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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一語成讖?

  機艙內。

  寂靜無聲,只剩下經過內飾降噪后的螺旋槳聲震顫,但在幾人腦海里,某個醉漢的發言,依舊在頻頻回響。

  包括在飛機駕駛艙,一張黝黑的面孔探了出來,表情中寫滿了不可思議。

  也是她打破了短暫的靜寂:“我支持!如果真有這種機會,州內競選的票我肯定投給瑞提亞。”

  李欽陡然笑了,然后打趣道:“你辦理了俄勒岡州的選民登記?”

  蘇擰過身子重新將注意力放在駕駛操作上,才悠悠飄來一道聲音:“明天我就抽空去登記。”

  米國沒有戶籍制度,對米國人而言,搬家遷移是很常見的事情,到達一個地方,繼續繳納社保并與當地選民登記委員會取得聯系,就能重新得到本州的公民選舉投票權。

  “這只是玩笑對嗎?”巴姆洛苦笑,看著昆帕的醉態道:“他醉了。”

  昆帕沒有否認,聳肩道:“或許吧,但如果不是已經發生,誰又能料到,保留地的局勢能演變成這樣?”

  “更何況,大長老的思維總是非常超前,理想可以是期盼,也可以付諸現實,但人總要有理想。”

  巴姆洛苦笑:“你喝多了以后,怎么變得有文化了?”

  昆帕淡淡道:“我90年從弗吉尼亞畢業。”

  “法克!”巴姆洛驚嘆。

  包括李欽也瞪大了眼睛。

  弗吉尼亞可是與西點齊名的名校。

  所以,昆帕能創立橡樹公司,不只是有托亞的支持那么簡單。

  此時。

  大家的目光落在了瑞提亞身上,而她望著信紙出神。

  李欽不想給她太大壓力,道:“這只是猜測,畢竟沒人懂這一句話到底代表了什么。”

  瑞提亞深吸一口氣:“很難!當局不會希望印第安人掌握過高的權利,特別是我們本就在保留地擁有極大的自主權,除此以外,印第安人加入大議會,本就是一種背叛。”

  背叛?

  李欽皺眉沉思,又笑道:“加入侵占者陣營就是背叛?但提亞,為什么不能加入他們,再從內部瓦解他們?”

  大家都被逗笑了。

  這是某位紅色巨人的名言,當然原話并非這么說的。

  但不得否認,這是一個絕妙的辦法,來自偉人的智慧。

  瑞提亞搖了搖頭:“到此為止吧,不要被一個死人的留言,攪亂了我們的思緒。”

  實則大家內心都認可昆帕的猜測。

  以托亞的尿性,他生出什么樣的想法都不為過。

  只是就現階段的情況而言,那樣的目標是遙不可及的,大家大可以當做玩笑來看待。

  然而,有一件事李欽沒有坦白。

  他的手放在衣兜里,反復揉捏著一張卡片。

  晚上九點。

  他要與羅文通話。

  托亞不會輕易立下旗幟,如果將信上所謂的理想看做是一道厚重的大門,羅文很有可能就是托亞留下的鑰匙。

  唯一可惜的是……

  這封信大概率是托亞在獄中所寫。

  他來不及作出更多安排,只能將解謎游戲留給后人,一點點去破解,游戲的參與者已經在信上被點名了,這封信本就是留給李欽的。

  飛機在日落前越過了喀斯喀特山,順利抵達保留地。

  保留地管理的殯葬公司早已做好了準備。

  當幾人下飛機時,奇桑索、龐狄,甚至是勞珀都已經到場,后者的臉上少不了尷尬。

  不過沒人理會他的懺悔,新長老會成立,利益均分,仇恨早該放下了。

  更何況……

  勞珀懺悔如果能被棺材里的托亞看到,托亞大概會笑出豬叫。

  你以為的你殺了我,不過是我讓你以為的你殺了我。

  托亞至死也在玩弄人心,站在他所認為的制高點去俯視眾生,但最后……

  生者依舊享受世界的美好。

  他只能在地獄品味‘勝利’的喜悅。

  “一路還順利嗎?”龐狄上前寒暄。

  李欽有段日子沒見這位前任酋長,與他擁抱一下:“有一些小插曲,但不值一提。”

  瑞提亞也掃視眾人,即便她對托亞是厭惡的,卻要保持表面的功夫,對長老會眾人道:“感謝各位的到來。”

