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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與虎謀皮(一)

  酒池肉林,歌舞不休。

  琉璃燈盞在符箓的催生下,衍生出了璀璨光芒,這的確要比煤油燈與燭火來得要明亮許多。

  嬌美動人的身影一具又一具,與燈光混合,水袖舞動,青絲起伏,不斷在那殿中翩然移步,展現自己精妙的舞技。

  殿上坐一中年男人,目光如炬,陰翳可怕,嘴角蕩漾著邪魅笑容,懷中一女子側偎,她嬌軀輕輕顫抖,呼吸也小心極了,不敢抬頭看男子,也敢不阻止男子不安分的手。

  她怕死。

  她心里明白,這里沒有法律,沒有什么權利,有的……只是弱肉強食。

  曾有外面請來的舞女被周獻覬覦美貌,她們不愿,不肯,不服,要同殿上周獻說法,回頭便被周獻砍去了手腳,扔進了豬圈狗圈中,生死不知。

  這些女人大都沒有家人,也沒有背景。

  真正寧愿為了自己的貞潔而付出性命的女人很少,大部分只不過是愚蠢,看不清現實,認為自己身在城中,夏朝的法律便可以保護她們。

  長時間的安寧,使得她們忘卻了弱肉強食,這個世界最基本,最殘酷的法則。

  周獻懷中的女子并不同情那些死去的女人,雖然她明白,其實那些女人并沒有錯,錯的是周獻這個魔鬼一樣的男人。

  可是她們蠢。

  世界從來不是公平的,她們卻認識不到。

  企圖和一個比自己強大,比自己殘忍,比自己不講道理的人講道理,索要自己應有的權力。

  下場不言而喻。

  長夜過去,這些舞女累了,倦了,也不敢絲毫表露。

  朝陽吐露,要比殿內的琉璃燈更加明艷,從大門射入進來,而另外一個穿著蓑衣的男人也帶著水漬站在了殿門口。

  他脫下濕透的蓑衣,摘下斗笠,全放在了殿門外,然后才走入殿中,站在了階下,同周獻弓腰行禮。

  周獻目光不悅,放開了懷中玉人,揮手遣退這些辛苦一夜的舞姬,冷冷道:

  “葉戶,我等了你們一整夜。”

  葉戶并未因為對方的語氣變化而驚惶,他娓娓道:

  “昨夜下了一場大雨,鳥兒不能飛,跑不過耗子。”

  “不過大人放心,夜煞已經堵死了山陽縣所有可能離開的路,哪怕他們插上了翅膀,也不可能飛出去。”

  周獻不吃他這一套,聽到了人沒死,臉色登時便陰沉了下來。

  “幾百號百里挑一的死士,幾十名三境的修士,四名四境的修士,因為一場小雨,連一條狗都抓不住,你們夜煞就是這么辦事的?”

  葉戶淡淡道:

  “昨夜可不是一場小雨,白給也絕非貓狗,我們先前派出去的三境殺手,一個都沒有活著回來,就連敬寒這樣的四境中品也無聲無息死在了山陽縣這個破地兒,如果不是此人隱藏得極深,便是身邊有高手保護。”

  “無論是哪一種,都足以昭示白給此人不簡單,夜煞的老板已經開始考慮,要不要退掉大人的單子……畢竟夜煞只是一方江湖小小狼豺,得罪不起王城的大人物。”

  周獻聞言冷笑道:

  “現在怕了?”

  “晚了。”

  “你們已經參與了這件事情,回頭只要驚動了上面,一旦來人細察,不止是我……你們夜煞一個也別想跑,全都得死!”

  “你們唯一活下去的可能,便是與我合作,將和五石粉有關的一切暴露可能全部扼殺在搖籃之中!”

  葉戶沉默著,對此沒有發表自己的意見。

  決定權并不在他的手中,所以他說了不算。

  “還有,那個山陽縣的小縣官……他有說什么沒?”

  周獻想起了被抓住的劉純,目光凜然。

  葉戶回道:

  “一字未吐。”

  “刑罰力度不夠?”

  “非也,而是劉純嘴太硬。”

  回憶起了傍晚時分的恐怖場景,葉戶感慨頗深。

  他倒真是許久不曾看見這樣鐵骨錚錚的男兒了。

  拔甲,碎指,抽筋,斷脈……一整套刑罰下來,基本就差宮刑沒有解鎖。

  至于為什么不解鎖宮刑,是因為那時候劉純的狀態已經不足以支撐他接受宮刑了。

  “過兩日他恢復些了,接著用刑,我倒要看看,他的嘴究竟有多硬!”

  七殺堂內,楓林院中,老人飲下半口茶,眼里殺氣又重了幾分。

  不多時,門外來了人。

  正是龐修。

  他放下了刀,單膝跪地,當著一眾管事的面說道:

  “周爺,夜煞的人不要錢。”

  “他們要人。”

  “劉純還沒有死,夜煞的人說,如果周爺能幫助他們抓住那幾只逃走的老鼠,他們愿意用劉純作為交換。”

  此地一陣沉默。

  一旁的年輕魁梧漢子低聲道:

  “周爺,那幾個人……命不值錢,若是王城那頭真來了人,搞不好他們還要反咬咱們一口,自古以來,恩易忘,仇難解,不如咱們借著此機會,把劉大人換回來……”

  “回頭便是上面來人了,也和咱們沒關系,追查也是追查夜煞那幫孫子……”

  周文龍沒有說話,他沉默了許久。

  “龐修,再帶些錢財,去問問能不能當面談談。”

  龐修頷首,領命離去。

  一旁的管事們面面相覷,在他們看來,方才鹿管事的提議很穩妥。

  交出白給,萬事大吉。

  雖然白給所住的地方附近也有些奈何的人在巡守,但都是些蝦兵蟹將,真正的四境高手只有蘇有仙一人,若是他們動手,白給根本沒有抵抗的能力。

  “周爺,世道變了……講不得義氣了!”

  另一位羊角辮的瘦削老人開口,目光鋒利。

  “是啊周爺!那白給與咱們非親非故,咱們也不欠他什么,沒必要為了這不相干之人,讓整個七殺堂陷入險境!”

  “三思啊周爺……”

  一聲接著一聲的勸阻傳入周文龍的耳朵,他卻低頭平靜飲茶,好似沒有聽見這些聲音,充耳不聞。

  “中澤,去將白給請來,老夫想單獨見見他。”

  拱門口站著那名下人離去,而后周文龍又說道:

  “諸位,散了吧。”

  那名羊角辮的老者似乎還想勸說什么,然而周文龍那雙已經布滿了殺氣的眼神讓他心頭一顫,不得不轉身離開。

  他臉上呈現了一絲厲色,陰翳無比。

  不多時,白給踏入了園中,帶著微笑走到了周文龍面前。

  “周爺找我何事?”

  周文龍瞇著眼,語氣不明。

  “夜煞在找老夫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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