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與圣杯戰爭有關,言峰綺禮大致可以推測出接下來的走向。
他沒有繼續問下去,選擇結束了這個話題,轉而談道:“那是針灸?”
被爐灶炭火欺負的針灸書,像是個委屈的小姑娘,默默地蹲坐在那里,只能看著兩人一貓吃瓜。
“嗯,有點創意,打算在自己身上實踐一下。”
咔嚓咔嚓,吞下一片冰脆清甜的西瓜,陳奇伸手一招抓過針灸大全,說道:“綺禮,你有感受過氣嗎。”
“有,練習八極拳時間久了,身體強壯,舉手抬足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我的父親說那是名為意氣的事物。”言峰綺禮抬起袖口,露出精悍的小臂,虬結的血管如藤樹糾纏,剛勁有力的拳腕,即便是堅硬的巖石也能轟的粉碎。
“嗯,你應該也有魔力的資質。”陳奇點頭道:“你知道魔術回路是什么嗎。”
“第八秘跡,神賜之力。”給出了一個教會版標準答案,言峰綺禮頓了下,又道:“遠坂時臣說過,魔術回路是一種近似神經的存在。”
“對,神經,魔術協會這個形容非常恰當。”陳奇內視自我,青金交錯的魔術回路,散發著天空一般的浩渺之意,淡金色的云霞層疊其上,晶瑩通透,即便是他見過最好的寶石也遠遠不及。
笑了一下,陳奇又問道:“人造人是什么?”
人造人?言峰綺禮眉頭一皺,這種嚴重觸犯教規的事物,自然是被絞殺的對象,因為身體是圣靈的殿,自殘,自殺都是毀壞這座殿堂。
只是初覺愉悅之魂的他,已經不再是古板的那個沉默青年,有了自己思考的言峰綺禮忍受著褻瀆,對于非人造物的不悅和漠視,平靜的道:“人工授精,胚胎成長期間經過多次魔術性調整,魔術師的工具。”
“沒錯,魔術師的工具,全身上下銘刻回路,最大限度的榨取小源魔力的消耗品,很多煉金術師都是這么做的。”陳奇淡然道:“他們細胞的端粒縮減速度是常人的五到十倍,甚至可以達到二十倍,五十倍,大量的細胞被魔術回路吞噬,因此壽命很短,一生可能只有三到五年,長一點的則是十一二年。”
“我接下來要著手解決的問題,便是人造人的壽命,凡事開頭難,我需要大量的有益魔術資料,魔術研究成果,還有已經成型的對應魔術以供參考。”
小小聊了一下發展方向,給言峰綺禮透了個底,陳奇將手中的針灸大全遞給言峰綺禮,說道:“魔力反哺肉身,想要做到這一點,始終不被現代醫學認可的經絡,就是打開秘密的鑰匙。”
魔力反哺肉身……
光聽著就有種瘋狂的感覺,言峰綺禮神情平靜,陳奇已經離開了,他獨自坐在原地翻閱起了這本針灸大全,認真的閱讀了起來。
“十二正經,奇經八脈。”言峰綺禮喃喃的道。
“十二正經,奇經八脈。”抱著奧菲婭,陳奇平靜的道:“心肝肺脾腎,大小腸膀胱,三焦,陰陽蹺脈,陰陽維脈,任督二脈,帶脈,還有作為血海的沖脈。”
“概念嗎。”蹲坐在陳奇肩膀上,奧菲婭眼中神性璀璨,不斷推算著陳奇所說的經脈,在魔術的領域物質是極為曖昧的事物,即便顯微鏡找不到也無所謂,觀測是多方面的。
“這是你不想煉就賢者之石所找到的答案嗎。”奧菲婭甩動了一下尾巴,似乎是在夸獎陳奇:“即便如此,你還是需要一個儀式,還有與圣杯戰爭一樣的外源推動難題,會卡在你的面前。”
“所以我才會跑去約一個老蟲子。”陳奇很認真的道:“可以的話,我更喜歡找美女磋商問題。”
“放棄吧,你沒有女人緣。”奧菲婭很篤定的道:“東京那么多女孩子你都錯過了,說明你在這方面天賦低的可憐。”
“我可以努力。”陳奇不服氣的道:“那么多型月美女都在等我。”
從阿佩普的黑暗中讀取了陳奇部分記憶的奧菲婭,明白這個家伙在胡咧咧什么,翻了個白眼,哼唧道:“嗯,是啊,她們都在娘胎里等你。”
陳奇臉色一黑,頓時有掀桌的沖動,他還真的無法否認這句話,好在還有蒼崎橙子這種原著主角級別的金大腿可以安慰陳奇的心靈。
也不知道這個家伙研究的怎么樣了。
思緒飄向時鐘塔,陳奇其實最懷念的還是自家的人偶,被他命名為真音的助手,話不多,勤勞肯干,也適合眼前這個課題,不比這只被人奪舍的懶貓好一百倍嗎。
咔噠,咔噠,咔噠。
黑暗中,潔白的手臂關節不斷收縮碰撞,發出令人不安的死亡律動,仿佛響尾蛇進行獵食,從容不迫的冰冷腳步,彰顯出人偶冰冷的本質。
遠在冬木的陳奇念叨的真音,雙目藍芒如堅冰漠然,嗓音略顯沙啞的道:“確認目標,創造科魔術師……庫里珀。”
這個該死的人偶!
