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寒意籠罩了羅蕾萊雅,她知曉眼前這只折耳貓的來歷,卻未曾想到魔術竟然會被直接抵消。
優秀的自制力,讓羅蕾萊雅得以保持冷靜穩定的思考,她拉了一下手套,銳利的眼神微微一瞇,她沒有選擇撤退,相反心中升起了一股戰意。
出身巴瑟梅羅的魔術師,沒有懦弱退縮的因子,貴族選擇臣子,臣子亦選擇貴族,若是此刻轉身撤離,那無疑是足以銘刻一生的敗北,連出手的勇氣都沒有,豈非可笑。
而且對于巴瑟梅羅而言 “勝利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即便一個人也應當輕松地獲取勝利,沒有任何事情能夠難倒自己,血脈內流淌家訓自信的少女,向前邁出一步,抬起了手腕。
躁動撫平的大氣開始凝聚,并非以亂流的形式,而是平穩的聚集成透明的結界,以羅蕾萊雅的意志包裹住面前一切,資質無可挑剔,少女的魔術回路閃爍出蒼翠的火花。
砰砰砰,向內壓縮的擠碾之聲輕輕爆響,羅蕾萊雅五指屈握,將奧菲婭的身影握于手心,手腕上的環帶術式飄動,倍增魔力效果。
束于腰后的長發無風自動,少女的眼眸露出幾許認真之色,她認出了奧菲婭眼中金色的神圣之感,究竟是從何而來。
神性。
空氣壓縮成一個玻璃球,在少女增幅百倍的魔力右腕中不斷內卷,結界內部的壓力不斷增大,化作一堵沒有死角的墻壁,榨取奧菲婭的活動空間。
奧菲婭眨著眼睛,并沒有反擊,似乎享受著眼前貴族少女帶來的些許娛樂,她柔順的短毛蒙上了一層灰色的光芒,端坐不動,輕輕搖晃著尾巴。
咔,像是粉碎的玻璃,空氣在羅蕾萊雅無形的右腕下,已經壓縮到了極致,細密如蛛網般的裂縫遍布結界,內外壓力交錯的恐怖力量,醞釀著一場驚人的爆炸。
噼里啪啦的脆響,大氣不安的躁動著,準備迎接下一刻爆開的鋒銳亂流,羅蕾萊雅手心空間幾乎歸無,只需最后一握,眼前從十米,壓縮到拳頭大小的空氣就會轟然爆炸。
忽然,一只手掌握住了羅蕾萊雅雪白的皓腕,猛地一抖,空氣在這一甩之下,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不知何時起身的陳奇,擋在了少女與貓的正中線上。
“你家里人沒告訴過你,不要隨便在別人的家里打架嗎,很沒禮貌的。”
話音如洪鐘大呂震蕩開來,壓縮空氣的少女右腕頓時失去了力量,原本于身體內流轉自如的魔力,被打開了用于泄壓的閥門,不由自主的向外傾瀉,術式失控,裹住奧菲婭的空氣結界瞬間告破,即將炸裂。
“還有你,不要裝了。”
陳奇嘆了口氣,他身畔一尺的領域,宛如無底黑洞,空氣壁障還未來得及炸開,內部魔力和氣壓便被陳奇抽了個干凈,內里壓縮成袖珍玲瓏,可以捧在掌心上當做芭比娃娃的奧菲婭,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有些不悅的叫了一聲,似乎不明白陳奇怎么就投敵了。
奧菲婭的雙瞳金光璀璨,她原本是想任憑魔術壓縮,隨后借用光影相生的原理,直接內外替換,把羅蕾萊雅框進來自食其果。
巨量的壓力在陳奇腳下徘徊一圈,忽然斥離涌向屋外,如龍虎怒吼,橫掃天空飄落的凜冽風雪,旋即大量的冷風重新填滿空白領域,倒卷向小店內部。
外部的問題解決了,但內部的問題依舊存在,甚至變得更加嚴重,羅蕾萊雅眼神凜冽如刀,變得有如寶石般赤紅,赫然瞪向陳奇。
“都說了不要打架。”
視野抵臨之前,陳奇雙指一按,恰到好處的合上了羅蕾萊雅的眼瞼,他自然知道少女因何而怒,放開了對方的手腕,坐回了沙發上迷惑的道:“這里是我的小店,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開的。”
羅蕾萊雅睜開眼眸,面色薄怒,深深吸了一口氣,平靜的道:“作為法政科的成員,我隨時可以征用你的財產,說是我開的自無不可。”
這話說的陳奇一愣,旋即笑道:“你該不會是戈爾德的上司吧。”
動漫看多了的陳奇,自然不會以為羅蕾萊雅是單純的玩笑,畢竟魔術可以證明一切,有了這個作為前提,謊言就變得沒有意義,畢竟倫敦的圈子實在是太小了。
羅蕾萊雅沒有吭聲,她不是戈爾德的直屬上司,但法政科是她家的,繼承了巴瑟梅羅的魔術刻印,她就是未來的家主,確切來說,戈爾德是羅蕾萊雅的財物才是。
她漠然的盯著陳奇,對于阿魯卡多介紹的這個青年,第一印象很不好,但若是轉身就走,那么今天就徹底成為一場鬧劇了。
“……行吧。”
沒有與少女置氣的想法,雪天根本懶得動彈,只想著做白日夢休息的陳奇,起身找了一個杯子,一個小碗,翻箱倒柜的摸出一袋子可能過期的速溶咖啡,從大氣解離水分子加熱,沖泡開來,將杯子遞了過去,見羅蕾萊雅根本沒有接過的意思,只得問道:“有什么事嗎?”
