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山。
陰雨綿綿。
“我哥他們回來了……還有嫂子。”林雅菲興沖沖的大喊,心里又好奇又擔憂。
幾個小時前李欽和史密斯黑著臉離開,后來送瑞提亞去殯葬公司的老魏單獨回來,聽說是保留地的老外公,把瑞提亞接走了。
別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林雅菲一聽就明白……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她眼里燃燒著八卦之火,盡可能掩飾,畢竟現在不是皮的時候,親弟弟變成了同母異父的弟弟,而且還意外去世,嫂子現在肯定很難受。
瑞提亞體力消耗殆盡,是被李欽橫抱著回來,她眼睛像是睜著,又像是閉著,狀態很嚇人,半夢半醒。
“這是怎么了?”大娘看著揪心,急切問著。
李欽道:“低血糖暈了一次,在醫院輸液了,嗯,沒別的事,我先送她上樓休息。”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李欽自己都還沒消化干凈,自然沒有心情給家人多說什么。
至于在車上的猜測……
沒發生前,誰也不知道最終答案。
李欽已經沒心思去揣測托亞的后手了。
這老頭就是個瘋逼,誰也不知道他還會做出什么樣的安排。
聽到瑞提亞低血糖暈倒,一家人又是心驚,“不然去醫院吧?去醫院保險一些。”
“對啊,無論發生什么,身子骨不能熬壞了。”
七嘴八舌,有漢語有英語。
史密斯適時開口道:“我聯系了出診醫生上門,瑞提亞是受到了過大的沖擊,去醫院不如在家修養……”
出診醫生?
那還好。
不過……
“怎么又沖擊了。”大爹小小聲道,瞄了一眼抱著瑞提亞上樓的李欽,“今天不是都緩解一些了嗎?”
史密斯搖頭不語,坐在沙發上悶頭喝水。
他這幅作態,別人還真不好追問,臭臉老頭,生人勿進。
林雅菲瘋狂眨眼……
果然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你到底知道什么?”知妹莫過姐,林雅婷瞬間就發現了林雅菲的表情變化,拉她到一旁。
“啊——”
“沒什么,沒什么,我能知道什么啊,我才來多久?而且我是神經線條粗,沒觀察力,對什么事情都沒注意,姐你還不知道我?走路踩狗屎幾率超高的……我從小就精神分散,小時候還看過精神科你忘了……”
林雅菲一頓掰扯,能繞多遠繞多遠,就是不接話。
林雅婷嘆了一聲:“我是擔心李欽和瑞提亞,親人出事,有些人能平靜對待,有些人會鉆牛角尖……”
林雅菲差點都被打動了。
可……
不能說。
為了哥和嫂子絕對不能說!!
背負秘密的感覺好難受,吃瓜變成種瓜者,好辛苦噠。
哥,你要賠償我……林雅菲在心里吶喊。
然后。
“真不知道,姐,你信我,我從來不撒謊。”
“算了。”林雅婷知道問不出來了,“我去改一下機票……”
“改機票干嘛?”
“碰上這種事兒,怎么也要等到你嫂子他弟下葬,這是禮節。”
“那公司呢?”
“公司沒什么事,你別管。”
林雅菲有些不爽了,姐姐在米國盯著她,她覺得不自由,雀躍的靈魂都萎靡了。
出診醫生很快到了。
來自私人診所,費用很高,但對李家而言,錢不是事兒。
檢查后,得出與醫院一樣的結論:“精神郁結,壓力大,血糖血壓過低,結合家人的遭遇,的確需要平緩靜養,最近一定不能再受到刺激,我留守兩天,接下來讓護士照顧輸液就行。”
第二天。
瑞提亞有所好轉,至少不似昨天回來時嚇人,只是胃口不好,不想吃東西,情緒低迷。
李欽沒有過多勸慰,醫生建議是自我消化,反復提及反而讓瑞提亞情緒容易失控。
所以,李欽能做的就是陪伴,一整天在臥室里,拉著瑞提亞的手,陪她發呆,或是在霍利睡醒時,將她抱來,享受一家三口的溫情時刻。
霍利的幫助作用很大。
情緒郁結的瑞提亞在看到女兒時,還是自發的流露出愛意。
第三天。
醫生放心離開了,留下一名護士照料。
瑞提亞已經能下床了,早晨一起吃飯,大家輕聲說笑,她有時會附和兩句,但多數時候寡言少語,還是會一個人發呆。
第四天清晨。
“李。”瑞提亞睡醒后,主動喊醒了李欽:“今天我們去一趟殯葬公司吧,魯普的儀容應該修正好了,我們應該安排時間下葬了。”
李欽意外,瑞提亞的情緒很穩定:“你想好了?”
