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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見頓弱

  熊啟這時主動走出來說:“王上,先前我收攏難民的計策收效微乎其微,讓我大秦在天下顏面有些掛不住。臣以為,這一次,可以再開函谷關,收容因戰爭活不下去的魏國百姓。”

  上次這個收容難民的計策,可是讓嬴政狠狠地心傷了一把,天下民心不向秦國,這個問題困擾了他良久。

  現在熊啟再次說起收留難民一事,嬴政有些困惑,“這韓魏黔首有什么差別嗎?韓國人寧愿在楚國統治下,都不愿意來我大秦;更何況我之前剛剛打滅魏國軍隊越十五萬之眾,那魏國人肯來我大秦?”

  不光是嬴政,其余秦國大臣也都是心有憤懣。

  我大秦開出優渥的條件,你們居然不識好歹,實在是欺人太甚。

  尤其是老秦人,對于大王用田宅、免稅這樣的優待招攏中原百姓,更是心里沉淀著一些不滿。

  嬴政這么一說,當即也有不少人附和著問昌平君熊啟。

  熊啟面對眾多的懷疑,不慌不忙地說:“大王,之前我要收攏難民時,戰爭已經結束。楚王將土地賞給氏族,氏族迅速招撫百姓,這才使我計策成空。而接下來這場伐楚之戰,趙楚相抗,在魏國土地上征戰。魏國的平民黔首將身處水深火熱,倘若我秦國在此時伸出援手,他又有什么理由不投我大秦?”

  嬴政聽到這里,其實已經心動,但仍然對于這件事心有顧忌。于是對著熊啟問道:“垣蒲衍大戰,整個魏國因為我秦國的戰爭上下白衣裹素,這等深仇大恨,魏國人能放得下?”

  李斯剛剛搶過繚的話頭,現在又“適時”地回答嬴政:“大王,國師先前曾有過人之需要的論斷,最最基本的就是生存需要。大戰期間,生死不可預卜,隨時有可能滿門覆滅。只要我秦國打開這救命之門,定能招攬到足夠多的人口。畢竟,雖然有舍生取義的說法,但天下如伯夷叔齊那樣的人,終究只是極少數。大多數的人,面對眼前戰火紛飛、腥風血雨,而我大秦庇護下安如泰山,還能享受王命賞賜,這等對比之下,必然會紛紛投靠于我。”

  熊啟雖然被李斯搶了個話頭,但也不惱,態度依舊老神自在,說話仍然不急不緩,“廷尉大人此言有理。所謂國仇家恨,在最要緊的生存危機面前,還是可以放下的。

  這即將發生的趙楚大戰,我秦國一來可以坐山觀虎斗,消耗兩個對我有威脅的強國;二來,趁著戰亂插手趙楚魏三國的市場,為我之后一統天下的大戰提前做準備;三來,列國紛爭,而我秦國獨獨置身事外。興修水利發展國內民生,收納流民拯救蒼生于水火,這是名利雙收的大好局面。

  等到這場趙楚大戰落幕,這兩個強國消耗甚大,我秦國蒸蒸日上。大渠落成之日,就是我大秦問鼎天下之時。恭喜大王,大秦萬年。”

  熊啟說到最后,直接干脆利落地跪下來大喊口號,他這一聲壯年的怒吼,仿佛叫出了自己對大秦的忠肝義膽。

  滿堂文武頓時齊齊地跪下來,口中也跟著喊,“恭喜大王,大秦萬年。”

  朝堂計議到這里,其實已經差不了多少,魏國派頓弱來秦國求援這件事如何應對,還有之后的大戰秦國的一個外交方向還有軍事方向都已經確定。

  見證了整個朝會的百官,對于確認秦國下一階段要如何行事的幾位大才也都贊嘆不已。

  熊啟本身是秦國人,羋姓深受王恩。陸言、李斯則是早早地認準了秦王政,分別身居高位。突然又冒出來一個客卿繚,同樣不遑多讓,幾個計策都得到了大王還有秦國文武的認可。

  這秦國的人才一茬一茬地出現,朝堂上的坑就那么多,當今大王又是個不拘一格用人才的雄主,秦廷的文武百官難免心中升起一種緊迫感。

  這要是自己沒有什么真本事,遲早會在秦國朝堂混不下去。各個平時干事的時候就更認真了。

  秦廷的會議結束之后,身為魏國求援使者的頓弱,迅速地就得到了消息。

  知道秦王無意插手此時的楚國滅魏之戰,他捏著自己白花花的茂盛又雜亂的胡須,長長地沉默之后,無奈地嘆了口氣。

  “唉~不愧是當今秦王,看來這次魏國是鐵定亡不了,只可惜,秦王給的這個續命,不知道能給大王你續到幾時啊……”