羅蕾萊雅掃了眼冒著熱氣的咖啡,答非所問道:“難怪你會被遠坂時臣投訴。”
陳奇一愣,吸溜著熱咖啡,疑惑道:“遠坂時臣投訴我?什么時候的事。”
沒有回話,羅蕾萊雅利用魔力,投影出一張古典精致的長背木椅,又為陳奇塑造了一張,指了下道:“這是你應該向我匯報的,陳奇,回來的第一時間,你為什么沒有到法政科述職。”
認真嚴肅的語氣,陳奇敏銳的察覺到少女的不悅,如果這個家伙真是戈爾德的上司,那么自己一句話說不對,八成要被開革出列,革職雖然是小事,但他在法政科還有點事情沒有完成。
還是討好一下吧。
陳奇捂著肋部,輕咳了一聲,無奈道:“天氣比較惡劣,我之前在日本那邊受了傷,想著明天風雪停了再回法政科述職……”
還望理解四個字,陳奇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便被羅蕾萊雅無請打斷,她漠無表情的道:“你是怎么從基礎科畢業的,走后門嗎,魔術師在擁有清醒意志的狀態下,除非魔力枯竭,否則……”
否則就是一只打不死錘不爛的小強唄。
陳奇翻了個白眼,他不擅長這種嚴肅認真的少女辯解,舉起咖啡杯遞到羅蕾萊雅面前,一本正經的道:“我的魔術回路也受傷了,先別說這個了,嘗嘗我的手藝。”
手藝?
羅蕾萊雅表情不渝,并不想輕易放過陳奇,但終歸是阿魯卡多介紹的人,過于窮追猛打也不合適。
拋開偷懶這點不談,今年法政科的賬面很是漂亮,其中是有陳奇功勞的,這點羅蕾萊雅沒有不認賬的意思,她沉默接過了咖啡杯,這一舉動,讓陳奇頓時松了口氣,只是下一秒就聽羅蕾萊雅說道:“沖泡的真爛,即便是速溶咖啡,也不應該這么糟蹋。”
小朋友,打人不打臉啊,多少是請你喝咖啡,又沒有讓你掏錢,還提供了一處避寒之所哦,結果說話直接插心窩,這是誰教你的。
陳奇不滿的道:“我覺得不錯。”
為了證明這一點,他抬起手里的咖啡碗,噸噸噸的一口全數飲盡,滿足的長舒了一口氣,其實只要是熱飲,他都滿足。
“呵。”
羅蕾萊雅搖了搖頭,似乎是嘲笑陳奇的品味,這種事情訴諸言語就沒有意思了。
指尖微風纏繞,羅蕾萊雅驅動魔力,離散掉了杯子的熱量,凝水成冰。
宛如鉆石星塵的棕色冰塊,在她的掌心隨著風渦旋轉碰撞,研磨出一抹寶石般的栗色,提煉出內里沒有沖泡開來的雜質,叮叮當當,碰撞出悅耳的輕吟。
屈指一彈,無形的風承載著兩顆咖啡冰塊,分別懸停在陳奇和奧菲婭面前。
陳奇挑了挑眉毛,拿起莫約指尖大小的冰塊,羅蕾萊雅一番操作下來,杯子內的咖啡只剩下了原本的四分之一,再分為三塊,小的可憐。
不過與之前的碗裝咖啡不同,一股隱隱的馥郁香氣,帶著絲絲冷意鉆入陳奇的嗅覺,有種冰火交替,沉重輕盈共舉的美感。
嘎嘣,將冰塊跑進嘴里咬開,速溶咖啡的香氣轟然爆散開來,席卷了陳奇的味蕾,不同于冬日的溫暖,一股綻放的幽幽冷香彌漫開來,宛如一雙妙手按摩著他的精神,融化開來的堅冰,咖啡的凈化沿著食道下行,讓陳奇不由得舒適的發出了一聲嘆息。
“舒服啊。”
“喵。”
一人一貓同時露出了贊嘆的神情,旋即同時把目光投放在了羅蕾萊雅手中的那枚冰塊上,似乎還想再來一次。
“該談正事了,陳奇。”
最后一枚冰塊送給了奧菲婭,羅蕾萊雅平靜的道:“你沒有去法政科述職的事情,我可以暫不追究,但我希望下面的問題,你可以如實回答。”
“……知無不言。”
陳奇坐在羅蕾萊雅投影的椅子上,平靜的道:“你問吧。”
脫下手套,羅蕾萊雅的魔術刻印微微發亮,她審視著陳奇,問出了第一個問題:“你從哪里來?”
