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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四章 劍決(四)

  劍決第三場,天下最負盛名的神劍之二,太阿與龍淵對決。

  劫凝視著風荼使出的這一式取自《漁父》的劍招,感受著其中劍意,暗自心驚。

  《漁父》是一篇短文,卻是一篇流傳千古的短文。內容是屈原在投江自盡之前,與一個漁父的對話,

  幾乎全是名句。

  屈原行至江畔,形容枯槁。漁父看見了便問他,怎么會變成這樣。

  屈原回答:“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是以見放。”

  漁父便說:“圣人不凝滯于物,而能與世推移。”圣人還隨著時世而變化呢,既然舉世渾濁,那你也去攪渾水,既然大家都醉了,那你也可以大喝其酒。你自己自命清高,落得流放,又是何苦?

  屈原直接:“寧赴湘流,葬于江魚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塵埃乎?”

  漁父便笑著,唱著歌離開了,“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

  漁父的人生哲學、處世態度,反應著道家老莊的思想,“圣人不滯于物”,“和其光,同其塵”,“虛以委蛇”。

  而屈原,卻是十足地符合儒家之推崇,

  “道不同,

  不相為謀”,“蘇世獨立,橫而不流”,“舍生取義”。

  風荼以龍淵劍去悟《漁父》,領悟出的劍意,是一種無可抵擋的命途之悲哀。

  屈原與漁父,二者并沒有高下之分別。可屈原這樣的高潔之士,似是命運注定,終究會是悲哀。

  風荼這一招滄浪之水,仿佛是在暗指伏念這個儒家佼佼者未來的命運,又仿佛指向,他自己的家族。

  劫體悟著來自這個大成巔峰高手的劍意,忽然瞳孔一震,恍惚之間,不明所以地,雙眼便流下眼淚。

  他摸上了自己的臉頰,看著指尖的淚水,思緒在這一刻無比的混亂。

  面對風荼蘊含這樣劍意的一劍,伏念眼神變得更加凌厲,

  “誠如三閭大夫所言,

  路漫漫其修遠兮,

  吾將上下而求索。雖九死其猶未悔。風家主,

  你的實力,伏念已知,此劍中意,卻恕難茍同。”

  話音落下,伏念便持劍進逼,劍勢擴張開來,圣王劍法,禮之極致的領域,率先取下地利。

  風荼正是深刻地知道自己背負著什么,才會從《漁父》中悟出一種極致悲哀的劍意。

  龍淵,伍子胥之劍,妨主災厄之劍,盡染高潔之士鮮血的劍。而伏念,正是又一個高潔之人。

  對方的劍勢攜帶著禮之極致的領域,將自己籠罩在內。頓時,這方寸天地,萬物包括空氣,似乎都在抗拒自己。

  風荼眼中紅芒閃動,為抵抗圣王領域的控制,他進入了之前與衛莊交手都不曾使出的狀態。

  神魔非我。

  瞳孔徹底轉為紅色,滿頭黑發散亂飛揚,風荼劍勢開出,人間血域便將伏念的圣王領域給壓制回去。

  殺招,神魔一念。

  伏念剛見對手沖破自己領域的壓制,還未曾有所反應,一道血氣之劍便直貫自己心口。

  “嗯?這是?”

  太阿格擋偏開這道血劍,幾乎瞬間,龍淵劍就近身斬向自己脖頸,伏念橫眉壓下,終于動了怒意。

  他首次發現,風荼的劍法,似乎不像是正派武功。

  這股恐怖的血氣和怨恨之氣,龍淵,究竟是怎樣的一把劍?

  “當~呲呲~”

  漆黑深沉的龍淵劍,劍刃迸濺的火星就在自己眼下,伏念右手握劍,左手抵上劍刃,氣勁透出,先將對手震開。

  儒家內功,浩然之氣!

  風荼被震開后退得同時,紅瞳盯上手中的劍,原來劍上纏繞的血色劍氣,竟在剛剛這一震中黯淡了不少。

  儒家內功的浩然之氣,正與龍淵的血色劍氣,互為克制。

  伏念也發現了這一點。

  原本他對于這一戰的態度,還只是比武切磋,此刻卻發現自己修煉出的正氣,與對方的武功有克制,那豈不是說,對方很有可能是邪功?

  基于這個判斷,伏念自覺有責任弄清楚,風荼所練,究竟是不是邪功。戰意,隨之不斷提升。

  “哼,天地有正氣,浩然塞蒼冥。”

  太阿劍之威,與伏念內心的正氣,兩相結合,招招皆可破惡絕煞。

  風荼察覺對手態度的變化,不僅不緊張,反而嗤笑一聲:“正,邪,神,魔,這世上的一切,又豈能簡單明清。伏念,沒想到連你也看不穿么。”

  “呲呲~叮~”極速的攻守轉換,兩口劍的速度,已經快到這山莊內多數人完全看不到了。只能目不暇接地跟著剎那璀璨的火星跑。

  “伏念以太阿催動浩然之氣,其中威力的加持,一加一大于二。風荼不知使用了什么秘法,這血色劍氣,竟然能夠完全抗衡。”

  陳囂因為湛盧劍,對浩然之氣感悟很深。此時見到伏念的狀態,看向風荼的眼神中,便更多的有了探尋之意。

  衛莊亦是皺眉,緊盯著風荼變紅的瞳孔:這個樣子的狀態,為何感覺,龍淵乃是與鯊齒相當的兇戾嗜血之劍。

  “衛莊兄,你也發現了么。”張良在旁出聲,望向伏念的眼神盡是擔憂,“風荼的這個狀態,給了我一個,非常不好的聯想。”

  “什么?”

  “在七年之前的論劍大會,有一個被稱為劍魔的人,就是他將龍淵劍帶出世間。當時都傳說,龍淵劍可以飲血助劍主提升功力。”

  “飲血提升功力?”衛莊回憶著之前于風荼交戰的細節,同時隨意提醒,“這倒讓我想起了另一個人,當年的血衣侯白亦非。”

  “當時由風胡子、徐夫人、徐氏,三位在劍這個領域一等一的大師前輩,共同給出結論,為飲血提升功力之事辟謠。可當中有一個細節,所有人都忘記了,那就是,鑄劍山莊率先貪墨了龍淵劍。”

  張良說到這里,突然冷汗直下,喉結滾動,“怎么可能?!竟然!”

  衛莊對于他的一驚一乍不理解,這不像是張良啊,“你想到了什么?”

  “七年前那一場論劍大會,風胡子世家,皆是長輩出面。而自風荼手持龍淵劍出世,他的實力便是大成巔峰,風胡子世家,也再未見過長輩人物。”

  張良瞇著眼睛看向正與大師兄伏念大戰的風荼,手緊攥成拳,“風胡子世家,龍淵劍,這當中一定有世人不知的秘密。這個秘密,就是風荼這一身可怕武功的來源。”

  或許是因為還不夠百分百肯定,張良并沒有直接把話說死。

  衛莊劍眉壓下,顯然已經猜到,風荼這恐怖的血色之劍由來何處。

  劫看向當前的風荼,眼中異色閃爍。因為那股極致悲哀的劍意,他對風荼這個人產生了了解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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