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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章 新局

  邯l鄲發生的兩件大事,一前一后向天下擴散。

  流沙組織對得起自己的名號,不愧是江湖上最頭等殺手組織。衛莊這個狠人竟敢趁陸言舉辦慶典之利,潛伏進邯l鄲意圖刺殺。

  結果,行動被陸言察覺端倪,流沙組織的高手幾乎死絕,紅蓮、紫女、轉魄、滅魂,甚至連韓非都葬身于陸言手下,衛莊乘坐接應的機關朱雀逃出生天。

  在這一戰中,還出現了農家的身影。共工堂堂主田沛持名劍水寒一人一劍擊殺秦軍數百,最終仍不敵羅網,身死。

  上一次發生如此轟動的事件,是秦王嬴政扶趙姬靈柩回邯l鄲連遭兩次刺殺。這一次的動靜,比之上一次,有過之而無不及。流沙、墨家、農家三者聯手,基本可以視作三國聯盟的第一次出手。

  后一件大事,自然就是前無古人的邯l鄲全城慶典,被傳說一支趙舞傾倒天下的神秘舞姬,還有陸言本人親自下場為百姓作劍舞,在天下引起的熱烈討論,絲毫不遜色于前一件事。

  咸陽,國尉府,一身常服的繚正與一個全身裹在黑袍中的人對話。

  “不出你的預計,流沙刺殺陸言失敗了。邯l鄲的慶典,效果出奇得好。”

  “哼哼,衛莊,同為出師鬼谷,他卻宛若一個匹夫。陸言若是可以用刺殺解決,又豈會是今天這樣的局面。”

  這個人談及衛莊,兜帽下露出半張臉,嘴角揚起一個不屑的微笑,正是衛莊的師弟,蒯徹。

  繚對他們鬼谷派的奇葩關系沒什么興趣,撫須感嘆道:“天才縱有超越凡人的一面,終究難掩致命的弱點。邯l鄲慶典,陸言親自下場,自賤身份,極盡收買人心。秦王本就與他有芥蒂,這一次,怕是要難以收場了。”

  “嗯~說起來,陸言此人,似乎并沒有掌握很大的權力。”

  “不錯,大概是性格使然,陸言對權力完全沒有表現過強烈的欲望。國師、太傅、國尉,之前所任皆是虛職,在秦國也沒有任何根基,他的能量,歸根結底,全是秦王賜予。這也是此前秦王對他一直深信不疑的原因。”

  “直到出了邯l鄲刺殺那件事,陸言為了阻止牽連殺戮,頂撞嬴政。”

  “是的,裂縫就是從那件事起。”

  “孟子曰,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蒯徹帶著玩味念完這句名言,隨即開口一笑,“哈,竟然堂而皇之地將這種態度擺在嬴政面前,陸言果真君子。

  他從來沒有做到如同一個丞相去主政掌權,卻親手將秦國帶到這樣的無敵之路,不知是該稱贊他的本事,還是該說嬴政善于馭人。”

  “兼而有之吧。不知道,這一次秦王會用什么方式敲打陸言。”繚說這話的時候,很明顯帶著幸災樂禍的期盼。

  蒯徹順著分析道:“陸言此次可是立了大功,更是天下人眼中的絕世好人,嬴政即使想要敲打,也無法從明面上開口。那么,就只有暗中了。”

  “嗯,明白了。”繚略加考量也大致猜到了嬴政可能使用的手段,便不以為意,而是看著蒯徹問,“你呢,接下來有何動作?羅網現在可是急缺天字一等。”

  “不是還有一個真剛劍田猛么,我暫時不會出現在李斯、趙高面前。”