這個問題羅蕾萊雅調查了很久,法政科每一個成員都要明晰出身,只是她查不到陳奇的根底,買通了那邊大陸的人員所得到的戶籍里,同名同姓人很多,但眼前的陳奇卻是其中最特殊的那個。
沒有父母,沒有來歷,就好像是憑空從倫敦的石頭里蹦出來的一個人,羅蕾萊雅必須要搞清楚陳奇的底色,才會有接下去的談話。
陳奇笑道:“自然是從中國來。”
羅蕾萊雅直言不諱的道:“我在那邊的戶籍上,沒有找到你的父母。”
陳奇明白羅蕾萊雅想要一個什么樣的答案,并不需要如何詳細,但至少要有跡可循,這個少女其實并不在意別有用心之徒,但不知來歷的人,她肯定不會包容。
“我的父母是考古探險人員,從事昆侖開掘工作,這樣的信息夠嗎。”
實話實說,陳奇道出了自己的來歷,只是他知道縱使羅蕾萊雅按這條線索去查,也查不到任何東西,這個世界他不知道是否與原本世界平行,但即便平行,也沒有意義,因為這會陳奇的父母都還是追尋理想的青少年,連婚都沒結,又哪來的他。
羅蕾萊雅點了點頭,記在心里,沒有刨根問底,她略作思索,又問道:“為何選擇法政科。”
魔術協會之中,法政科是最功利的,正常一點的魔術師,都不會選擇加入法政科,這相當于只追求現實利益,而放棄了追求根源的希望。
沒有資源的魔術師加入不難理解,但陳奇顯然不是沒有資源的人,遠坂時臣的投訴信件,光是敲詐魔術一項,收益便高的驚人,更遑論陳奇還強買強賣了一條靈脈所有權,東京還有熱海那邊,也有勢力勾連,羅蕾萊雅不理解他為什么選擇法政科。
“我和戈爾德是好朋友,應該互相幫助,我幫助他辦點事,他罩著我可以到處玩,大概就是這么一回事。”
陳奇隨口找了個理由搪塞羅蕾萊雅,事實上法政科這個地方比其他科有意思多了,充滿了東廠鷹犬的感覺,拿著查封書到處出差旅游豈不美哉,可以的話,他還想保留身份一直等到二世事件簿,逗一逗韋伯,只是這樣的理由自然不能宣之于口。
能聽到一部分的實話,對于羅蕾萊雅而言已是足夠,她也沒想過魔術師之間會彼此徹底。
“那么,最后一個問題。”
羅蕾萊雅問道:“你追求的是什么?”
追求?陳奇愣了一下,這個問題比前兩個要難回答得多,但很顯然這才是他需要認真回答的問題,從追求看野心和本質,眼前這個少女很顯然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有所糊弄。
“我沒什么追求,硬要說的話,只是單純的湊熱鬧而已。”
陳奇認真思索了一會,給出了一個羅蕾萊雅難以理解的答案,如果不是能聽出陳奇的誠意,手臂上的魔術刻印,用于分辨謊言的術式也沒有觸發,少女大概率會毫不留情的發出斥責。
作為一個認真不懈的人,羅蕾萊雅最討厭的無疑就是躺平的咸魚。
湊熱鬧這種理由,也虧眼前這個青年說得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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