殯葬公司可以提供長達一個月的彌留期,供家屬做道別,李欽原以為魯普短時間內不會下葬,可沒想到瑞提亞已經做好決定。
“這兩天一直在考慮,但拖下去沒好處,對你,對我,也對霍利,以及所有人……我應該盡快走出來,不然只會越來越糟糕,我不想霍利有一個精神病媽媽,我太緊繃了,我自己會為自己擔憂。”
李欽緊緊抱著她:“所有事情,我都會陪著你。”
洗漱下樓。
瑞提亞主動將打算告訴了家人。
眾人臉上流露可見的釋懷,全都松了口氣,這些天大家壓力都很大,因為擔憂瑞提亞。
魯普得以安葬,這件事會迅速畫上句號。
飯后。
一家人一起出動,表達對魯普的重視,瑞提亞很感激,因為她明白,李家與魯普的相處很少,其實并沒有什么感情,一切都是為了她而做的。
魯普的儀容已經修復了,不得不稱贊專業人士的技術高超,看不出縫合痕跡,被同肉色的妝容覆蓋。
“下葬日期選在下周?那安葬地呢?”
“老鼠山行嗎?”瑞提亞征詢李欽的意見。
李欽顯得猶豫,輕聲道:“我不是不愿意,是怕你時常會難過。”
“印第安人也講來世,我希望魯普的來世不再與印第安人有任何瓜葛,放心……我會調整好自己的。”
“就這么定了。”
大爹大娘也無所謂。
他們在老家農村還有一塊地,李欽父母也就下葬在爺爺奶奶舊房子旁,親人安葬沒什么避諱的。
12月7號。
小雨。
靈車車隊從殯葬公司出發,老鼠山所有人都穿上了黑色西裝,李欽與瑞提亞的朋友紛紛趕來為魯普送行。
如瑞提亞所愿,沒有進行印第安人的儀式,甚至沒有任何一個印第安人到場。
掘墓人灑下金幣,這可是真金,灌木在遮雨棚下等待眾人瞻仰后將會下葬掩埋。
瑞提亞還是哭了,倒在李欽的懷里不斷抽泣。
所有人被情緒感染,在場的女士都在抹眼淚。
最后送上鮮花。
合棺,下葬。
瑞提亞撒出第一捧土,后來人跟上,直到所有人完成,封土加蓋,石碑立下,儀式結束。
回到家。
幾個女人安慰著瑞提亞。
男士聚在一起喝酒閑聊,對于魯普的話題決口不談,只是說些趣聞緩解低沉氣氛。
“李,聊聊?”亨利今天第一次找到機會跟李欽獨處。
兩人走進書房,落座后倒滿了白蘭地碰杯。
“保留區亂了,度西斯供認了托亞,聯邦局那邊還真找到些證據,坐實了托亞的罪名。”
李欽這些天并沒有關心這些事。
史密斯曾有意主動匯報,李欽聽都沒聽就打斷,不過這一周過去,事情應該快結束了。
“然后呢?”李欽淡淡道。
“你怎么這么平靜?托亞是被陷害的,長老會對龐狄實施了制裁,將在一周后卸任酋長職務……”
“但是托亞很糟糕,聯邦局與州府大法院拒絕了保留地的保釋請求,初步宣判結果已經出來了……六十七年徒刑,他會在牢里老死。”
“如果聯邦局掌握了罪證,那就沒錯。”李欽說道。
亨利再次震驚:“你與托亞的關系應該不錯啊,你怎么會有這樣的態度,度西斯是龐狄的人,這擺明了是栽贓陷害。”
“好了亨利。”李欽當然不會告訴他關于背后真正的真相,“魯普的事情對瑞提亞沖擊很大,我們已經決定,今后不會與保留地有任何牽扯……”
“這……”亨利語塞,李欽的態度雖然讓人不解,但也在情理之中,“好吧,我明白了,以后我不會再提了。”
“另外,老兄,你也別太難過,節哀。”
李欽點頭,笑著岔開話題:“最近漢堡店怎么樣?”
