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咔嚓。
失落世界20層,丁真嗣駕駛著山海·夔牛機甲,行走在寂靜懸梯上。
機甲駕駛艙兩側的軍用探照燈,散發出明亮光華,將前方道路,以及懸梯下方的懸崖照得亮如白晝。
以個人戰力79名而言,丁真嗣打開燈光的行為也許有些囂張,但在看到他身后的那群人后,這種行為就變得合理了起來。
兩名同樣駕駛著山海系列機甲的特事局同事,
個人戰力排名67的劍王庭赤霄,77的劍王庭巨闕,68的機巧公會知命,以及51的幻月環公會會長,幻月。
丁真嗣最初傳送到了21層,在擊退一波機獸襲擊之后,他向下探索,逐漸遇到了其他人,合力擊退了歐洲重工集團玩家的攻擊。
劍王庭與機巧公會本身就建立在東方,和特事局關系不錯,
而幻月,作為幻月環公會的會長,馬來西亞的拿督之女,大馬黑市的實際管理者,
她在現實世界地位尊貴,兼具力量、金錢與權勢。
外界傳聞,世襲王室不止一次挑選出優秀的王室子弟,想要與其結親,鞏固雙方關系。
正因如此,幻月的身份格外敏感,丁真嗣等人也不好在鏡頭面前直接對她喊打喊殺——幻月既是當地的最強超凡者,又有生來顯赫的官方身份,隨時都有可能直接掌控權勢,成為臨近地區的領袖。
何況,幻月的祖上還有粵地血統,勉強算是沾親帶故。
轟隆——
沉悶響聲從上方樓層傳來,七人紛紛停下腳步,抬頭望去,看著不斷抖落塵埃的穹頂。
片刻,響聲停歇,丁真嗣低頭看了眼駕駛艙顯示屏幕右下角的時間,沉聲道:“十二小時,2.783秒。”
現在距離玩家傳送進入失落世界,已經過去了12小時之后,這是第四次全樓層震動。
“震動間隔,比上次又縮短了。”
赤霄眉頭微皺,喃喃自語道:“不知道樓上什么情況...承影、魚腸還有會長怎么樣了...
可惡,這里的建筑材料對于能量的吸收效果就離譜,
從鯨歌那里買來的、單價近四千游戲幣的通訊裝置,在沒有任何阻擋的情況下,聯絡距離只有三千米,
路上但凡遇到墻壁阻礙,聯絡距離就會暴跌,跟大聲喊也沒什么區別。
鯨歌該不會賣給我們假冒偽劣的殘次品吧?
“這倒不會。”
留著平頭,戴著眼鏡,一副普通工科男打扮的知命轉過頭來,解釋道:“鯨歌生產的通訊器確實質量優秀,我們機巧也進口了好幾件,不會有什么問題。
完全就是這里的金屬太過特殊了——對此,我已經收集了大量樣本,拿到外界之后一定能夠推動現實世界材料學的發展,
說不定還能解決超凡者對于常規建筑材料破壞力巨大的問題...”
“噓!”
丁真嗣像是聽見了什么,面色陡變,抬起夔牛機甲的手臂。
其他人瞬間停止談話,隨著夔牛機甲熄滅燈光,紛紛關掉手中光源,令這片區域重歸黑暗。
片刻,丁真嗣的聲音響起,“沒事了。”
夔牛機甲重新打開光亮,丁真嗣有些歉意地朝其他人點了點頭,“不好意思,剛才我可能聽錯了。”
“要不要休息一下?”
巨闕皺眉道:“你一直駕駛著這套機甲,沒問題么?”
以巨闕的見識,自然能夠看出丁真嗣本身身軀的強度有幾斤幾兩,
知道后者的絕大部分本領,全都在這架夔牛機甲上。
另外兩位特事局駕駛員,會輪流駕駛機甲,
每隔一段時間脫離艙體,令機甲保持自動行走狀態,自己則掛在艙外。
可見,駕駛機甲的過程絕不輕松,很可能會消耗相當多的理智值、靈力值與體能值,而且還是被動消耗。
“不嚴重。”
丁真嗣苦笑了一聲,沒有跟巨闕解釋自己與常規駕駛員的不同,朗聲道:“大家還有力氣么?