  蒯徹這樣的態度,讓繚一下子領會到不少信息。組織對于李斯、趙高的信任還沒有足夠。

  李斯,官至廷尉,是最早追隨嬴政的幾人之一,深得信任。與陸言不同,李斯的權力欲望比較外顯。這種有能力、有野心的人是君主最喜歡的,因為用著順手,還比較容易控制。

  反而是陸言這樣的人,君主很難放心,就因為他不像李斯那般正常、可以控制。一旦君臣之間出現理念的分歧,就可能爆發最惡劣的結果。

  趙高,羅網統領,位居于李斯之下,但曾經是嬴政身邊最親近的宦官,現在聽命于李斯,大概率其實是嬴政的耳目。

  所以……

  “現在陸言手中名劍,算起來已經多得足夠自己排劍譜,且名劍也無人執掌,咸陽的羅網想要壯大力量,估計又要去從陸言手里搶,這是一個機會。”

  蒯徹聽了繚的話,點了點頭,“有理。我會在李斯、趙高身邊,安插足夠分量的人選。告辭。”

  咸陽羅網本部,趙高聽到李斯傳令,急匆匆趕至,“廷尉大人何事吩咐?”

  李斯取出秦王詔令,將它遞給趙高,“我已請示大王,從國師大人處取回無人執掌的越王八劍,用以招募高手,增強咸陽羅網的實力。勞煩你走一趟邯l鄲。”

  “是,趙高這便啟程。”他低頭接過詔令,后撤兩步退下,過程中半彎的腰逐漸挺直。

  從陸言處討取名劍,發展實力……終于,可以名正言順地擁有自己的力量了。

  他如今是一個斷臂的殘廢。說出來可能很不舒服,在各個歷史時期,殘疾都一直遭受歧視。身體有了殘缺,基本不可能得到尊重,更不用說被人重視。除非你是天縱之才,天才到像孫臏那種。

  趙高從嬴政身邊離開,喪失了一個宦官最重要的優勢,卻得到了統領羅網的權力,而且,嬴政的信任他可沒有失去。他不會滿足于當一個被看不起的殘廢,永遠都只是一介奴婢。

  權力,只要滋滋攫取,總會有的。

  高瘦的身軀,黑底紅紋的長袍,李斯凝視著趙高,直到這個身影完全從視野中消失。

  這樣殘破不堪的羅網,幕后組織定會派人來填補,以期讓這柄兇器再度為其所用。

  傳承千年的組織?哼,這一局,便要耗盡你千年的積累,直至灰飛煙滅。

  李斯背著手站起身,踱了兩步,深藍色的袖口一陣晃悠。

  陸言師弟,這樣的局,只有你敢啟,也只有大王敢應。我本就承你不少恩惠,這一局若是……我虧欠你的,恐怕終此一生都無法償還了。

  李斯轉身望著這個座位,眼神漸漸飄忽。這里是咸陽羅網本部,陸言就是坐在這個位置,處理羅網的情報。只是望著它,那些與陸言相處的記憶,便一股腦兒全部涌了上來。

  在小圣賢莊求學的時候,陸言對自己與韓非的態度相差不多,都是不冷不熱,甚至還是鼓勵多一些。

  當年自己決定出發來秦國碰碰運氣,陸言斬釘截鐵地說:“你一定會成功的”。

  武遂營地大兇,大家同歷艱險。自己曾被王齮控制,事后問陸言為什么相信自己不會背叛,他說自己的野望高于茍且的性命。

  后來的秦王逐客,陸言先是舉薦,后將大功送到,自己一步登天升任廷尉。

  李斯是一個現實的人,陸言對他在功業上的幫助,他記得,卻不以為意。因為他有這股傲氣,即便沒有陸言,在秦國成為廷尉,也難不倒他。

  再回首時,最讓他難以釋懷的,卻是最初的那一句“你一定會成功的”。

  還有武遂營地時,在日出的霞光中,陸言相信他“所欲有甚于生者”。

  這個世界上,陸言是第一個承認他的人。承認一個自比老鼠的卑微寒門,也可以擁有高于性命的野望,并且,一定可以將它實現。

  “呼~”李斯嘆著氣,一巴掌拍在座位上,頭輕微仰上去。這里分明沒有別人,可他還是把眼睛閉上了,掩飾自己有些濕潤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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