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以來,吳生似乎覺得跟易鵬相處的很對胃口,因而想要和對方親近,成為好友。
易鵬對于結交官吏這樣的事情,也并不排斥,因為多認識一些人,對于他了解官場,還是很有裨益的。
于是,他點頭同意了。
兩人各自回到住處,休息了片刻,直到晌午時分,吳生在門外敲門,說道:“我投去那通判處的拜帖已經回來了,通判大人讓我們現在就去他府上一敘,易兄,可有空嗎?”
易鵬當然有空了,他走出了房門,欣然赴約。
像這樣的飯局,還是不要帶著其他人前去為好,于是他讓妙兒和龜妹留在客棧里,照顧李氏母女,以及兩個女鬼的安全,或者陪著阿國去附近散散心。
阿國是個閑不住的性子,喜歡四處走動。
跟著吳生來到了通判府。
通判這個官職,在大明王朝,為各府的副職,位于知府、同知之下。
功能為輔助知府處理政務,分掌糧鹽都輔,品等為正六品。
只要一看糧鹽這兩個字,便應該知道了,這個通判,肯定是個肥差。
而結果也的確如此。
通判府外面看起來,和一般大戶人家沒有什么不同,但是當他們在家仆的帶領下走入府中時,便知道了,什么叫做藏秀于內了。
府內的布置清雅有趣,不論是園林,假山,溪流,都各有妙趣。
能夠住在這么豪華的府邸內,可見這通判平日里應該撈到了不少銀子。
在這個封建制度下的王朝社會,只有當官的,才是最爽的。
不僅有權有勢,而且還有數不盡的錢糧。
這就是為什么,此時的大小官員,一個個都妻妾成親,甚至圈養了大量歌姬舞娘,給自己享受了。
當他二人來到書房,便看見一個面容清秀,嘴角兩撇胡須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迎接他們。
“世叔,”吳生見到這中年男人后,連忙躬身行禮,易鵬也入鄉隨俗,跟著吳生一起行禮。
中年男人非常和氣,呵呵直笑的把他們二人請入了書房內。
坐定之后,三人便開始閑聊起來。
作為長輩,中年人自然開口便是詢問兩個小輩的學問科舉了。
知道兩人都是秀才,正準備參加今次的鄉試,中年人一臉欣慰之余,也跟他們分享了一些自己參加鄉試的心得。
可別小看眼前這個中年人,他可是貨真價實的進士出生,雖然名次不高,但是能夠從千萬學子中脫穎而出,考中進士,他的學問,已經相當不錯了。
而且,從他年紀輕輕,便已經身具通判之職,便可以看出,他在為官之道上,也頗有建樹。
為什么這么說,首先就要從大明王朝的官職制度說起了。
大明王朝對各級行政單位的劃分,分為省、府、州、縣。
而此地為武昌府,在整個武昌府衙內,大小官員分為:
知府,正四品;
同知,正五品;
通判,正六品;
推官,正七品;
經歷,正八品;
知事,正九品;
照磨,從九品;
檢校,未入流;
司獄,未入流;
如此看來,通判一職,在整個武昌府內的位置,大約能夠排在三甲,第三位。
偌大的武昌府,眼前這個中年男人,是三把手,足見其厲害了。
因為他有豐富的科考經歷,易鵬便時不時的請教他,關于鄉試的事宜。
鄉試,一般在八月舉行,故又稱“秋闈”,各省主考官均由皇帝欽派。
若遇朝廷壽誕、登基等慶典活動,還會臨時加科稱做恩科。
中試稱為“舉人”,第一名稱“解元”第二名稱為亞元,第三、四、五名稱為經魁,第六名稱為亞魁。
中試之舉人原則上即獲得了選官的資格。
凡中試者均可參加次年在京師舉行的會試。
