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托維奇是個喜歡咋呼的人,能從他身上看到菲利普的影子,也就不難理解他為什么會被人陰,從警局黯然離職。
這種人的性格只適合狂野放肆的生活,脾氣有些大,甚至是不穩定,也只有這樣才能壓得住一票亡命之徒給他賣命。
即將抵達目的地,廂車內安靜了不少。
史密斯與托托維奇湊在一起商議起行動計劃。
“你是說,你不確定他在哪?我是說,你不知道他在船上,還是準備登船,又或是從什么地方登船?”托托維奇有些傻眼,“這不像你,史密斯,你不會做這種毫無計劃的事情。”
史密斯也沒辦法。
李的成長速度出乎預料,他玩得越來越大,以至于史密斯現在也有些吃力,但不得不站出來頂在最前面。
就如同現在,十一年未聯系的托托維奇坐在他的身旁,假設是以往的他很難信任對方,可相比起找陌生的幫會中介,不如找一個有過交情的人。
他現在已經攢下了近兩百萬米金,換成另一個人肯定會開始退縮,想著如何退休頤養天年。
但他是老派的那種人,既然拿了錢,就要做事。
史密斯沒有忘記之前掙扎在生活基準線上的日子,為了艾麗的高額醫藥費發愁,并苦悶于小茉莉的未來。
最后是李給了他希望。
所以,這條命本來就掛在賬本上,有一天需要償還。
“行動太突然了,我只能鋌而走險。”
史密斯不想就這個問題深入去聊,而是繼續道:“線人給的消息是凌晨三點半,從馬塔莫羅斯到伊莎貝爾港,這里是你的地盤,你有什么看法?”
托托維奇這會也收斂了不羈,摩挲著下巴沉思道:“運河南岸?看來是走黑路出去的?否則沒必要繞一圈,他在布朗斯維爾就能上船。”
說著。
他拿出了手機,打開地圖放大后給史密斯看:“運河直連伊莎貝爾港,如果對方從馬塔莫羅斯那邊走,肯定是乘坐游艇登船,以‘墨西哥人’的身份。”
這句話很好理解。
查爾斯的逃亡之路肯定不能用真實身份,不能有任何出入境記錄,那么就只能用假身份先進入墨西哥的馬塔莫羅斯,再用墨西哥人的身份登船。
從干凈的身份轉暗,再洗白,哪怕fbi也別想找到他的行蹤。
所以線人才會說,從馬塔莫羅斯到伊莎貝爾港,簡短的一句話中實則蘊藏著很大的信息量。
“這對我們是好事。”托托維奇咧嘴笑了。
“怎么說?”
“我原以為你要我們登船大鬧一番,但如果對方是走水路上船,我想……我們只需要守株待兔,水面上的火拼會在神不知鬼不覺中完成,而且我在水上巡警中有人脈,可以‘關燈’。”
史密斯越聽眼神越亮。
邊境城市是走貨的天堂,而因為運河的關系,這里沒有邊境墻的存在,馬塔莫羅斯與布朗斯維爾沿岸更是走貨重災區。
像托托維奇這樣的人,一定在黑白兩道都有關系,例如某天夜里需要走貨,水上巡警就會暫停巡視,這就是所謂的‘關燈’,任由他們在黑夜中肆無忌憚的通行。
“代價我來出,這件事對我們很重要。”史密斯不怕砸錢,只要能降低任務難度就行。
“哦,狗屎!老兄,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每年可是要上供幾十萬呢!”托托維奇又吹噓了起來。
“拜托了。”史密斯鄭重道。
“放心,我現在安排。”
托托維奇開始打電話聯絡,安排船只,溝通水上巡警。
一切準備就緒。
車子來到一個小碼頭,三艘快艇早就到位。
史密斯與五人組跟著下車,就見托托維奇與一個船老大親熱打招呼,緊隨其后,所有人登船出發,從黑暗的水道,向著燈火通明的大港口前進。
很快。
無數貨柜船出現在眼前,而視線的盡頭就是一艘燈火通明的巨型郵輪。
托托維奇一直在與船老大用西語交流,這時候走來道:“我打聽過了,嘉年華號凌晨四點起航,在這里是補給任務,的確有一些墨西哥富豪會在這里上船。”
“我們會在運河出入口停船,然后一艘艘檢查,直到找到你要抓的人。”
確定計劃。
三艘快艇熄火關燈,埋伏在兩岸等待獵物的上門。
兩艘在北岸,一艘去了南岸。
水波晃動。
從內陸來的五人組中有人不太好受,有了暈船的跡象,但大家都在硬抗。
凌晨三點。
遠方水面傳來動靜,三艘船立即啟動橫在河面,用探照燈示意停船。
只是照面,雙方氣氛便緊張起來,這種攔路的情況在邊境城市往往代表著危險。
托托維奇呼喊交涉,最終那艘船靠了過來。
不由多說,史密斯自己查看,他手上有查爾斯的照片,但最后一無所獲,讓開河道放行。
十分鐘后,又有第二艘,一樣的過程,沒有任何發現。
三點半整。
第三艘船過境,史密斯的臉色已經難看起來,托托維奇不好說什么,他做到了他所能做的全部。
懷特走來道:“會不會……對方已經登船?”