我們先在前面巖石最堅固的地方修整三十分鐘,待會兒再向著失落世界邊緣前進吧。”
失落世界的二十層,有著大量兩面墻壁極度光滑的懸崖,只有中間存在懸梯,可以通行。
“好。”
其他人應和一聲,來到懸梯平臺上。
駕駛著山海·瞿如機甲的年輕駕駛員在懸梯上安放了個橡膠小球,球體急速膨脹,很快擴展成半個透明的巨型倉鼠球帳篷,隔絕空氣與探測手段。
眾人踏入倉鼠球,
知命坐在帳篷地面上,拿出空間裝備里的速食便當,稍微加熱,自己吃了起來——倒不是吃獨食,而是玩家普遍自帶食物,
只有最熟悉、最信任的人,才能交換、共享食品與藥物。
赤霄與巨闕吃著自己的能量食品,幻月則沒有拿出食物,只是坐在角落里,一臉恬靜地打磨著月牙形狀的輪形金屬武器。
“真嗣,”
年長些的山海·虎蛟駕駛員讓開明駕駛者先進帳篷休息,自己則駕駛機甲站在帳篷外,于在山海機甲的通訊頻道中對丁真嗣說道:“你與夔牛機靈的融合程度最深,理智值消耗最大,
你也休息一下吧,進睡袋里休眠一會兒。
這里由我來。”
“不用了何叔。”
丁真嗣搖了搖頭,輕聲道:“我現在的狀態,想睡覺也睡不著。夔牛機甲的機靈,一直在我腦子里咆哮。”
“咆哮?”
被稱為老何的駕駛員眉頭緊鎖,“嗜殺沖動?”
“不...”
丁真嗣緩緩道:“它的聲音里,充滿了憤怒...與恐懼。
就像是被另一頭兇獸盯上一般,發出威脅的吼聲。
這片空間潛伏著的某種東西,令夔牛的機靈處于長久的不安警惕當中。
越往前方走,不安感就越重。”
“...你確定么?”
老何深吸了一口氣,山海機甲的機靈,本質上是囚魔窟異獸尸身中蘊含著的靈魂碎片。
生命位格遠超人類。
能讓夔牛機靈都感到恐懼的東西...
“確定。”
丁真嗣重重地點了點頭,“失落世界的邊緣一定藏了某種東西,關系到背景設定。”
老何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既然這樣,我們需要盡早把這條信息發送給外界。
可惜偵測器的鏡頭機制高度智能,沒法通過‘用可以忽略不計的微量攻擊傷害同伴’的方式,來讓鏡頭保持鎖定狀態,
也許...”
老何面色陡變,黃紅雙色涂裝的機甲猛地抬起右臂,擋在駕駛艙的前方,臂甲如孔雀開屏一般延伸出圓形盾牌。。
但,還是太遲了。
一根閃爍著電芒的一米長金屬棍,自極遠處疾射而來,瞬間貫穿了山海·虎蛟機甲尚未完全展開的臂甲,轟裂了整架機甲的上半身。
大量的金屬碎屑橫飛出去,被沖擊波轟出駕駛艙的老何,渾身上下布滿撕裂傷口,
更為隱蔽也更為嚴重的內臟震動產生的傷勢,令他猛地咳出一大口鮮血,陷入昏迷。
每名機甲駕駛員身穿的戰斗抗荷服,此時發揮了作用,
自動收緊抗荷服表面,令傷口止血,利用衣物內部的針筒,注射大量急救藥水,
并根據使用者的生理數據,與精神狀態,
直接接管大腦,下達投降退賽指令。
老何的身形消失在了半空當中,
沒等丁真嗣松口氣,又是一根金屬棍自遠處襲來,射向山海·夔牛機甲的駕駛艙。
嗡——
倉鼠球中驀地飛出一把月牙形狀的輪形金屬武器,
撕裂倉鼠球帳篷的同時,也劈中了金屬棍。
爆炸沖擊波肉眼可見,
丁真嗣清晰看到,金屬棍被一分為二,化為兩段,墜入無底懸崖,
而屬于幻月的月牙形武器,則只是暴退了三十米,一轉眼就被無形力量牽引,飛回到了臉色有些蒼白的幻月手中。
敵襲這兩個字已無需再喊,
高空中悄然浮現偵測器的虛影,
夔牛機甲的多功能探測預警系統,自動分析金屬棍飛行軌跡,立刻鎖定了敵襲方向——千米開外,墻壁窄縫。
那里,一個穿著黑色皮衣、戴著不透光摩托車頭盔的身影,正蹲在地上,左手提著根一米有余的金屬棍棒,整條右手手臂化為綿長而笨重的磁軌炮,炮口指向丁真嗣等人所在方位。
辛迪加的超臨界...
