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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九章 明槍暗箭

  俏夢閣,毫無疑問又是流沙頭號管事紫女姑娘的產業。

  衛莊、紅蓮兩個站在窗戶邊,韓非、紫女則坐在屋內一張案的同一側。

  “莊說得應該沒錯,就目前為止,陸言先生似乎,從來沒有利用秦國官方的影響力,給自己謀取過任何私利。”

  紫女也不由地想起多年以前大家相處時的場景,很難想象那個男人真的能夠做到在亂世中堅定不移。

  韓非跟陸言的交情,也就止步于同門之誼。通過著書論說他們彼此了解對方的抱負理想,或許能稱一聲朋友,卻算不得知己。

  當年在小圣賢莊,韓非的個性最受老師荀子喜愛,陸言的學識修養最受荀子的重視,李斯么,都差一些。

  韓非晃蕩著手中這杯蘭花釀,其中倒映著自己的眼睛,眼睛中又恍惚浮現陸言的模樣。

  “利天下者,天下啟之;害天下者,天下閉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

  取天下者,若逐野獸,而天下皆有分肉之心;若同舟而濟,濟則皆同其利,敗則皆同其害。然則皆有啟之,無有閉之也。”

  若真按照陸言設想的這樣,一統天下的過程,是一個由秦國將更多的利益帶給更多百姓的過程。那么曾經六國的統治者,用不了多久就會被百姓拋棄遺忘。那個陸言渴望的九州大地統一的華夏民族,最終會形成。

  韓非很能理解,這是一個讀書人救治亂世八百年的煌煌大道。但他也不甘心,“韓”就此消亡于這個世上。

  他將這杯苦澀甘醇的酒吞下肚,嘆息道:“一個人的目光若始終能夠望穿蒼穹,他便不會在意世路的崎嶇。一覽師弟這些年的所作所為,非只覺自慚形穢。”

  紫女和衛莊一時沉默。

  紅蓮察覺到這突然的沉悶,目光在幾人之間轉了一圈,開口問道:“既不是給自己招人享受,那陸言這次意義何在?”

  韓非略一思索,便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站起身說:“儒家先師孟子有言,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觀師弟在秦在趙所為,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與人同艱辛,自當與人同享樂。這一次,他大概是想與民同樂吧。”

  紫女難掩心中驚訝,嫵媚的眼睛流光溢彩,“你是說陸言先生召集天下各國的優伶樂師,是為了表演給邯l鄲的百姓看。這手筆……”

  衛莊這時突然插話了,“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不知嬴政如何看待這句話。”

  “衛莊兄,你似乎有話想說。”

  衛莊當即轉過身來面對韓非,“陸言若真的召集人手去做這與民同樂的事,那么他的死期不遠了。”

  韓非回以微笑,“趙地大治,師弟必死。”

  紫女聽懂了,眉目一凝,“秦王嬴政。”

  “在一個霸者的國度,不需要陸言這樣深得民心的君子。他已經為邯l鄲刺殺一事頂撞過嬴政,這件事足夠讓嬴政知道,陸言沒有忠誠,他只是他自己。”

  陸言,蓋聶,對于這兩個曾經擊敗過自己的人,衛莊可不曾有一日忘記。

  師哥,我說過,你和陸言的夢想寄托在嬴政這個霸者手上,遲早會遭遇反噬。

  “師弟在秦國的名聲,已經足夠大了。那么在這天下剩下的三國,便由我們來推他一把。”

  韓非知道,三國同盟雖然形成,但卻無法立刻采取戰爭行動。今后的一段時間,東西對峙局面將會持續。

  他不介意,讓東方各國也歌頌陸言的賢名。看看嬴政對于一個天下各國,甚至包括敵國都歌頌的陸子,究竟有多么大的容忍度。

  “陸言與民同樂,九哥你是要借這個機會,將他捧殺。”紅蓮對這種事情感到有些興趣,美眸中有漁火浮天。

  韓非朝她一笑,點頭道:“身為君王,尤其是一個強權的王,師弟這樣的人,是他最渴慕、也最忌憚的人才。不,應該說,天才。”

  “嗯?”衛莊咦了一聲,注意力似乎被外面什么東西吸引。

  其余三人紛紛朝著窗外看去。

  只見俏夢閣的街道外,有一支龐大的車隊駛過,兵強馬壯,氣勢非凡。

  衛莊劍眉一動,說出了這支車隊的來歷,“楚軍。這次由農家俠魁田虎帶隊,保護楚王負芻最信任的謀士,任倪。”

  紅蓮望了一眼車隊前進的方向,“他們是往太子府那邊去吧。”

  韓非點了點頭,“楚國人已到,現在就差燕國了。”

  韓非、衛莊決定等陸言這一波與民同樂的操作之后,實施對陸言的捧殺。而他們關心的燕國,卻恰恰跟他們在這件事上思路相反。

  燕丹問計于蒯徹:“趙地初平,陸言尚在假仁假意地躬耕收買人心。他此時大肆宣傳這種事情,豈不是自賤聲名。先生可知,他究竟有何目的?”

  蒯徹是鬼谷派弟子,已經證明了自己的武功、才智,更是秦國的通緝要犯。燕丹身為國君,坐到了這個位置才知道當年父王有多么體累、心累。他能倚重的人中高智商人才太少,蒯徹是不可或缺的一個。

  但蒯徹現在可沒啥好心情,韓非這個多年的失蹤人口,就差被寫成“死亡人口”了,結果竟突然又冒了出來。

  三國會盟在即,到時候燕丹必定要向韓非詢問蒼龍七宿,要是被發現那個銅盒子是假貨……

  他已經在思考從燕國的脫身之計了。

  “大王,陸言治理趙地,收買人心就是最重要的目的。即便陸言這次行為不合常理,那也一定奔著這一目的而去。”

  燕丹想了一會兒,還是搞不明白,“這等事情,自古以來便跟驕奢淫逸、好大喜功等等聯系在一起,百姓素來深惡痛絕,這么做如何獲得民心?”

  蒯徹反問道:“若陸言動了這么大的動作,不是為了自己享受,而是為了讓百姓也奢侈一回呢?”

  “這!這……”燕丹先是震驚,他無法想象有人會做出這種事情,緊跟著就拍案而起,“招攬天下各國的人去邯l鄲,不為了自己貪圖享受,而是為了讓百姓也享受一次!陸言,他欺騙世人的本事太可怕了。”

  蒯徹看著他一臉怒氣沖沖的樣子,有些搞不懂。他確實想弄死陸言,但陸言身上的君子屬性,他只覺得蠢,而不覺得假。怎么燕丹卻一直堅持認為,陸言就是假。

  “先生,以這件事在天下的知名度,屆時邯l鄲城定是人流巨大,或有可乘之機。”燕丹一抹劉海下的眼睛,很是陰沉,仿佛泥沼里潛藏著巨鱷。

  “陸言的武功天下少有,刺殺之事恐怕行不通。”

  “并非一定要刺殺,至少先派人混入其中,知道陸言具體的計劃。若有后續,再計議刺殺一事。”

  管你刺殺與否,你這條船,我可要先跳了。

  “嗯,這樣行事頗為穩妥。”蒯徹瞇著眼睛,恭維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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