  長老會成員到齊,其中有不少新面孔。

  李欽打量他們的同時,不少人也在小心觀察著李欽,但沒有一人上前打招呼。

  他們都知道,這是讓他們擁有一切的人,也是讓上百人在一夜葬送的人。

  據說不少部族的孩童間已經傳出歌謠,但顯然不是什么榮耀贊頌,反而能治小兒夜啼。

  李欽沒打算跟他們熱絡,與龐狄在外面抽了半根雪茄,遺體已經送入靈堂,下葬時間安排在三天后,但瑞提亞不想大肆操辦,解釋的緣由也很合理:“這是大長老的遺言,他希望在自然的風中逝去。”

  等瑞提亞處理好一切。

  李欽與龐狄道別:“我們該回家了,有空再一起喝酒?”

  龐狄道:“聽說你的酒廠已經進入試運營階段了?希望我能有幸品嘗。”

  李欽道:“你還想要孩子?”

  “什么?”龐狄蒙了。

  李欽笑了笑沒說話,拍了拍龐狄的肩膀,與瑞提亞登上飛機,返回莊園。

  只剩兩人時,瑞提亞徹底放松下來……

  哪怕在巴姆洛與昆帕面前,她都需要端著架子,年輕在長老會可不是資本,而是劣勢,她需要一種偽裝色來保持身份地位應有的嚴肅。

  李欽知道她很累,輕輕為她揉摁肩膀。

  瑞提亞忽然道:“除了信,你們還聊了什么?以及,你跟度西斯最后的談話……”

  瑞提亞的確成長了。

  李欽以為她不會再問起這件事。

  他從口袋里拿出了卡片:“羅文議長的電話,查爾斯約我晚上九點跟他父親電話溝通。”

  “你怎么看?”瑞提亞帶著些許請教的表情,看著李欽。

  在與這些大人物的相處、博弈上,瑞提亞知道自己還需要學習,遠不如李欽。

  李欽對此哭笑不得:“你這樣會讓我很惶恐!”

  瑞提亞撇嘴,流露幽怨:“但事實卻是你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與這些‘大人物’們爭斗的游刃有余。”

  李欽嘆了一聲,無法解釋,自己的底氣來自于系統,如果不是能開掛,當初被托亞一句‘你配不上我們蘇族人的女兒’就能直接嚇尿。

  他直入正題道:“現在先不提托亞的信想表達什么,但這封信顯然是羅文在向我們示好。”

  “能談的無非兩件事,你基本都能猜到。”

  “州府與保留地的合作?以及信本身?或是托亞?”瑞提亞像是一個回答老師問題的學生。

  李欽微微挑眉點頭:“沒錯,不過無論他是否看過這封信,都會裝作不知道,甚至我們保持狐疑的同時,他也一頭霧水,我在想,這有可能是托亞的又一番玩弄人心的手段。”

  “讓羅文摸不著頭腦,也讓我們摸不著頭腦,兩方全靠猜測與彼此試探,而托亞在天上看好戲。”

  瑞提亞長吁一口氣:“以后少提他!”

  李欽拉著瑞提亞的手,只希望她盡快釋懷:“三天后,你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那么之后呢?度西斯又跟你說了什么?”瑞提亞問。

  李欽道:“是我問他的,在前往監獄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信的內容,但很顯然,最后我沒有得到答案……”

  “在我們離開探視間前一秒,我忽然想起,在這個世界上最了解托亞的人,除了昆帕,就只有度西斯了。”

  “那么羅文與托亞到底有什么貓膩,或許從度西斯身上能找到答案。”

  瑞提亞眼神亮了起來:“他說了什么?”

  李欽道:“圣蒂斯醫院。”

  瑞提亞皺眉:“我生霍利的那家醫院?而且我在最近整理那筆財富時發現,托亞持有這家醫院百分之六十的股份。”

  這是早就知道的答案。

  李欽繼續道:“度西斯告訴我,羅文曾來過醫院。”

  “羅文來尤金的醫院做什么?”

  李欽笑道:“總不能是來醫院吃飯吧?”

  瑞提亞猜測道:“他有什么隱疾,不適合公之于眾?所以借著與托亞的關系,來到尤金醫院秘密檢查?”