  頓弱在魏國朝堂上發誓,這次定要在楚國的鐵蹄下保全魏國,不然就會為大魏死節。

  這個時代的,諸如頓弱這樣的高知分子,他們的誓言還是可以信任的。

  額,話也不能這么說,曾經有個叫張儀的人,這位高級知識分子,他的承諾和誓言就十分的不值得相信。

  頓弱在自己的腦子里思考了良久,覺得自己已經差不多可以理解秦王暫時不插手楚國攻魏的原因。

  正是因為想到了這一層,他才喟然長嘆,老臉上寫滿了贊嘆,“秦國君臣如此,可魏國君臣,列國君臣卻……害,這種事情,當真是強求不來呦。天命所歸,天命所歸呀。”

  雖然以他的智商,已經看到了這場列國爭霸棋盤最后的勝利者,但是他還是有些自己的底線與堅持的。以他秦國人的身份,又有這一身才華,頓弱此時完全可以投奔秦國,管他魏國去死。

  可在知道了秦王不會出兵救援魏國之后,頓弱立即收拾起東西,就準備拖著這把老骨頭直接改道去求趙王偃。

  發誓不能讓魏國在這一戰被楚國覆滅,就一定要做到!

  這位秦國未來的邦交大才,心心念念著自己的承諾,帶著幾個仆從就匆匆準備動身。

  就在他走出魏國驛館的時候,剛巧撞上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頓弱大人,身為使者,匆匆不辭而別,未免有失了禮數啊。”

  “國師大人?!”

  頓弱老眉一抬,一雙混濁的眼睛倒映出陸言一身國師長袍,口中不免驚訝地出聲。

  秦王已經擺明態度不會出兵相救,陸言更是在朝堂上第一個反對秦國出兵救援魏國的,他怎么會來找自己?!

  想起陸言這個力排眾議,幾乎一個人扛著秦國眾將領的反對意見,讓秦王拒絕出兵的罪魁禍首,頓弱敬佩其深謀遠慮,但也對陸言沒什么好感。

  他不咸不淡地拱了一下手,略微抬著自己的頭,“老夫身負魏王重托,既然不能求得秦王出兵破解楚軍威脅,自當自行離去。秦王既然不愿行仁義之舉,匡扶正義,老夫相信自有人會站出來主持公道。

  老夫這就想要出城,國師大人,該不會是想要阻攔老夫吧。”

  “頓弱大人,若是對言心有憤懣,大可以直接言說,不必夾槍帶棒。我知道,大人在魏國朝堂曾立下誓言,要在這次大戰中保全魏國社稷。”

  頓弱這種等級人才,羅網內部也有一個類似的名單。各國朝堂上,哪些是貪婪小人,可以被羅網拉攏吸收;哪些又是軟硬不吃,必定是羅網的絆腳石;這些情報都有專門的信息收錄。

  陸言知道頓弱此人的才干,尤其是情報上還特意提到過,頓弱曾經得到過鬼谷子的指點,對于縱橫之術也多有精通。

  整個戰國時代,得到鬼谷子指點的,個個都是謎一樣的牛皮哄哄的人物。甚至,頓弱是有資格被稱得上一聲“縱橫家”的男人。

  秦時明月中,由于縱橫家一直到第六部都還只出場過鬼谷雙劍,恐怕會有人以為鬼谷派就是縱橫家,縱橫家就只有鬼谷派。

  實際上,除了鬼谷派也有其他縱橫家流傳。

  在動漫中,吳曠臥底在羅網得到一份羅網內部的懸賞任務,其中的名字有兵家吳起、法家商鞅、縱橫家公孫衍等等。

  公孫衍這個人,跟蘇秦張儀差不多同時期。而鬼谷派一代只收兩名弟子,一個是縱一個是橫。那一代已經有了蘇秦張儀,那這個縱橫家公孫衍怎么回事?

