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羽走了,姜異獨自坐在屋內沉思了一會兒,雖然已經做出了決定,但其心中依然有些猶豫不決。
到底該不該借此機會聯合東瀾師羽徹底鏟除柏嶺葉家?
其中風險很大,但也不是沒有成功的可能。
柏嶺葉家的崛起也就是在葉昕嵋上位這百十年間,底蘊肯定是有,但只能是那種暴發戶的層次,只要狠下心不計代價,成功的可能性極大。
更重要的是,他與柏嶺葉家現在已經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尤其在葉恪死在其手中后,已經到了無可緩和的地步。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就是他與柏嶺葉家的關系的真實寫照。
“干了!只要能鏟除柏嶺葉家,付出一些代價也是值得的!”
柏嶺葉家的底蘊強大么?強大,雖然是暴發戶式的崛起,但卻橫跨世俗與世外,族中更是有不少強者坐鎮。
就拿第八境來說,根據他得到的情報,除了葉頂天外,本族應該還有一到兩八境強者,除此之外,還有幾名籠絡的外姓強者供奉。
這只是姜異收集到的情報顯示的,暗中也可能還有隱藏。
至于第八境之下,不得不說葉家在葉昕嵋上位的這些年,可謂氣運大漲,人才輩出,第六鏡、第七境強者的數量已經頂級豪門世家的底蘊。
姜異手指有節奏的彈著,心中開始盤算起雙方的力量對比來。
首先第八境的絕頂強者,其麾下有福隆及福隆的兩名好友,這就是三名了,即使加上身在陰山界的鬼尊方岳,對上葉家實力依舊不足。
但還有師羽,伯士當既然敢在進入陰山秘境前安排下另立新朝的身后事,暗中隱藏的勢力肯定不小……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影部部主寧無則求見的聲音。
姜異暫且放下心中思緒,道了聲讓對方進來。
“王爺,爺爺有話讓屬下傳給王爺。”寧無則進來行了一禮后,直接出聲道。
“哦?什么話?”姜異心神一正,如果沒有猜錯,這傳話的內容肯定與這三月來暗潮涌動有關。
“風大浪急,韜光養晦!”寧無則最終緩緩說出了八個字。
姜異默然,他明白寧東來這八個字的意思,這幾年他的確鋒芒太露了,但形勢所逼,不鋒芒畢露就得死……
在自己離開的這三個月來,大離皇都暗潮涌動,一直在暗中醞釀著什么,似乎就在等自己死在陰山秘境后一舉爆發。
但現在他回來了,活著回來了,而且攜著殺戮無數的無上兇威回來了,三個月來暗中不安分的那些人怕是也不會甘心。
寧無則看著面沉如水的姜異,繼續開口道:“明日早朝,王爺有可能會被冊封親王爵。”
姜異眉頭一挑,親王爵,在大離皇族內部,真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每一個都是權柄赫赫。
但想要冊封親王,必須要有實打實的軍功。
姜異這些年雖然彗星般崛起,以一人之力硬撼世外宗門,在這次陰山秘境中更是大放異彩,但想以此來晉升親王爵,卻是差得遠。
“親王爵?沒說是以什么功勞晉升?”姜異突然有些玩味的笑道。
寧無則顯然已經早從自己祖父那里得到了相關消息,沒有任何猶豫道:“重建日月臺,立擎天之功,此功可打破先例……”
姜異慢慢咀嚼著這句話,突然發出一聲哂笑,道:“擎天之功?好一個擎天之功?這是打算最后論功行賞了……”
寧無則聞言黯然,顯然其祖父已經跟他說的很透徹了,以擎天之功的名義論功行賞,隱藏的意思就是可以功成身退、盡享榮華富貴了,甚至有點“蓋棺定論”的意思。
畢竟,擎天之功,一個人一聲有一個就足夠了,然后就可以退隱安享富貴了……