鄉試的主考官分為正副兩位主考官,全都是由朝廷選派翰林、內閣學士赴各省充任正副主考官,除此之外,各府衙的官員,也會抽調人員一同參與,組成一個臨時機構,主持鄉試。
考試共分三場,每場考三日,三場都需要提前一天進入考場,考試后一日出場。
而考試的地點,各省多在城東南建立貢院,作為鄉試的考場,大門正中懸掛“貢院”二字大匾。
而學子們考試的場地,為考棚,又叫“號房”,是一間一間的,作為專供考生在貢院內,答卷和吃飯、住宿的“考場”兼“宿舍”。
鄉試考試是考生每人一個單間。
貢院里的監考很嚴,考生進入貢院時,要進行嚴格的搜身,以防考生的身上藏有“夾帶”。
當考生進入考棚后,就要鎖門。
考生們參加考試期間,“吃喝拉撒睡”皆在“號房”內,不許出來,直到考試結束。
號房內十分狹窄,只有上下兩塊木板,上面的木板當作寫答卷的桌子,下面的當椅子,晚上睡覺將兩塊板一拼當床。考棚里還為考生準備了一盆炭火、一枝蠟燭。炭火即可以用來取暖,也可以用來做飯。考生考試期間與外界隔絕,吃飯問題得自己解決。監考官,只管考試作弊,至于考生在號房里的其他動作,監考官一概不問。
鄉試主要考《四書》、《五經》、策問、八股文等,從考試的內容上可以看出,儒家經學是科舉考試的主要核心內容。
不過,由于皇帝偏好道家,如果能夠在文章中加入道家思想,或許能夠取巧獲取高分。
當通判把所有關于鄉試的事宜簡略的說了一遍之后,他又說道:“這一次的鄉試,我聽說,是由內閣學士吳宗人和徐長青充任正副主考官,而這吳宗人,正好是我們老吳家的宗族,我倒是頗為熟悉。”
易鵬一聽,不由正襟危坐起來,看來這一趟還是有收獲的,說不定能夠弄到一些內部消息。
通判把這兩個內閣學士的喜好品性大致說了一遍,說白了,這兩個內閣學士,都是嚴嵩兩父子的黨羽,算不上什么忠臣,但是也沒有壞到哪里去,就是兩個膽小怕事,跟著嚴嵩混的兩個讀書人罷了。
這樣的人,大多善于察言觀色,因此肯定時常揣摩圣意,這樣一來,易鵬大致弄清楚了,他應該怎么做了。
和之前院試一樣,在八股文里加一些道家思想,讓這兩個內閣學士視若珍寶,給他一個高一點的排名。
聊完了正事,他們又開始相互說起了閑事。
這時,通判嘆了一口氣,似乎心里壓著什么不太痛快的事情。
易鵬不由故意說道:“通判大人,小生平日里除了埋頭苦讀之外,還精通一些法術,如果大人遇到什么困難之事,可以招呼小生過來,說不定能夠有幸幫助大人。”
精通法術?
果然,聽見易鵬自稱自己精通法術,通判的眼神不由一亮,仿佛是看見了什么希望一樣。
吳生也在一旁保證道:“世叔,我這位兄弟的確擅長法術,前不久我們路過一個村莊……”
隨后,吳生便把易鵬在村莊里抓住了一只大蜈蚣精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吳通判知道自己這個侄子的人品,他都這么保證了,看來這件事情應該是真的。
如果對方真的擅長法術,說不定自己的問題真的能夠被解決呢?
于是,吳通判說道:“說起來,我還真的遇見了一個小麻煩,這麻煩原本也沒有多大的事情,不過是我身上的一件東西丟了。這東西也不算多么貴重,但是對于我而言,意義重大,它是我死去的母親留給我的唯一的遺物,我不論付出任何代價,都一定要把它找到。”
原來是丟東西了。
易鵬立即問道:“通判大人,這東西什么樣子,可否具體描述一下?”
通判對于這件寶物太熟悉了,每天都會把玩一陣,因此不假思索的說道:“這物件,外形是一個水晶球,不過只有核桃大小,里面有一個小人,仿佛是會動一般,很是神奇。”
水晶球里有小人?