史密斯深吸一口氣,有些頭疼,今天的計劃出乎意料的順利,但如果沒堵到人,一切都是白費。
“再等等,從這里到港口要多久?”史密斯問托托維奇。
“五分鐘就夠了,你看到了,嘉年華號就在不遠處。”
“三點四十,還沒見到人,懷特跟我上船,托托維奇,你幫我把其他人送回機場。”
托托維奇驚訝道:“你要跟上去?就你們兩個?太冒險了!”
“沒辦法,這件事必須有個交代。”史密斯冷眼看向了懷特。
懷特瞬間會意,即便有些忐忑,但還是硬著頭皮道:“我當然沒異議,你是老大,你說的算。”
托托維奇欣賞的看了懷特一眼,奉承了史密斯一句:“你帶出了幾個好幫手。”
真要登船做事,風險就太高了,不提對方肯定有保鏢,抵達目的地也一定有接應的人,就憑兩人完全是聽天由命。
不過史密斯心中也有計較。
上船后確認情況,如果真的無法動手,那就聯系李call人,讓橡樹公司的人在中途停靠點上船,總有辦法搞定查爾斯,只不過這個時間線就會拉得比較長。
商議過后,一切再次歸入平靜。
但平靜之下,所有人的心里都泛起一陣躁動。
忽然。
“有船來了。”船老大呼喊。
這次比起之前,大家不再抱有熱情,幾次落空讓人心灰意冷,這艘船上找不到人,那就只能用剛才的備選方案了。
船老大開始交涉……
對方減速,卻沒有著急靠過來,船頭出現了一個男人,用帶著口音的英語喊道:“托托維奇?是你嗎?”
托托維奇瞇眼打量一番,回應道:“法克,馬納多,怎么是你?”
“哈哈,好久沒見,我金盆洗手,準備享受生活了,所以……你在這兒做什么?”
托托維奇道:“找個人……”
他沒有直說,而是換了個理由:“我手下出了個叛徒,帶著我的錢跑路了,我會把那個該死的雜碎揪出來,然后沉進墨西哥海里去。”
對方也罵罵咧咧:“該死的,對待叛徒就該這么干!老兄,我支持你!”
托托維奇:“馬納多,靠過來吧,我確認一下情況,你就可以走了。”
馬納多愕然:“不是吧,你的叛徒總不會來投靠我,你連我都不信?”
史密斯皺眉,凝視著托托維奇。
托托維奇也看了過去,眼神中意味深長。
史密斯道:“什么來路?”
“一個小頭目,不過這兩年沒走貨了,好像在搞什么安保公司,小打小鬧,但現在……”
托托維奇沒把話說完,因為兩人都知道,這個馬納多不對勁。
“對他動手,你會有風險嗎?”史密斯道。
托托維奇猶豫了片刻,搖頭:“我收了錢,會幫你辦好事,另外,這是我欠你的人情。”
簡而言之,早前的人情面這次就算清賬了。
“好!”
兩人在幾秒內完成交流,托托維奇大笑道:“行吧,馬納多兄弟肯定不會騙我,讓路,放行!”
與此同時。
史密斯朝身后使了個眼神,懷特等人立即收到信號,打開了手里家伙的保險,深深呼吸,開始調整節奏,隨時準備動手。
對方的船只重新啟動,向著三艘船的夾縫中駛來。
只等距離縮短到十米……
砰!砰!
毫無征兆。
托托維奇開槍射擊,并大罵道:“馬納多,我告訴你我在抓叛徒,你還敢給我玩這一套?把我的人交出來!”
船頭的男人幾乎在槍響的瞬間爬到在甲板上,開槍回擊大喊:“雜種,你瘋了嗎?!”
激烈的火拼拉開帷幕,卻在短短一分鐘后宣告結束。
三艘船,二十多名槍手的火力壓制,對方根本不是對手,求饒聲傳來——
“停戰,停戰!這是誤會!”
馬納多命很大,一輪射擊后竟然毫發無損,“我這里沒有你要的人,我在為我的老板做事……”
“上去搜!”托托維奇發號施令。
只等他的人登船確認安全后,才靠了上去。
快艇內,血跡斑斑,不少人負傷。
馬納多一臉莫名其妙,夾雜著些許羞惱,對剛剛上船的托托維奇喊道:“我們是朋友,不是嗎?我會欺騙你?該死的!你如果執意要上來,我不會不答應,何必要這么粗暴,老兄?”