而和他站在一起的,則是穿著簡陋格斗服,身材高大健碩,一臉正氣凌然的青年雷狼·王虎。
見自己被發現,王虎毫無帶著同伴逃離的想法,大踏步走出墻壁窄縫,來到懸梯中間,與遠處的丁真嗣等人遙遙相望。
沒有任何猶豫,
瞿如與夔牛機甲直接朝著王虎扣動扳機,發射機炮彈鏈,
機甲背部的導彈艙也發射出十數枚微型導彈,拖拽著尾焰向著王虎飛去。
然而,王虎只是屈膝,跳躍。
他的身形如炮彈般高高躍起,再重重砸下,令懸梯瘋狂震顫幾欲崩塌。
機甲腳下的地面輕微搖晃,散播死亡的機炮彈鏈擦著王虎身邊掠過。
至于那些微型導彈...
王虎渾身上下憑空長出大量蒼白的、飛舞著電光的毛發,
原本就魁梧健碩的身形進一步膨脹。
如同一頭環繞在雷霆中的狼形野獸。
倏——
密集破空聲響起,
王虎體表一部分毛發在雷電作用下陡然變尖,隨著他一抖脊背,紛紛疾射而出,穿刺引爆了所有微型導彈。
整個人,或者說雷狼魔獸,如流星般朝著丁真嗣等人砸落而來。
“死!”
瞿如機甲的年輕駕駛者,親眼目睹如師如父的前輩被重創擊飛,生死不知,
此刻怒急攻心,前踏一步,手中巨型長戟嗡鳴作響,朝著狼形野獸劈砍而去。
“小心!”
丁真嗣瞳孔一縮,
只見雷狼野獸脊背毛發陡然延伸,纏住長戟戟柄,不讓戟刃劈砍到身軀,
而雷狼自己,則以與身軀不符的靈敏程度,猛地翻轉身軀,兩對狼爪抓握住瞿如機甲右臂,用力一扯。
咔咔咔咔咔咔——
瞿如機甲的零件似爆米花般飛濺開來,伴隨著駕駛員的凄厲慘叫聲,整條機甲右臂被撕扯斷裂,咚的一聲砸落在地。
一道紅光閃過,赤霄拔出腰側長劍,猩紅劍氣逼退雷狼,
巨闕亦拔出玄鐵大劍,作為盾牌,擋住了超臨界射來的電磁炮。
機巧的知命,不知何時取出了個半木半鐵的扁平匣子,對準雷狼。
那匣子長七寸,厚三寸,匣子表面用小篆字體雕刻著“出必見血,空回不祥”的字樣。
幻月單手托舉著懸空月輪,月輪輕盈旋轉,鋒銳刃面上反射著應急燈的微弱光芒。
身陷重圍,王虎卻毫不緊張慌亂,雷狼形態的他慢慢站起,握緊了狼爪,釋放雷電將手中抓撓下的金屬零件變為齏粉。
丁真嗣手中蟲鳴·高周波切割刀發出嗡鳴,他前踏一步,看了一眼同伴狀態——瞿如機甲斷了一臂,而駕駛艙中的駕駛員,
也在剛才的攻擊當中,被機械零件劃傷了手臂,整條右手血肉模糊,正在接受戰斗抗荷服的止血凝膠治療。
“你很有勇氣。”
幻月輕聲道:“不過你們就兩個人,這么突襲進來,不怕走不出去么?”
“人多有一定有用么?”
輕笑聲從懸梯下方傳來,眾人臉色齊變,轉頭看向懸梯左側——那里自深淵懸崖中,冉冉升起了一團橘紅火焰,
火焰中,神情慵懶的矮小金發女生,叼著根棒棒糖,蔑笑說道:“如果人多有用,其他人干脆向歐洲重工集團投降得了,還爭什么。”
個人戰力第三十二位,辛迪加第三席,狂燃火。
丁真嗣呼吸一滯,狂燃火的手上提著四條額外腰帶,其中兩條腰帶上,還殘留著尚未完全干涸的鮮血...
“戰力排行榜Sys生物科技公司,巴巴托斯,
87位,千喉之獸副會長無面滑行,
47位,歐洲重工集團,七武海之一,母樹 34位,千喉之獸副會長眼魔。”
狂燃火一挑舌頭,將棒棒糖轉移到嘴巴另一邊,漫不經心地數著這些染血腰帶的來歷。
她看著臉色難看的眾人,咔嚓一聲狠狠咬碎了糖塊,嘴角露出了有些邪惡戲謔的笑容,“你們...能排第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