這讓易鵬想到了那個女鬼結晶,也是如水晶一般,里面裝著小人,是女鬼的精魄。
隨后通判大人再次說道:“因為這物件是我母親遺留給我的,我想要一直帶在身邊,便尋了一條黑色的絲綢帶子,拴起來之后,一直掛在脖子上,不知道怎么的,有一天突然發現,脖子上的水晶球不見了。”
易鵬暗忖道,這掛在脖子上的東西,可不容易丟,于是詳細問道:“水晶不見了,那絲綢帶子呢?可見著了?”
通判回道:“也不見了,和著水晶一起不見的,想來應該是被誰偷了去。”
易鵬點了點頭,如果這樣不見了的,有兩種可能,一種,被偷了;還有一種,是絲綢帶子斷了,這水晶球自然掉到別處去了,指不定被誰撿回去了。
這時,通判說道:“就算帶子斷了,掉了,也是掉在我府上。這一個月,因為身體不適,我足不出戶,所有應酬全部推了,而東西丟的前一個晚上,我還把玩過呢,第二天,準備把玩的時候,就丟了。后來我讓府里人四處尋找,差點把整個府上掀了一個底朝天,結果卻毫無所獲,你說,這不是被人偷了,還是什么?”
如果真如通判所說,這水晶球果然有可能是被人偷了。
于是,易鵬疑惑道:“通判大人,這水晶球既然一直戴在脖子上,難道一直都沒有取下來過嗎?”
“怎么可能,”通判說道:“晚上把玩的時候,我會把它取下來,把玩一會兒,然后放在床邊;洗澡的時候,我也會取下來,洗完澡之后,再把它戴上。除了這兩個時間,其他時間我都一直戴著它。”
這樣看來,這水晶應該是在這兩個時間點弄丟的。
但是,不論是臥室,還是洗澡的地方,都屬于府內私密之處,這樣的地方,顯然不是外人能夠隨便進入了。
換句話說,這應該是有家賊作案。
通判似乎早就想到了這一節,因此說道:“我也是這么想的,偷東西的人,一定是家賊無疑了,不論是為了找尋我母親給我的唯一遺物,還是查出那個家賊,這件事情,我是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的。但是很可惜,到現在為止,我一直沒有獲得任何有效的線索。”
易鵬點了點頭,他聽明白了。
既然有一個范圍,那么這件事情立即就變得非常容易了。
于是,易鵬問道:“通判大人是否有懷疑的人呢?”
通判點頭道:“我府上所用的人,都是老人,大多都跟了幾年甚至幾十年了,向來都是可靠的,只有三個人,是最近才進府的。一個叫王虎,一個叫蔣雄,一個叫周福,我想,偷東西的,應該就在這三個人中間了。”
易鵬點了點頭,表明自己知道了,隨后他笑著說道:“通判大人放心,給我一個時辰的時間,這件事情馬上水落石出。”
看著易鵬一臉信誓旦旦的樣子,通判大人也不知道對方是吹牛逼,還是真有本事,他點頭道:“那就靜候你的佳音了。”
通判知道年輕人都喜歡說大話,說空話,并沒有把這一個時辰的約定,放在心上,對于他而言,知道能夠找回母親的遺物,那間水晶球,就行了,多久他都愿意等。
易鵬看出了通判大人臉上的不信,他絲毫不在意,而是說道:“大人,可否把那三人叫過來,讓我一一詢問?”
吳通判以為易鵬會選擇暗訪的方式,找尋失物,但是怎么都沒想到,對方竟然選擇用明面上詢問的方式,這不是打草驚蛇了嗎?
吳通判心里不由搖了搖頭,有些嚴重懷疑易鵬的能力了。
不過,因為這件事情他已經查詢很久了,一直沒有查出什么異常,因此他也就無所謂打草驚蛇了,就按照眼前這個書生說的,讓他弄吧。
吳通判似乎對于能夠找到他母親的遺物,已經有些不報希望了。
在等人的時候,易鵬好奇的問吳通判道:“大人也曾調查過此時,不知道都是用什么方法調查的?”
易鵬也想要了解一下這位吳通判的辦案能力。
吳通判沒有隱瞞,直接說道:“最開始我們想著,那人能夠冒那么大風險偷我身邊的寶物,應該是個十分缺錢了,因此我們便想了一個法子,讓他原形畢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