  李欽看了一眼舷窗外,莊園燈火通明的景象入目:“不需要去猜測而自尋煩惱,等今晚過后,我們只需要去查一查就是了,如果可以真的有什么發現……”

  “慈善基金會的第一個項目,不妨將圣蒂斯醫院全資收購了,這樣我們手上的籌碼就更多了。”

  “那要花不少錢。”瑞提亞有些不舍得,“社區大學的項目我想個人入股,而這筆資產的現金流只有不到五千萬。”

  托亞的資產估值大多來自于保留地的各項產業,現金流的確不多,而合法種植區至今沒能實現盈利。

  李欽笑了笑,湊在瑞提亞耳邊道:“錢不夠還有我,我去洛杉磯出差,可是大賺了一筆,大概有……一億兩千萬!”

  瑞提亞猛地抽離身體,瞪大眼睛看著李欽,不可思議:“咝,怎么會這么多?”

  她想起了李欽回來后提到的關于鐘學江的事情。

  不過飛機已經落地,話題自然終止。

  李欽道:“晚上再慢慢告訴你,總而言之,你不用為錢的事情煩惱。”

  收購醫院也是為自家人考慮,頭疼腦熱就不提了,一家子那么多老人,身體健康難免有隱患,這樣就能得到最好的治療以及健康情況監控。

  兩人下飛機,蘇并沒有停留,與他們道別后,還要前往市區接林雅婷等人下班。

  回到家。

  大爹大娘果不其然正在搓麻,當初出發旅游時,他們就從家里帶了一副麻將,飛行時也可以解悶,若非如此,這幅麻將也要在爆炸中變成灰燼。

  幾個老人玩得不大,純粹打發時間,一人桌臺放了二三十米金,還有一些硬幣。

  瑪蒂爾抱著霍利走來:“很順利,杰克、蘇珊他們對莊園很滿意,至少現在還沒想回老鼠山。”

  李欽松了口氣,然后制止瑪蒂爾繼續過來:“我們先上去洗個澡,免得有細菌傳染給霍利。”

  洗漱后,樓下牌局結束了。

  林雅婷等人到家,昨晚沒吃完的火鍋就變成了晚餐。

  飯后,一家人在莊園的花園里散步消食。

  李欽看時間差不多了,小聲對瑞提亞道:“快九點了。”

  瑞提亞卻沒動,用懶散的眼神告訴李欽,她想放松一會兒。

  李欽也沒堅持。

  只是一通電話而已,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等電話后將結果告知瑞提亞就可以了。

  李欽離開,蓋德魯立即跟了上來:“先生,需要我做什么嗎?”

  “來兩杯紅酒吧,送到書房。”

  李欽在書房靜坐片刻,紅酒就送來了。

  書房的座鐘早已過了九點,但李欽不著急,等待紅酒氧化完成,細細品味,才拿出那張名片。

  少量的酒精會讓大腦變得興奮,所以這并不影響與眾議長先生的友好交談。

  用手機撥通號碼……

  那邊很快接通。

  “這里是羅文先生的手機,我是他的秘書,瑞恩。”

  李欽道:“我是李,查爾斯邀請我今晚與羅文議長進行一次電話會談。”

  瑞恩當即道:“哦,李先生,議長先生與我都等候多時了,很遺憾今天沒能見面,請稍等……”

  大概一分鐘。

  李欽聽到了低語與手機交換的窸窣聲,很快一個充滿磁性的笑聲傳來:“呵呵,李,有為的年輕人。”

  “議長先生。”

  “哦,不,叫我肯尼就好,托亞的信里應該交代了我與他的關系,很遺憾他的離世,因此我有必要代替他照顧好你與瑞提亞,所以瑞提亞在嗎?”

  李欽道:“瑞提亞很傷心,你知道今天的事情令她的情緒又一次崩潰。”

  “可憐的孩子,我真后悔沒能親自過去探望你們……不過,我相信我們很快就能見面了,除了州府與保留地即將展開的合作,另外你們應該已經得知我與托亞的想法……”

  想法?

  什么想法?

  信里可是什么都沒說。

  他到底是看過信,還是單純的偽裝?

  李欽沒有接茬,靜靜聽著他的后話。

  羅文對此也沒有疑惑,只是開門見山:“你應該知道,新一輪的州內競選開始了,會有一些人員變動產生,眾議院很歡迎瑞提亞的加入,擔任眾議院三十位州議員的列席之一,這是我與托亞很早就在計劃的事情。”

  “……”李欽蒙了。

  提名瑞提亞擔任州議員,并加入眾議院?

  那豈不是與亨利一樣了?

  區別只在于亨利是參議院三十位列席之一。

  而更主要的是……

  如果按照這個路線發展下去,某個醉漢在飛機上的發言,或許將會一語成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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