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淡淡兩日之后,已經十分節儉的白給花光了自己身上的存款,于是理所當然地又蹭了豐南一頓飯。
“豐哥……我能跟奈何提前支些俸祿不?”
一分錢難死英雄漢,經歷生活毒打的白給深刻體會到了金錢就是生命的道理。
沒有窯子可以,但是沒饅頭不行。
豐南望著狼吞虎咽的白給苦笑道:
“你以為奈何是大夏的公職吶……還俸祿。”
白給聞言抬頭,飯在嘴中來不及咽下,一臉懵逼。
“沒俸祿,那……咱這不是給陛下打白工?”
豐南瞟了一旁面色不太友好的柳如煙,解釋道:
“倒不至于打白工,陛下圣威舉天與齊,大夏國庫充沛,哪兒能差你我這點兒小錢?”
“奈何之中的職位分天、殺、地、劫四字,每一字又分為九等,地字九等以下是沒有俸祿的。”
“即便如此,咱們也可以通過接取懸賞來賺取賞金。”
白給聞言,眼睛微微亮。
“那咱們這次的懸賞,賞金應該不少吧?”
豐南點頭。
“還行,咱們這次懸賞是十五兩紋銀。”
他話音落下,白給咧嘴一笑,眼里開出了花。
黃麻街口李寡婦自家做的膽水豆腐三文錢一塊。
十五兩銀子,那他能吃多少次李寡婦的豆腐?
“你小子別想太多。”
見著白給傻笑模樣,豐南忍不住給他潑了冷水。
“這十五兩銀子,其中五兩要充公用于贖罪,等于是花錢給你這樣本應該處死的犯人消災,而剩下的十兩銀子,二兩做稅務充入國庫,二兩做稅務充入奈何的公庫,一兩銀子要……”
豐南說著,白給愈聽,愈發覺得呼吸困難!
他頂不住了,急忙打斷豐南,白著臉問道:
“豐哥……你直說,這錢咱能拿多少?”
豐南心頭一合計,伸出了四根手指在白給的面前。
白給見此,長長呼出了一口氣。
還好…
四兩銀子……也算是一口肉。
二人平分,一人二兩,夠他撐上些時日了。
“四百文。”
豐南話音落下,白給漸緩的面色又霎時一僵。
他瞪眼,那表情仿佛吃了屎。
“行了……”
柳如煙嘆了口氣,實在看不下去了,伸手從胸口拿出個繡文紅色香囊,從里面拿出了帶著淡淡幽香的三兩銀子,直接扔給了白給。
“我出來也沒帶多少銀子,這錢你省著些花!”
她警告了白給一句。
白給嘿嘿一笑,搓搓手將銀子收下。
“我說今兒天怎么亮了不少,這才瞧著原來柳姑娘今日又變美了些。”
他這絲毫不加掩飾的商業性吹噓讓柳如煙心里大呼無恥。
無奈翻了個白眼,她向著豐南道:
“聊聊正事吧,關于劉純的妻子葉氏,查到了些什么?”
豐南從袖兜之中拿出來一卷紙,遞到了二人面前。
“葉氏的資料,能找到的基本全在這里了,我已經事先看過一遍,確是沒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白給聞言絲毫不忌諱地坐到了柳如煙的旁邊,認真看著卷宗上面的資料。
柳如煙以前未有和男子如此親近距離,一時間不大適應,但看見白給那副全神貫注的模樣,卻也沒有打斷他。
些許時候過后,豐南盯著白給一副沉思的模樣,小心問道:
“白給,有看出什么嗎?”
白給回過神,伸手指著卷宗上的一處。
“葉氏年少時候喜武,頗有一些能耐,因不滿家中安排的婚姻,孤身離開了葉家,此后四處游歷,在去往璟城的路上救下一落魄男子,詳問才知此人乃是朝廷新封縣官劉純。”
“只因此處山高路遠,江湖勢力目無王法,不少不明來路的江湖劫匪竟在路上堵他,想要直接殺掉他,然后奪取他身上的官印,自立縣官。”
“葉氏念及己身年歲不小,正好又有行俠仗義之心,索性與劉純約法三章,要劉純做一名清白父母官,而后又自作主張嫁與劉純,護劉純坐穩山陽縣縣令的位置。”
二人盯著此處,并未覺得有什么問題。
“這……有什么疑點么?”
白給解釋道:
“葉氏一個婦人家,不能長命,死得早,說明什么?”
“說明她修行不過四境……我們哪怕就算她真的有四境修為。”
“危樓境界的武者在江湖的確是少有的高手,說她從一眾劫匪的手中救下了劉純,我信——但如果說她一個四境的武者能夠在山陽縣這地方扶持劉純坐穩許多江湖勢力覬覦的縣令位置,我一定不信。”
二人聞言面面相覷,看見了彼此眼中的恍然。
白給的話,確有道理。
柳如煙自己便是危樓境的高手,然而在七殺堂面前仍然不夠看,更何況山陽縣附近那么多大大小小江湖勢力?
葉氏一人,根本沒有能力鎮壓這些地頭蛇!
