的手,“不要沖動。你要去送死嗎!”

  一句話讓同伴的腦子冷卻下來,他警告道“這里不僅有秦軍,還有羅網的殺手,千萬不能輕舉妄動。”

  “哼……這些都是我趙國的血性男兒,就這樣被陸言這個狗賊……”

  陸言對于這些人惡劣的悲壯只有厭惡,大手一揮,青干劍斬下,“行刑。”

  砍刀入肉,觸碰到骨頭時有那么一聲細響。接著一個生人的頭顱便被血液噴濺著沖出去,滾落在地上翻了兩下,徹底不再動彈。

  在場的百姓見得這樣的場景,幾乎都嚇得面如土色,顫抖著吞咽口水。

  即便是端木蓉一直跟在師父身后救治傷者病人,她也不曾親眼目睹過這樣血淋淋的現場。

  “陸言……”

  她又一次抬頭向上看過去,試圖看到陸言哪怕有一絲一毫的憐憫或者惋惜,可惜她沒有如愿。

  “師父,他真的?醫世的人,怎么可能是他這樣?”

  念端同樣看著上方站立的陸言,但與弟子相比,她的表情甚至顯得有些輕松。

  “蓉兒,我之前教了你,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現在我要告訴你,你親眼所見的,只是視角,而非真相。”

  “我親眼所見的,只是視角,不是真相。”端木蓉皺眉琢磨了一會兒,還是搖頭道,“師父,我不明白。”

  “那就用接下來的時間,去想明白。”

  “……嗯。”

  這個簡陋的刑場被撤下去,高臺下那些暫時沒發揮作用的官吏,開始張貼關于處理私斗的法律條文。

  陸言對著驚魂未定的人群說道“所有人都說,燕趙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自古以來這里誕生了很多的俠客。

  而剛剛處死的這些人,有多少是游俠?他們對國家有什么建樹,可曾保護不會武功的普通人?諸位百姓,你們可以仔細想一想,這些俠客到底是什么樣的人。

  一直以來,種植糧食的是你們,而吃著糧餉,保家衛國的,是那些邊塞男兒。這些不事生產的游俠,他們究竟做了什么?!”

  話音落下,緊跟著就有人拔劍出鞘。

  “妖言惑眾!陸言,你這無恥之徒!所有的趙人,不要被他迷惑了!”

  “從長平開始,我趙人與秦人,不共戴天~”

  一大群人中,也就涌出了這么兩個不怕死的,或者說是沖昏頭腦的。

  護衛的秦軍士兵正要去抓人,陸言卻示意他們暫時不要動。

  他饒有興趣地看向這兩個趙俠,以手相邀,放大了聲音,“你們二位敢站出來反駁我,想必是有話要說。邯鄲的百姓就在這里,你們二人大可以自豪地說出來,自己為國家、為百姓都做過什么。”

  周圍的人自覺給兩人讓開空間,看向他們的眼光充斥著各異的情緒。

  “我等行俠仗義,懲奸除惡,這些難道不是貢獻嗎?”

  “懲奸除惡,除了什么奸什么惡,姓甚名誰,對方做過哪些壞事?”

  “這……”

  “這些都是你們游俠成為大俠的巨大功績,你們不會是忘了吧。”

  “怎么可能!我們……”

  “你們說不出來!你們不事生產,想要活下去,就要投入到貴人門下。而沒有貴人收留呢,你們寧愿流浪,也絕不肯去耕種哪怕一寸土地。你們照樣會吃、照樣能喝,手握三尺劍,只不過是為了讓自己不勞而獲!”

  陸言越說越激動,手中青干劍光芒大放,“孰知不向邊庭苦,縱死猶聞俠骨香。”

  劍勢攜帶著他強悍的精神意志,為在場的所有人構建出這一次與匈奴一戰的場景。

  無論是秦人、趙人,為了守護身后的土地與親人,他們付出了怎樣的犧牲。

  十五萬眾,有七萬余人埋骨北方。

  “他們,才稱得上俠。邊軍中的每一個趙人士兵,他都會按照秦軍功制,被授予爵位、良田。趙地的田畝正在重新丈量,這個承諾,很快就會兌現。我陸言,在此立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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