托托維奇冷著臉掃視船艙內,很快發現了一個白人:“那是你的老板?”
“對,他和你無冤無仇,到此為止,好嗎?我發誓在這之后我不會找舊賬。”
托托維奇沒有回答,而是看向史密斯。
史密斯已經快步走入船艙,角落……一個三十歲出頭的年輕白人蹲地抱頭,瑟瑟發抖。
“把臉抬起來!”
對方照做,四目相對后……
史密斯面無表情的轉頭,沒有任何表示。
馬納多松了口氣:“看,我說吧,那只是我的老板,不是什么叛徒,到此為止,我絕不會報復……好嗎?”
可此時。
托托維奇笑了,蹲下身子,一把揪住了馬納多的頭發,讓他的腦門頂在自己的腦門上:“報復?ah?你要報復我?瑪德法克,你覺得我會給你報復我的機會!”
砰!!
砰砰砰!!
毫無征兆,他另一只手的手槍頂在對方胸口處,連開數槍,血花從馬納多的后背綻放。
與此同時,一同登船的手下們根本不需要示意,同樣開火,將一船人干掉。
此時此刻。
懷特等人皆是臉色蒼白,即便都是資深警員,卻在此刻不住顫抖了幾下。
他們完全沒想到,早前還嘻嘻哈哈的托托維奇,瞬間化身成了變態一樣的惡魔。
“呼——”托托維奇站了起來,甩了甩因為后坐力發酸的手腕,對船艙內的史密斯道:“就是他?所以,任務完成?”
史密斯終于開口:“是他,沒錯。”
船艙內,唯一的生還者不可置信的嘶吼起來:“你,你是什么人?你搞錯了!我不認識你!”
史密斯笑了一下,拿出手機翻找一下,打開一張合影,放大后給他看:“這是你嗎?慈善晚會?大名鼎鼎的眾議長公子卻跟邊境的毒/販攪合在一起?這合適嗎?查爾斯少爺!”
“你,你到底是誰……”
沒等他說完。
史密斯一槍托砸在他的太陽穴上。
查爾斯痛苦倒地,掙扎的痛苦低吟片刻,就逐漸失去了意識。
托托維奇走了進來,哈哈大笑:“史密斯,你還是老樣子,人狠話不多,我就喜歡你這樣……”
他勾搭著史密斯的肩膀,放聲大笑,似乎在慶祝此時的場面。
登船,靠岸,上車,返程。
二人一路繼續閑聊。
可五人組卻不再吱聲,腦子里流轉著方才的一幕幕。
所有尸體被堆在甲板上,用繩子結實的捆在了一起,上面澆上了汽油,船被船老大開向外海,不出意外將會連人帶船一同沉入海底。
以往在尤金辦案,又或是與印第安人發生的沖突,放在當下根本猶如小孩過家家一樣。
邊境人的狠辣,讓他們重新認識了這個世界。
抵達機場。
史密斯與托托維奇擁抱。
后者看著沉默的五人組調笑道:“看來,你的手下們還沒見過世面?這可不是好事!”
史密斯凝視著他,欲言又止道:“……也不是壞事!”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我這樣的日子過不長久?哈哈哈,但夠刺激啊,不是嗎?別的話不說了……以后有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在邊境、墨西哥我都能說得上話。”
“這次謝謝你!保重!”史密斯真誠道謝。
“保重,老兄,希望下次見面,你沒老到不能動,需要坐輪椅,哈哈哈哈。”托托維奇轉身,瀟灑揮了揮手便上車離開。
只剩下幾人時,菲利普才忍不住道:“老大,這家伙太瘋了,他這么干不會出事?”
史密斯搖了搖頭,又盯著托托維奇離開的方向看了一會:“他是在還人情……這小子。”
“啊?還人情?”菲利普還是不懂。
史密斯瞥他一眼,懶得廢話。
還是懷特嘆了一聲:“不然呢?沒聽那個馬納多叫查爾斯老板?留下一個釘子,未來釘在我們……或是‘大老板’的身上?動動腦子,菲利普,做這種事,必須手腳干凈,托托維奇幫我們把風險全部承擔了!”
“法克,搞得好像你有多厲害?懷特,有本事你也來混邊境啊,剛才是誰在船上發抖了?”
“法克魷菲利普,我為什么要混邊境,我有自己的工作……”
“法克魷懷特,你就是沒膽,差點被嚇尿了!!”
“夠了,都別吵了,讓飛行員做準備,立刻回尤金!”史密斯留下一句話,拿出一次性手機走到一旁,撥通了電話內唯一的儲存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