  這就是明示縱橫家除了鬼谷派之外,還存在著其他的學說門派。

  而能夠擔得起“縱橫家”這個稱號的人,自然是沒有一個簡單的。

  頓弱這個人胸中溝壑萬千,在魏國干客卿干的穩穩當當,之前的信陵君政治漩渦、魏庸亂政、羅網搞事、安陵君之事等等,他通通安安穩穩地渡過去。

  現在他差不多是主動回歸秦國,陸言對他的真實想法還是很感興趣的。

  面對陸言似乎帶著求知欲的眼神,頓弱輕輕地哼了一句,“年紀大了,腦子就是不太好使。忘了國師大人手下還有一個臭名昭著的暗黑羅網了。”

  陸言見到這老頭子有些吹胡子瞪眼的表情,不自覺地笑出聲:“頓弱大人,明人不說暗話,你既然知道言現在執掌羅網,應當也知道自己的才華,放在魏國朝堂,那就是鶴立雞群。韜光養晦的計策,對于羅網,效用不大。”

  “看來國師大人是不會輕易地放我離開秦國了。”

  “并非是我不愿意放先生離開秦國,實在是我王叮囑,特意邀請先生一敘。”

  頓弱本來已經做好了被拘留在秦國的準備,沒想到陸言居然是代表秦王嬴政過來邀請自己的。

  他有些摸不著頭腦,“秦王找我有何事?只需要一個士卒傳喚就行了,何必勞煩國師大人。”

  “我王秘密相邀,自然要避掉些耳目,我想了想,還是親自走一遭。為了先生這樣的大才,陸言跑一趟心甘情愿。”

  陸言這一副誠懇的樣子,叫頓弱心中的警惕放下了不少。

  他大概知道自己這是進入了秦王政的視線中,對方禮貌地邀請,想來是帶著好意。但行事如此秘密,則很有可能是躲著什么。真是奇怪,秦國內部,有必要嗎?

  頓弱心中懷著一點淺淺的疑問,就被陸言帶上一輛馬車,一路七拐八彎無人察覺,就到了一處隱蔽的房間。

  房間里面,一個年輕公子正等待著。

  “頓弱,見過秦王。”頓弱抬著頭見到這個公子的容貌,頓時低頭拜下去。

  “先生無需多禮,早就聽聞先生的大名,可惜一直無緣一見。今日得見先生,也算是了卻寡人一樁心愿。”

  “豈敢豈敢,頓弱惶恐。”

  這老套的開場客套話,陸言在旁邊聽得忍住自己心里的笑意。

  頓弱現在有個錘子的名聲,魏國客卿,很有名嗎?

  “先生此次出使我秦國,正是數年在外漂泊的游子歸家,不知道見到我大秦今日之景象,心中有何感想?”

  嬴政這么說話,幾乎是擺明了自己招攬的態度,頓弱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自然聽得懂其中的意思。

  他長嘆一聲對著年輕的王者由衷地稱贊,“如今的大秦,正是發展高速的時候,那千里大渠工地浩浩蕩蕩,關中沃野指日可待。上有大王英明神武,國師、御史、左右丞相等人才冠天下、諸位將軍勇冠三軍,下有三軍將士用命、平民黔首同樣一心為國。這樣的大秦,前途無量。”

  嬴政被他這一番話說得喜笑顏開,趁勢就勸道:“先生既然如此看好我大秦,何不趁此機會回到故土。在魏國朝堂蹉跎時日,又豈能有所作為?大丈夫當立三尺劍,建不世之功勛,怎么能與那些碌碌小人長期處在一起?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大王厚愛美意,只怕頓弱不值得大王如此相待啊。我曾在魏國朝堂發誓,要保全魏國社稷。大丈夫在世,言出必行,豈能違背誓言。弱恐怕要讓大王失望了。”

  “先生高義。放心,寡人不是要讓先生不去救那魏國。想必以先生的智慧,應當看得出來,魏國在這個時候,還不能滅亡。”

  嬴政灼灼的目光,突然湊近前方,那雙眼中閃爍的光芒,讓頓弱的眼睛微微一縮。

  “哈哈哈,先生果然大才。”

  這樣的細節瞞不過早有準備的秦王,他確信眼前這個五旬知天命的家伙,已經洞察了秦國不救魏國還有一系列行為背后的目的。

  這樣的人才,既然遇到了,哪有放過的道理。

  “先生目光如炬,寡人料想我大秦對策,已經盡數為先生洞悉。今日寡人特意在先生將要出行趙國前相邀,敢請先生一猜,寡人所為何事。”

  頓弱跟嬴政眼睛對視了半晌,釋懷地舒了口氣,“也罷。大王之意,弱已明了,無非欲讓老夫,為間于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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