姜異良久無語,這讓他想起了前世趙宋的“杯酒釋兵權”,一杯濁酒卸下了統兵大將的兵權。現在,他們是想用一頂親王的帽子,卸掉他手中的十萬日月雙輪。
如果沒有這層背后的隱藏意思,姜異很樂意晉升親王。因為按照大離祖制,一旦晉升親王,除了可以擁有一支規模更大的親衛之外,還可以光明正大的開府建牙,組建自己的私軍。
當然,私軍的規模肯定會有限制。而且這雖然是祖制,但太犯忌諱,所以早就形同虛設了。
大離立朝以來,晉升親王爵的不在少數。但只有建朝之初那段時間,不少親王紛紛遵循祖制開府建牙,再往后,敢開府建牙的親王一個都沒有了,因為有這種心思的都死了。
當然,即使晉升了親王,姜異也不會真的光明正大的去開府建牙,但他總歸是有了一個大義的名分,可以徹底鞏固對日月臺的掌控。
但是現在他們卻是想借此剝奪他的兵權,讓其功成身退,就這么一個親王爵,真的是遠遠不夠……
“這是我那皇祖父的意思?”姜異問了一句。
“皇主對此并沒有表態,不過看樣子似乎有些心動……”寧無則小心傳達著自己祖父的話,生怕傳達有誤,讓姜異會錯了意思。
“是啊,誰能不心動,這可是在上古時代可以橫壓整個世外宗門的日月雙輪……”姜異喃喃說了一句,臉上表情有些捉摸不定。
其想起了莫求仙跟他說過的一句話:小心你那祖父。
對于這位皇祖父,他真的有點捉摸不透。
作為一名帝王,心絕對夠狠,端王姜烈成為一個廢人后,直接棄之如履,這可是對方之前最寵愛的皇子。
而且不止于此,能眼睜睜看著端王一門七子走上龍門擂,這可不是簡簡單單心狠了,要不是姜異真火橋上叩宮門,讓龍門擂變成了公平的擂臺。
端王一門,早就血脈斷絕了。
作為一個帝王,冷血至此,真的是千古少見。
但在自己贏了龍門擂之后,對方的態度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對自己扶持力度前所未有。
不然自己也不可能年紀輕輕就執掌十萬日月雙輪,在陰山秘境開始之前,更是探尋自己的意思,看那樣子,只要自己流露出不想去陰山秘境的意思就可以不用去。
但是短短三個月的時間,對方的態度又變了,竟然隱隱有了用一個空殼子的親王爵剝奪自己兵權的意思。
這是怕自己羽翼漸豐?威脅他的地位?
這倒是很正常,但姜異總覺得其中可能還有什么別的原因,并不會這么簡單,尤其莫求仙說了那句話后,這種感覺更強烈了。
“自己那岳祖父應該知道些什么?”姜異有種直覺,但可惜這些老怪物一個個活了這么多年,說起話來都喜歡遮遮掩掩的。
寧無則小心看了姜異一眼,心中有些難為情,琢磨著怎么才能把祖父的建議在不讓自家王爺反感的前提下說出來,不想姜異卻主動開口問了。
“不知寧老可有什么好的建議?”
聽到姜異的話,寧無則琢磨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將祖父的原話一動不動地傳達:“忍!攻!”
姜異雙目微閉,右手手指在座椅把手上一下一下彈著,似乎在分析這兩個字隱藏的意思。至于寧無則靜靜地站在那里,似乎也在思索這兩個字的意思。
“這些個活見久的老怪物,為什么就不能把話說明白……”姜異心中暗自嘀咕道。
第一個字的意思他明白,無非是讓他隱忍。但是既然隱忍了又何來“攻”一說?意思是讓他以攻為守、以進為退?
“寧老還有沒有說別的?”姜異問道。
寧無則搖了搖頭,不過又有些欲言又止。
姜異笑了笑,道:“還有什么事,直接說就成。”
寧無則這才開口道:“今日壓驚宴上祖父和我會演一出戲,壓驚宴之后我便借此脫離寧府,徹底加入日月臺。”
姜異點了點頭,不置可否,這戲不論怎么演,只怕都會很拙劣,但是到了寧老這個身份地位,并不需要多么逼真,僅僅需要一個借口就行了。
而寧無則也能借此留在日月臺,寧東老也能光明正大的說我盡力了!