庫里珀喘著粗氣,眼中流露出強烈的忌憚之色,他的衣服到處都是被劃爛的傷口,血液潸潸流出,象征著他那恍若風中殘燭的生命,創造科的魔術師都精通人偶制造,擅長捕捉精細之處。
創造科的魔術師之間的比拼,往往是精細度的較量,以及概念歷史的爭鋒。
單就這點來看,那個匆匆畢業,為人高傲淡漠的蒼崎橙子,連給他們這些學長提鞋都不配,誰能想得到這個少女的心腸簡直和黑曼巴有的一拼。
得罪了她之后當面不露聲色,私底下卻是立馬收集資料,將手里的本錢直接梭哈,進行強襲!
短短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庫里珀居然從堂堂祭位魔術師,被逼到這個狹窄的巷道里,像是他最瞧不起的那些可憐魔術師一樣,面臨被宰殺吞噬的命運。
每個瀕臨死亡的魔術師,都是極為危險的野獸,理所當然庫里珀也不例外,他咬牙癡迷的望向真音,貪婪地視線打量著這局無暇的人偶胴體。
沒想到啊,實在是沒想到啊,那個蒼崎橙子的手里竟然有已經消弭的自動人偶概念,若是能得到她,自己的人偶制作一定會突飛猛進,不要說是價值萬金的人偶,便是轉生的問題,也有了攻克的可能性。
一定要得到她!
敗退倉皇的魔術師,眼神壓抑著熾熱的渴望,他右手強化往胸前一擊觸發魔力逆流開關,全身血液逆相位涌向心臟,極致的痛苦中,魔術回路運轉至極限。
嗡嗡嗡,空氣中的魔力與庫里珀的意志共鳴,他吟唱道:“無盡延展的大地即為吾之手腕。”
十立方米大小的重拳,自大地暴起砸向真音,暴虐傾瀉著大地渾厚的力量,真音神情不變,身體一閃掠出殘影,劃過重拳,死亡的寒意瞬息鎖住了庫里珀的呼吸。
雙手結印,拳掌交錯變幻,魔力隨著意志扭轉變形,庫里珀冷笑道:“大地涌動的氣息,即為吾之呼吸。”
他低喝一聲,身上血色幾乎完全褪去,腳下大地自發堆積成小山般的墻壁,隔開了他與真音的距離,與此同時方才的重拳豁然爆開,數不清的石子,像是暴雨打向真音的背后。
爆鳴的空氣噼啪作響,地面止不住的顫動,小巷在魔力催動的石雨下打出無數陷坑,震動減弱,庫里珀解除土墻,卻發現前方空無一人。
不好,心念電轉,庫里珀強化身軀就要做出防御姿態,卻見天上展開雙臂,悠然懸空的真音右臂爆開一團蒸汽水霧,印著10t樣式的超大號氣錘赫然在手。
一錘正中靶心,打的庫里珀頭腦震蕩,不要說操控魔力,光是維持沒有暈過去的狀態,便已是意志強韌的表現了。
隨著戰斗結束,小巷中,高跟皮靴的踏地的聲音響起,優雅的修身袍裙,過肩披散的暗紅發絲,眼眸冰冷的蒼崎橙子,打量著眼前再無還手之力的獵物,掠出一個野性的笑容。
“庫里珀巴格爾安德里亞。”念出對手的名字,蒼崎橙子滿意的看見對方的身軀顫了一下:“為什么要算計我。”
“你說什么……?”庫里珀茫然抬頭,眼神難以聚焦,卻不料蒼崎橙子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玩味道:“我是問,為什么我剛進創造科,你就要聯合同學們想把我炮制成人偶。”
犀利的風劍切過庫里珀的皮膚,血花綻放,隱藏在肌膚下方的血管暴露了出來,難以形容的疼痛席卷庫里珀的腦海,他想要翻滾,但下巴被蒼崎橙子強化的右手死死釘在原處,只能像是一只蠕動的蟲子,苦苦哀求:“不是我,我只是參與了而已。”
蒼崎橙子冷笑道:“我知道,所以我不會殺死你,真音。”
銀白色的人偶應聲提起庫里珀,用氣錘朝對方腦袋輕輕來了一下,眼神中冰冷的藍芒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雙頗為懵懂可愛的秘銀眼珠,她撲閃著表情捕捉器,疑惑的道:“為什么你的表情,永遠和你想的事情不一樣,蒼崎橙子?”
