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蟲潮淹沒了一切,卷入其中的洛爾希心中驚惶,卻無能為力,撐著魔力看著那無數的蟲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吞噬著辛塔與她身上的光芒。
振翅嗡鳴聲不絕于耳,強化后的視力,使得洛爾希能夠輕松捕捉到這些小蟲子的口器,以及如氣霧般絲絲縷縷消失的魔力。
不過一個呼吸,辛塔身上的白色熾焰已是搖搖欲墜,繁衍啃食的蟲子,數量遠勝那些灼燒墜落的殘骸,洛爾希手掌能感覺到辛塔的顫抖,隔著蟲幕,那個肥胖油膩的生物正悠然的揮舞雙手,向中聚攏指揮,臉上那欣然雀躍的笑容,無聲宣判了敵人的死刑。
——蟲噬!
意識到這個結局的洛爾希,用自己的魔力努力的支撐著辛塔,然而少女的魔力在蟲群面前不過杯水車薪,搖搖欲墜的火焰正在從根部消弭,逐漸化為氤氳的白霧,在下個瞬間,黑色的風暴撕裂了白霧,將其吞噬一空,旋即沖刷向下方的洛爾希和辛塔,距離死亡,洛爾希只剩下一次呼吸的空余。
無法吟唱咒語,無法催生魔力,阿巴頓在極短的時間內奪走了一切反抗的空間,留給洛爾希的除去無光的黑暗之外,只剩下死亡之前那沉重到難以呼吸的絕望。
她還有手段沒有用出,但此刻已經來不及了,從來沒有對敵經驗的洛爾希,第一次明白從開始她該全力以赴,不過即便加上剩下的能力,少女也沒有在阿巴頓手里翻盤的本錢,眼前這個藍皮怪物與其說是戰斗,不如說是在玩耍。
戲謔的惡意毫無保留的撕裂火焰,阿巴頓指揮棒輕輕一提,猶如交響曲前序的輕嘆。
“就這樣結束了嗎。”
閉上眼睛,洛爾希不甘的準備迎接終末來臨,雪白的貓頭鷹在她精神中徘徊,在漆黑的夜色下引領少女走出城堡,只是在這個失去神秘的時代,洛爾希能做的實在是太有限了。
忽然,她背后的黑暗中探出一只手掌,赤金色的火焰匯聚成環,擴散轟鳴,如海潮暴動騰起,帶著無可匹敵的熱量筆直橫推!黑暗被火焰點燃,洛爾希只覺身體一輕,腰部被大手環起,意外的睜開了眼睛,陳奇那張冷峻平靜的面龐,赫然出現在她的面前。
“嗯?”
爆燃的火焰引起了阿巴頓的注意,沉浸于娛樂的怪物抬起眼皮,像是指揮家聽到了演奏樂隊之中,出現了一個轟鳴的不和諧音符,他甩動指揮棒,漆黑的蟲霧登時緊縮環繞,層層絞殺,要將這個不和諧音符困頓磨滅。
注視著收縮絞殺的蟲霧,陳奇神情沒有絲毫波瀾,眼瞳里的光仿佛燃燒起來,黑色的瞳仁亮的灼目,似乎能看穿森羅萬象,他平靜的道:“滑稽的攻擊。”
話音落下,四周空氣像是漏斗里的流水一樣聚攏起來,帶著狂暴喧囂的噪音向上盤旋攀升,焚滅一切的火焰蕩漾著刺目的紅光,一圈圈波紋向外震蕩,無數氣流翻滾呼嘯,地面傳出震耳轟鳴。
呼——!
火焰凝聚,沐浴榮光,仿佛無窮的火焰在大氣中拖出一條條熾熱鮮紅的線條,所過之處盡滅蟲豸,大量的火星瘋狂擺動,墜入焰流,
向著陳奇的掌心匯聚收縮,龐大的能量輻射,形成肉眼可辨的紅色波動,沖擊著滿目狼藉的地下祭壇,如同一片光芒交織的潮汐海洋。
包裹疊加的層層蟲霧,驟然發出刺耳的尖銳哀鳴,絞殺只維持了一個瞬間,便在暴戾無情的火焰下轟然崩潰,咆哮的大氣化作海嘯般的巨浪,只一個剎那便撕裂所有墻體,像是一頭憤怒的巨龍噴吐著颶風,沿著陳奇手掌的方向,狂暴推進!