孩子大了,我管了,他不聽,甚至還離家出走了,我能怎么辦……
“可提前準備好住處了?”姜異問道。
“準備好了,嘿嘿,大得很,都趕得上寧府了。東西也都準備好了,包括要跟著離開的下人什么的……”
姜異嘴角忍不住動了動,爺孫剛剛鬧翻,接著就搬離寧府,這東西收拾的速度……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來這是提前準備好的。
不過這寧老頭倒是有些意思,這就是明擺著告訴所有人,我們爺孫就是在演戲,怎么著吧。
這其中未嘗沒有挺自己的意思,姜異心中不禁有點感動。
不過這時寧無則臉上神情有些異樣,語氣支吾道:“但是只有一棟宅子……”
姜異不明所以,一棟宅子怎么了,你就是拖家帶口的,也完全夠住了。
“這……這個除了我們一家老小外,還會有一個人一起離開。”寧無則繼續支吾著。
姜異聽得有些難受,便順著問道:“還有誰會跟著離開?”
“我那個小姑姑……”
小姑姑?姜異神情微微有些不自在,貌似這位寧府的小姑姑之前是忠親王弟子姜世懷的妻子,后來跟忠親王府斷絕了關系搬回了寧府。
更重要的是,姜世懷之前在他眼前義憤填膺的提過,貌似“自己”與這位小姑姑有些不明不白的關系……而且還是姜世懷默許的……
這就有點尷尬了啊,問題是現在的自己根本就不記得這回事。
“咳咳,胡鬧,你小姑姑跟著摻和什么,這戲演過頭了啊。”姜異不自然地咳聲道。
“呵呵……呵呵……”寧無則也是尷尬地笑著,不知道這話題該怎么說下去。
“但是出來就出來吧。”姜異也有些無話可說,隨口敷衍道。
“是啊是啊,只是……我找的那棟宅子住不下了……”寧無則只能自己往前推動話題。
住不下了?姜異無語地看向寧無則,你搞笑的吧,剛才還說占地極大,絲毫不遜于寧府的面積,現在你跟我說住不下?
被姜異眼神看得有些躁得慌的寧無則知道自己必須再找個借口,想都沒想直接改口道:“其實,小姑姑跟我那個正室不和……”
“哼哼……”姜異也不說話,只是連連“冷笑”,開玩笑,整個大離皇都誰不知道寧府的小姑姑最喜歡寧無則正室這個侄媳婦了,你現在跟我說兩人不和?
寧無則心下感嘆這事太難了,索性心一橫,肯定道:“對,剛剛鬧翻的!”
“那你就再給她尋個住處。”姜異無奈,只能說道。
“小姑姑一個人住太危險了。”寧無則想都不想的說道。
危險?姜異徹底無語了,寧東來老來得女,對這個女兒萬千寵愛聚一身,自身武道修為就不說了,這個女兒一出生,對方可就是親自上書大離皇主,將自己的一半親衛軍轉到了這個小姑姑名下。
更加荒謬的是,大離皇主竟然準了,而且還旨即使寧老百年了,這支親衛依舊屬于寧府小姑姑,直至對方也百年后,才取消建制。
寧東來是什么人,在九邊征戰了大半輩子,麾下親兵實力強悍無比,別說是看家護院,就是以此為骨干自立一軍也足夠了。
姜異看想寧無則,但對方顯然已經打定主意不要臉了,脖子一扭,看向了一邊。
“那你說該怎么辦?”姜異“咬牙”道。
“讓小姑姑搬進毅王府吧……”寧無則等的就是這句話,毫不猶豫地接道。
姜異面色有些難看,這算怎么回事,姜鐘寶造下的孽,憑什么讓自己做接盤俠?不過話說回來,這寧府的小姑姑也不是第一個了,就說那糜青青,清清白白的身子接過來,更像是一種“福澤”……
似乎看出了姜異有些松動,寧無則暗喜,繼續道:“這是祖父的意思,也是小姑姑自己的意思,而……而且小姑姑說了,她如今已是自由身,身子也清清白白的,王……王爺想怎么樣都行,不會再拒……拒絕王爺……”
寧無則這話說著說著就有些眼紅,想自己這個小姑姑,何曾說過這么委曲求全的話,即使當年嫁入忠親王府,也是一身戎裝帶刀走進的忠王府,姜世懷那狗東西這些年也只能眼巴巴看著……
可現在,一番言語竟將身段放低到這般地步,連最后一絲矜持都放下了。
長這么大,小姑姑何曾這般委曲求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