“說了很多遍,叫我蒼崎就行,不要老一口一個蒼崎橙子啊。”蒼崎橙子戴上眼鏡,眸光柔和了些許,吐槽道:“陳奇沒有給你加裝禮貌功能嗎。”
“沒有,我收到的命令是跟著你,保護你的安全,提供你研究所需的一切,作為交換,陳奇說你會給我……需要的東西?”
“那你覺得你需要什么呢。”毫發無傷的真音,站在小巷中仿佛一束銀色的曦光,明亮的讓人無法直視,隨著戰斗狀態的褪去,人偶身上重新蒙上了一層樸實無華的黑灰,她呆呆的道:“不知道。”
“嗯,這就是你需要的東西。”低聲開了個玩笑,蒼崎橙子伸手拍了下真音的肩膀:“你需要的東西我會為你準備,但探求好奇之心,只有你自己才能找到,而這所有的一切,都起源于不知道這三個字。”
“………”聽不懂的回答 難得露出了苦惱之色,真音微表情似乎嘟了下嘴巴。
蒼崎橙子并沒有留意到這點,她平靜淡漠的臉龐上,流露出獨屬于魔術師的冰冷和殘酷,陳奇走后一個月,這已經是第三波來找她茬的人了,缺少了與法政科的聯系,以及陳奇的些許兇名,曾經作為魔法使之卵這一絕大的誘惑,讓很多人都失去了理智。
對此,蒼崎橙子只好以殺止殺,順帶一提,她手頭正缺研究材料,哪怕陳奇通過真音贈予了一筆經費,在這點上,蒼崎橙子很感謝陳奇,不是因為錢,而是因為他把真音借給自己。
三水吉右衛門,這名人偶師或許在世界上并不出名,但蒼崎橙子早年卻是有幸在瀏覽日本的魔術拍賣展時,見過這位大師的手筆,那是一個沒有任何人工智能,孤零零坐在展臺一角,默不作聲的中性人偶。
平靜,安詳,眉眼身姿之中,仿佛寄宿著一個靜謐美好的靈魂,精致精細的匠心勾勒出栩栩如生的軌跡,在軌跡之中孕育出生命這一主題,深深震撼了當時的蒼崎橙子。
相比起書本上寬泛的各種魔術概念定義,或許簡單的寥寥幾筆所勾勒出的東西,要遠勝書本百倍。
只可惜,這具人偶被一位魔術師高價拍走了,當時的橙子尚且年幼,還處于埋頭專心學習,準備繼任魔法使的狀態。
誰又能想得到,時隔多年被拋棄的自己,輾轉又見到了當初那位大師的作品,只是這次的作品,相較于那具仿佛擁有靈魂的人偶,更為粗糙,缺漏的地方多的數不過來。
不過,有一點卻是遠勝當初蒼崎橙子見到的那具人偶。
底色。
只有一張最純凈的白紙,才能提供最大的描繪空間,藝術是空想的結晶,需要有能夠承載的畫布,真音一開始的殘缺狀態,無疑是三水吉右衛門刻意留下的。
即便描繪上色,也能重新擦拭再來,無論多少次都不會被污染的一抹無暇底色,便是三水吉右衛門賦予人偶的祈愿。
只可惜,落到了一個粗人的手里。
那個家伙,應該有好好聽自己的勸告,沒有去三咲市搗亂吧。
眼中閃過一抹厲色,蒼崎橙子腳步快了半拍,帶著狩獵的成果返回工房,沒有魔術刻印,不代表少女注定一事無成,正相反,沒有被染上多余顏色的她,在時鐘塔這個錯綜復雜的地方,得以自己提筆勾勒。
她要拿到自己最想要的那抹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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