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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五章 高漸離的理解與追隨

  夫妻二人正邊聊邊開玩笑,這時高漸離恰好來了。

  他見到兩人都在,恭敬地低頭行禮,“先生,夫人。”

  “小高啊,你有什么事?”陸言示意他不要多禮,隨手就讓他先坐下。

  高漸離的年紀要比弄玉還小,陸言叫他這一聲“小高”完全沒有問題。

  對于“小高”這個稱呼,高漸離本人也沒有任何的不滿,甚至覺得很高興。因為這稱呼,聽著很像是陸言先生對一個很認同的后輩年輕人的稱呼。

  在高漸離心中,陸言名字后的“先生”二字,比起他遇到過無數禮貌寒暄的“先生”,要沉重無數倍。

  陸言教他以文明的視角看待這亂世七百年,這讓他看到了各國爭戰不休背后的原因,理解了陸言分明心懷天下黎民卻支持秦國發動戰爭的悲、憫。

  歷史的車輪并不會等待個人或群體的意識。土地人口的兼并戰爭興起,除非殺出一個統一的國度,否則,華夏大地就只能將這亂世七百年繼續下去。若沒有一枝獨秀的秦國,戰爭還要打多少年?

  高漸離的確是燕國人,他也認同自己燕人的身份,可這些年的所見所思,讓他對燕國的統治集團沒有什么好感。

  他是一個琴師,也是一個游俠。天下最大的游俠隊伍就是墨家,他曾經有想過加入那個兼愛眾生、人人平等的墨家。

  可惜,燕墨讓他很失望。江湖上傳頌的墨家,好像并不兼愛眾生;燕丹這個燕墨首領還做了燕王,燕國依舊沒有什么改變。

  反倒是從陸言的書中,他隱隱約約認出一個真正兼愛天下的人,但這個人卻站在戰爭的發起者那一邊。

  曾經這個問題讓他苦惱了很久。當陸言站在他眼前,帶著他走過這段歷史的進程,高漸離才終于將自己想象的陸言先生和現實的陸言結合在一起。

  “陸言先生,他或許是這個世界上,最孤獨、最痛苦的人。

  如我一樣的正義之士,可以肆無忌憚地攻訐他,只因他確實助紂為虐,覆滅了六國人的家園。

  可是,誰又會理解,陸言先生從來都不是秦國人。七國的百姓,在他心中是平等的憐憫。

  為了今后和平的樂土,他所走出的每一步,都在他自己的內心,割下淋漓的血肉。”

  弄玉第一次聽到高漸離的琴曲,立刻就覺得這是一個可以理解自己夫君的男人。她的感覺很準。

  高漸離以前對陸言有好奇、有尊重、有懷疑。而現在,他已將陸言看作是這天下最偉大的人。

  他雙手捧出一本冊子,頗有自信地說:“這是我個人所作的曲譜,請先生和夫人過目。”

  陸言從他手中將曲譜拿過來遞給弄玉,中間瞥了一眼名目,“穰穰,穰穰。”

  他念叨了兩下這個很簡單的曲名,笑道:”甌窶滿篝,汙邪滿車,五穀蕃熟,穰穰滿家。好名字,好愿景。”

  弄玉瞄了瞄高漸離的表情,接過曲譜便翻看起來,看得時時點頭。

  高漸離,他大概是第一個能夠理解夫君你的堅持和痛楚,并且愿意跟你走上這條道路的人。這樣,夫君你的孤獨,該消解不少吧。

  她看完了高漸離這一曲《穰穰》,十分滿意,“小高,到時候就以你的這首《穰穰》便作為首尾的收束。給你權限,快去招自己要的人,然后報備給我。”

  陸言聽了忍不住夸贊道:“好本事啊小高,弄玉直接把主題曲的地位給了你。”

  高漸離內心喜悅,不過沒有表現得很多,只是那凌厲的眉毛似乎平和了些,“農事為國家民眾的根本,若無先生,趙地今年絕不會有眼下場景。我只不過會歌功頌德,算不得什么本事。”

  “你是琴師,又不是治粟官吏,我現在就是把你踹進田地里,你又能做什么?

  在其位,謀其政。有多大能力,就發揮多大作用。不用妄自菲薄。”

  “先生教誨的是,我明白了。”高漸離說完便行禮恭敬地退下。

  陸言看了眼他的背影,轉朝弄玉笑著搖頭輕笑,“高漸離,哪兒哪兒都好,就是有些過于一本正經了。”

  弄玉問道:“夫君,你這么看中他,怎么不指點一下他的修煉。按照他現在的武功,想成為夫君你的同道中人,只怕輕易就送了命。”

  “你不說還好,一說我才想起來,他這實力,還不如我十多年前在魏國大梁那個時候呢。按理說不應該啊~”

  陸言不懂了,原劇情里小高就算比不上蓋聶、衛莊這第一梯隊的高手,但比之田虎這類可是不弱分毫。

  而現在這個高漸離,卻被白鳳三兩下輕松放倒,菜得跟嘍啰沒什么區別。這不太對吧。

  這就是陸言想當然了。

  他穿越過來最初混得比較慘沒錯,可起步就是天人極限的無名作指導老師,修煉的還是火舞旋風這種潛力無限的功法。

  高漸離有什么?

  主業是琴師,一直是流浪狀態。不久前才剛得到李牧的欣賞,獲得了上乘的武功修煉,就這么點時間,他根本修煉不出多少名堂。武功差勁,才是理所應當。

  “算了,今后有機會,我就多照顧照顧他。”

  且說高漸離從弄玉這里離開,心中喜悅,腳下步伐很是輕快。

  我這一曲,少說也要有數十人同奏。弄玉夫人叫我優先招人,我得抓緊。

  “高漸離?”

  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高漸離停住了腳步,很是驚訝,因為,這個沙啞蒼老的嗓子,可以明顯聽得出燕國的口音。

  他循著聲音望過去,就見到一個半弓著身子的老人,穿著灰黑色的布衣,一手別在背后,一手握著根拐杖。

  高漸離不認識這個人,但漂泊在外,聽到熟悉的口音,終歸會感到一些親近。對方還是一個老人,于是他禮貌地問道:“老先生,你是?”

  “我就是個老瞎子,有個好聽點的說法,叫瞽叟。”

  瞽叟的話讓他一陣驚訝,一個瞎子是怎么率先叫住自己,還說出自己名字的?

  “老先生,你目不能視物,怎么知道是在下?”

  瞽叟握著拐杖用作導盲,朝著高漸離走近。他出手迅疾如風,拐杖觸地的聲音仿佛藕斷絲連,顯示出不錯的手上功夫。

  “老瞎子也是浪跡江湖的,聽聞國師陸言廣招樂師,便來碰碰運氣。總算老天爺賞飯吃,通過了弄玉夫人的面試。

  你現在可是好大的名聲,咱們這些底層混日子的,可都盼著能跟你一樣呢。你的腳步聲,老瞎子早就記住了。”

  高漸離盯著他前進的步伐,內心略微一沉:

  這老先生的武功,恐怕還在我之上。天下高手數不勝數,誠如牧老前輩所說,我的實力還是太差。

  “原來如此。不知老先生叫住在下,有什么事?”

  “同為燕國人,老瞎子我自負曲樂也不差,是想來投靠你的。畢竟,如今在這府里,你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瞽叟這一波操作,在江湖上并不少見。出門在外,固然會對陌生人帶有警惕,可對于同國同鄉,多數時抱團取暖還是很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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