亨利也露出笑容:“我準備開第二家分店在商務區,我甚至有些不想當市長了,賺錢的感覺太棒了。”
“你說真的?那看來我要早點選擇下一位候選人進行支持了。”李欽笑瞇瞇道。
亨利臉色一變:“咳咳,我只是開玩笑,你別當真。”
然后他面露神秘色:“你知道我的,因為我的家族原因,我父親對我給予厚望……我試探過口風,今年圣誕的家族晚宴,我還會被邀請。”
“或許明年,我能帶你去見見世面,那可是州府的權力核心圈子。”亨利越說越覺得自己牛逼極了,耀武揚威。
李欽險些沒憋住笑……
你舔著臉等邀請,老子想去隨時能去。
還什么雷納德對你給予厚望?
那老家伙心眼里只有自己的權欲,州參議院只是頂級權利圈的大門罷了,雷納德還年輕,他進入國會兩院是板上釘釘,最后成為全國兩派的大人物不是夢,至于要不要成為那第一人……就要看運氣了。
未來十年,雷納德都不會有心思管亨利,至多亨利能在州府混個一官半職,繼續向上,一點可能沒有,派系核心位置很寶貴……除非亨利自己有能力去其他州闖蕩,混出名堂。
否則高層不會將資源給一門兩父子。
所以……
可惜了胖子。
幸好他現在有個漢堡店,以后也算富家翁。
喝了酒,吹牛起來很有勁。
晚上老鼠山有一個簡單的宴會,飯后賓客才各自散去。
李欽忙著應付酒局。
等他喝得五迷三道,大娘才驚喜道:“瑞提亞說了,這幾天咱們回國吧,回國待幾個月,圣誕、元旦到過年,年后回來。”
一家人興致高漲。
特別是秦老爺子跟秦筱。
真是計劃不如變化快,早前還說等秦巖陳琳夫婦來米國呢。
回國的計劃原本在春節后,那時候霍利就滿百天了。
李欽愕然,晃晃蕩蕩險些栽倒,被大爹扶住坐下才道:“你們都商量好了?”
“提亞?”李欽看著瑞提亞。
瑞提亞微笑點頭:“想換個環境冷靜一下,這對我緩解情緒有好處。”
“看看,原本就是提亞主動提出來的。”
“你認真的?”可李欽還是再次問了一遍,與瑞提亞對視。
有些事,只有小兩口知道,如今眼神交流,心照不宣。
雖然他們沒再說起過保留地的事情。
但就像今天亨利主動提及,李欽敢肯定,吉娜也會說起最近保留地的動蕩,吉娜還在保留地高中任職,那么大的風波不可能不知道。
畢竟,這涉及到托亞。
托亞判刑就在最近,這是大事,李欽原想瑞提亞一直在等待審判。
而此時,瑞提亞點頭,表情認真:“我確定,我想看看你的家鄉。”
大家對李欽的表現不解。
不過李欽最終長出一口氣,露出笑容:“行,既然大家都同意,我肯定沒異議。”
“啊……哥,你這個叛徒。”有人歡喜,有人愁。
林雅菲就是愁的那一個。
這才自由了幾天,回國又是兩個多月。
米國寒假馬上就到了,一直到元旦后,有漢娜這位校領導在,她請假就是一句話的事情,米國是修學分的,上課問題很自由。
“我叛徒什么了?”
“都說好了在米國過年,我還沒在米國體會過圣誕呢。”
李欽白眼,淡然道:“那你自己留下唄,農場一直有人上班,你正好給我們看家。”
“真的?行啊,我留下……”
“不可能!!”林雅婷打斷道,“爸媽念叨你好久了,本來說讓咱爸做個體檢,看看能不能坐飛機過來,現在既然能回去,你必須回。”
“我不……”
“你沒得選,不然我一分錢都不給你!”
“呵呵。”林雅菲冷笑,“雅婷啊,你以為我還是原來的我嗎?我自己有錢!”
“行啊,那你就花吧,未來四年,你一分生活費都沒有。”
“哥。”林雅菲求助。
李欽根本不理,她最后只能垂頭喪氣。
“那酒廠怎么辦呀?”秦老爺子關心一句,能主持工作他還是挺高興的,雖然老爺子早就感覺出自己被套路了。
李欽道:“沒事,建筑時間本來就長,這次回去正好聯絡設備和人手,到時候我去您老的原單位轉轉,取取經。”
“嘿,行啊,就讓你小子開開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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