“可就算知道這些,似乎也對我們救出劉純的兒子沒有什么幫助啊?”
柳如煙面色疑惑。
白給一臉神秘地搖頭。
“你們還不明白嗎?”
“劉純能在山陽縣坐穩縣令的位置,從某種程度來講,和當地江湖勢力的龍頭——七殺堂有著分割不開的關系。”
“豐哥先前也和我聊過,劉純在位的時候,七殺堂收斂了很多,甚至幾乎沒有犯下過什么比較過分的案子……你們琢磨琢磨,劉純這個沒有背景,沒有靠山的芝麻小官兒憑什么能夠讓七殺堂忌憚?”
柳如煙的眼睛微微發亮。
白給又說道:
“很明顯,七殺堂收斂并不是因為忌憚劉純,而是因為一些其他的原因……至于這些原因的源頭,興許便和葉氏有關!”
“這個葉氏……我估摸著她多半與七殺堂有著不為外人知曉的關系,而且關系匪淺!”
“七殺堂綁架葉氏的傻兒子明顯不是想要對他不利,這事兒也正好側面印證了咱們的猜想……如果咱們能夠找到七殺堂綁架劉翰的動機,再對癥下藥,要回劉翰并不算難事。”
白給將自己的想法從頭至尾鋪陳開來,聽得二人一愣一愣。
他們確實沒有想到這看似一場為了求財的綁架事情前后,竟然還有著這么深,這么復雜的關系!
“咱們查查葉氏的家族和周家是不是有什么關系……如果有關系,那么問題就好解決了。”
“想要要回劉翰,無非就是解決七殺堂和劉純之間的誤會,說服七殺堂堂主周文龍。”
“這事兒我在行,壓根兒不需要動粗,”
豐南與柳如煙對視一眼,而后他起身道:
“我現在立刻去查這件事情,在消息沒有出來之前,你們暫且按兵不動。”
他迅速離開,白給便又拿起筷子,繼續吃飯,旁邊的柳如煙打量了白給兩眼,而后說道:
“你快些吃,吃完咱們去縣衙。”
白給愣住,目光掃過柳如煙精致的面頰,疑惑道:
“去縣衙作甚?”
柳如煙理所當然道:
“當然是向劉純問詢葉氏和七殺堂是否有關系!”
“他們夫妻二十余年,還有了孩子,必然無話不談,十分親近,如果葉氏和七殺堂有關系,劉純定然知曉!”
白給嗤之以鼻,筷子一動,夾起了一片流油的板鴨肉送入嘴中緩緩咀嚼。
“天真。”
“夫妻就無話不談?”
“夫妻就一定親近?”
“親近就一定無話不談?”
“你有男人嗎?你嫁過人嗎?你懂嗎你?”
“擼sir。”
白給一套連招將柳如煙懟得啞口無言,一張俏臉憋得通紅,偏生又找不著話還擊,一時間險些抓狂。
片刻之后,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將白白凈凈的手伸到白給面前,惱道:
“臭男人,把錢還給我!”
白給一把抓住了她的小手,在柳如煙未反應過來時候將她拉起來,朝著飯館外面走去。
“在下忽然覺得柳姑娘方才所說極有道理,這種事情肯定是要向劉縣令問問的,果然還是柳姑娘心思縝密,咱們現在就走。”
她被白給拉出了飯館,街上人多,她急忙掙脫了白給的手,瞪了白給一眼,紅臉罵道:
“你這人怎么生得這般無恥!”
白給帶頭朝著縣衙走去,嘴上笑道:
“柳姑娘不信我方才的話,只管去問問劉純,若是劉純知道他妻子葉氏的事情,在下便將那三兩銀子還給姑娘。”
柳如煙冷哼道: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白給點點頭,伸出了小拇指。
“柳姑娘若是擔心在下反悔,可以拉鉤。”
柳如煙遲疑片刻,還是與白給拉了拉勾,而后便同白給去了縣衙。
半個時辰之后,柳如煙略帶迷惘從縣衙門口走了出來。
白給在門口笑瞇瞇地看著柳如煙。
“怎么樣?”
柳如煙咬住嘴唇,頗有一些不服氣道:
“算你運氣好,蒙對了。”
白給搖搖頭,與柳如煙沿著小石巷盡頭走去。
“葉氏與劉純糾纏頗深,但二人的感情卻未必很深……換句話說,葉氏也許對劉純并沒有多少感情,從卷宗上的記錄來看,葉氏雖是女兒身,卻太過男兒意氣,嫁與劉純或許更多還是為了報復自己的家族,自己的家人。”
“她厭惡這些人為他安排婚姻,拿她當一件仿佛販賣的商品,寧可自己隨便找一個人嫁了。”
柳如煙聞言,偏過頭,眉目惘然。
“你…怎么知道?”
白給聳聳肩。
“我猜的。”
一個人對于人情世故的判斷往往依據于情商,而情商高低除了取決于天賦,便只有足夠的人生閱歷。
相比于白給,柳如煙自然是閱歷淺薄。
有些東西,只能意會,解釋不清楚。
懂得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