一幅幅肖像畫瞬間泯滅,阿巴頓那油膩的藍色皮膚在狂風咆哮下,堆疊出層層褶子壘在一起,他緊握黑色的指揮棒,眼中綻放出殘暴乖戾的光芒,在他面前,黑色的蟲霧與赤紅的火焰融為一體,所有受他操控的蟲子緊接化作火焰的食糧,暴漲的光芒輝煌如炬,亮如白晝的地下室中,他緩緩抬起指揮棒,對準面前的陳奇說道:
“報上你的姓名,罪人。”
“哦?罪人,是在說你自己嗎。”
陳奇雙眼微微開闔,瞳光吞吐火焰耀的四周忽明忽暗,周邊緩緩匯聚著流質般的一絲絲金光,在辛塔和洛爾希身上旋轉,為方才的戰斗的少女與麋鹿撫平魔力和疲憊,身后火焰爆炸綻放朵朵塵蓮,陳奇放下洛爾希,行至阿巴頓面前,伴隨霧狀的金色光焰從后背燃起,陳奇的全身肌肉隨之鼓漲,每走一步,身量便拔高一倍。
三步之遙,眨眼即至,陳奇的身軀在可怕的膨脹中,呈現出火山基巖一般的湛黑色澤,再沒一絲一毫的血肉質感,同時,他心臟中央的部位驟然向內坍縮,形成圓形的空洞,內部隱隱浮現著銀色的渦輪線條,銀色的血管自心臟部位向外蔓延,緩緩攀爬至身體各處,帶著宛如血液的赤金光芒,柔韌彎曲的分部到肢體末端。
俯瞰眼前這只渺小的藍色蟲子,陳奇淡漠的一瞥,遠勝千言萬語,心臟引擎的跳動聲,引動如山呼海嘯般澎湃的魔力,整座城堡都在陳奇的意志下顫抖,抖落的灰塵如雨墜落,根根黑線從墻壁中迫出,取而代之的是璀璨的湛藍電光。
城堡頂端大廳之中,囂張重生的鏡魔猛地雙膝跪下,莫娜年輕美麗的面孔在她的意志下,表現得痛苦萬分,全身血管上下游走暴凸,像是瀕臨爆炸邊緣的氣球,陷入詭異舞臺的迪肯,身軀一震,從見到阿巴頓的遠距離影響中脫出,身上縈繞起無數冰晶,轟然炸開泯滅傳聲介質,腳下紅毯無聲下陷半米,浮空而立。
地上,數之不清的黑色蟲卵從墻壁上剝離了下來,蠢蠢欲動的集合著,那種蓬勃詭異的生命感,即便是迪肯看見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地下,阿巴頓伸出雙手,認真的深吸了一口氣,在陳奇那任憑他施為的平靜注視下,大聲笑道:
”哈哈哈哈哈哈,擋住我的前進之路,我的愉悅,我的,阻止我懲戒萬物的。”
“都是罪不可恕之人!”
他一提指揮棒,蟲卵像是磁力牽扯一般開始匯聚,塵霧化作黑點,積累無數的黑點堆積成小山,蠕動的肉塊不斷從墻壁脫出,發出刀翅的摩擦震動聲,切合的口器撕破卵殼,擠壓鼓蕩出一只只幼蟲,足有洛爾希拳頭大小的蟲頭,成百上千堆積一處,用令人心神震顫的森寒復眼,打量著眼前吞噬的目標。
嘩啦啦,地面像是海浪一般涌動起來,載滿粘液的冰冷蟲殼涌過腳下的感受,讓洛爾希忍不住打了個驚恐的寒戰,墻壁內部的凸出的血管,像是起伏的輸卵管,而這座城堡分明就是……!
外界,冰鳥拉升至高空,坐在鳥背上的阿西婭,倒吸一口冷氣,看著地面那延伸出如海一般的觸足扎入大地,不斷汲取營養,從巨人變為巨型蟲卵的城堡,貪婪的姿態,索取著一切有形無形之物,悠長的呼吸,光是從吸氣至今還未停止的回聲,便可以判斷出甚至可達半小時之久。
進化的力量與生命,沒有什么能夠比蟲這一概念更為貼合的了。
“蟲巢……又或者說是子宮嗎。”
阿西婭神情一厲,魔力灌注節杖強行催發,再度激活其上的符文光芒,聯絡起城堡內部的維京勇士:“不要再和敵人糾纏了,我會在外界幫助你們標明道路,在這只難以想象的大蟲子誕生之前,先斬掉它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