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二人重聚,二十年的光陰,在兩個天生麗質的美人身上分別留下了印痕。
一樣精致的瓜子臉,皮膚白皙,琥珀樣的雙眸,好似潸然含露、柔情脈脈,又仿佛空谷幽蘭,冷艷而神秘。
妹妹女英屬于前者。
當姐妹二人雙手握在一處,血緣之親深刻到骨子里的親切熟悉感,讓她一下子淚眼潸然。
“姐姐,真的是你,你回來了,我們終于再……”
女英哽咽得難以言語,含笑而泣,淚光點點,嬌喘微微,她緊握著娥皇的手,瓊鼻狠狠吸嗅,抱了上去。
熟悉而陌生的溫暖就在懷中,娥皇臉上明媚的笑容緩緩收斂,眼簾低垂,感受著妹妹略微顫抖的身軀,唇齒翕動,無聲嘆息。
“嗯,女英,是我。”
妹妹的性子,似乎和二十年前差別不大。身在殘酷的陰陽家,能保持這樣生存,已經是一種幸運。
這說明,舜,大概一直對妹妹很好吧。
不過,這樣的好,究竟算好事,還是壞事。
妹妹她,一定要依附舜而生存嗎……
罷了,好不容易重逢,不該想這些的。
如今陰陽家已在月神大人的統領下改變,未來之事,誰又說得準。
短短時間內,娥皇心里百轉千回,有點混亂的思緒,最后都化為櫻唇淡淡的笑容,她伸手將妹妹摟得更緊了。
呼吸間,娥皇可以嗅到妹妹發絲的芬芳,雨花劍的劍柄,不小心抵住了女英盤起的發髻。
“姐姐~”
女英嚶嚀一聲,從姐姐的懷抱里鉆出來,抹了抹眼角,道:“雨花劍,姐姐,你,還會回歸陰陽家嗎。如今月神大人進位東皇,她要在陰陽家內改革,我怕……”
娥皇眼神閃爍,頓了一下,伸手擬去妹妹臉頰的淚跡,柔聲道:“我是麒麟會雨花劍主,自然不會再回陰陽家。不過同為帝國效力,往后常有機會可以來看看你,我們姐妹,再不會分別了。”
女英,你是在害怕,月神大人清洗東皇太一的殘黨嗎。
陰陽家內部的改革勢在必行,沒有人可以違背東皇婳祎的意志。
現任的三大護法、五部長老,八人中只有舜和女英,屬于東皇太一時代的遺老。
大司命東雨、少司命小衣、云中君服章,與孩子輩的三人同為長老,舜、女英的地位頗為尷尬。
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個樸素的道理,誰人不懂。
目前東皇婳祎還沒有表露出拿下舜和女英的欲望,但女英早就自危,她和舜的命運,全在東皇婳祎一念之間。
如果,有姐姐娥皇支持的話,即使強如東皇婳祎,也不敢忽略雨花劍主的實力。
女英顯然并不信任東皇大人,可她也不敢對東皇大人的決定說半個“不”字。
她默默習慣了逆來順受,就和東皇太一時代一樣。
孿生姐妹二人,容貌簡直一模一樣,連朝夕相處的舜,都會難以分辨。只有性格上的些許差異,才顯得她們兩人各自不同。
二十年前,妹妹女英很滿足陰陽家的安排,她也很愛舜,于是“皇天后土”與“上善若水”雙修之后,成為湘君、湘夫人。
而姐姐娥皇,退出了陰陽家。
“女英,陰陽家的事,我也聽說了一些,現任的東皇大人,或許,可以相信呢。”
娥皇神秘地眨眨眼,最后撫了撫妹妹的臉蛋,抿唇嫣然一笑。
月神大人啊,她要讓陰陽家以道門正宗的身份屹立于諸子百家,流芳后世,她會成功的。
當年我能活著離開陰陽家,可多虧了月神大人的徇私。
娥皇一點兒也不擔心妹妹的安全。
說實在的,妹妹女英這樣性情的女人,根本不會對月神大人造成困擾。沒有困擾,自然就不存在什么清理。
更何況,還有自己這一層關系,月神大人其實外冷內熱,不會為難的。
看著姐姐溫柔的笑顏,女英感覺有哪里不對,眉尖蹙起,疑惑道:“姐姐,你好像,很熟悉東皇大人?”
是啊,我很熟悉,簡直太熟悉了。這么多年,月神她和弄玉這邊的聯系,多數便是我在中間跑。
娥皇“噗嗤”一笑,腦海里又不自覺涌現出許多有關月神和國師府的趣事兒。
誰能想到,看起來冷艷孤高、不似凡人的月神,也曾因為那個男人吃醋、傲嬌。
她首先作為一個生動的人,在陰陽家那地獄里覺醒,然后帶出了一個又一個飽受摧殘折磨的靈魂,幫助她們重獲新生。
我,白,甘羅,瑤疏,小靈,小衣……
如果不是當事人親身經歷,怎敢想象,這些改變都是月神大人一手促成。
而月神大人的改變,是從……
一想到現在的陸言,娥皇臉上明媚的笑意便有過一瞬間苦澀。
“還好,一切都過去了,未來會更好。弄玉,姐姐,國師大人,還有阿言,劫……,一家人終于圓滿。”
娥皇在心里念著,釋然松了口氣,接著對女英說:“你不知道吧,我的確和東皇大人有過交往。十年前,蜀山出現猛手天災,如此如此……”
八分真實,兩分隱瞞,娥皇開始給女英講起自己和月神的過往。
女英聽得萬分新奇,眼睛睜直,唇齒微張,時不時掩嘴驚嘆。
姐妹二人坐在涼亭里,偶有的低吟淺笑,引得湖水里魚兒靠過來,又甩著金紅色溜之不見。
護國法師府,大堂 甘羅一臉沉重地邁步走出門,大大的杏眼里,滿是不安、憂慮。
剛剛結束的會議,東皇婳祎交代了泰山之行的作戰任務。
甘羅身為護法星魂,理所當然是會出戰的高端戰力。
但是那個敵人……
嬴玨統領六千禁軍的扁諸劍陣,陸言曾用這一招滅殺過天人合一,而那個魔神只隨手一劍,便擊潰了六千人。
這個敵人,甘羅甚至覺得,恐怕連王翦老將軍統率十萬精銳大軍結陣,都未必能應付。
現在的帝國,十萬人倒是有,但只是多拼西湊的十萬人。可能這個來自河南地,那個就是蜀中人士,短時間內,想擺布好十萬人的大陣去對付魔神,孫子再世也做不到。
泰山之行,兇多吉少。
甘羅并不怕死。
靈魂意識被囚禁,暗無天日的二十年他都挺過來了,他的精神之堅韌,遠超常人想象。
他只是害怕,面對母親那雙紅腫了二十年的雙眼。
這一趟去泰山,兒子大概率難回。
離開護國法師府,甘羅就該回去見母親了,此時此刻,他只覺身上背負了一座大山,腳下再難挪移寸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