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閑情逸致去管理少女,只要確定對方不是來殺自己的就足夠了。
白給回到了自己的意識海之中,原來因為白骨巨手而崩潰的精神世界,已經緩緩恢復,雖然許多猙獰的殘骸仍然能夠看出這里曾經遭遇過什么。
遠處星云受到過那白骨巨手的影響下,已經變成了一片混沌,沒有新的星辰誕生,只有在無垠寰宇之中穿行的星辰碎片,即便這里是白給的精神世界,可他仍然無法驅散那些徜徉在星辰碎片之中的光輝。
其實白給原來以為這一片天地,是自己的思維所化,自己是這里的主宰。
不過現在看來……并不是。
石碑上布著一些裂紋,是上一次為了阻擋那只白骨巨手所留下的。
而原本石碑所在的高臺上,出現了一名很特殊的劍客。
他拿著書在看。
白給走近了些,想要看看書上的內容究竟是什么。
可是他看不清楚,如同身處夢境一般,上面的字明明很清晰,可當白給想要認真仔細地閱讀時,它們又突然變得模糊起來了。
劍客的臉也是模糊的,仿佛打上了一層馬賽克。
他沒有和其他劍客那樣,不分緣由抬手捅白給一劍,與那些多動癥患者相比,眼前這名劍客則顯得安詳多了。
第一次進來沒有被捅,白給甚至覺得有些空虛。
“前輩。”
白給很禮貌地對著劍客彎腰拱手,可劍客并沒有抬頭,仍然聚精會神地看著手上的書。
白給微微搖頭,對方既然不搭理自己,他索性便繼續練劍了。
白骨巨手的出現讓他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機,那名璟城都城內道人的話則讓白給內心更加沉重。
他得變得更強才行!
白給在劍碑下舞劍許久,眼神越發的堅毅,而那名盤坐在地面上看書的男人忽然抬起頭,看著不斷練習劍術的白給,竟開口說了話。
“別練了,沒用的。”
白給揮劍的手,驟然停住。
他微微側過頭,盯著手中拿著書的男人,疑惑道:
“你在跟我說話?”
男人合上書本,站起身子,指著石碑上面的裂紋,開口說道:
“劍道是一條錯的路,我走到了黑,也沒有看見光明。”
“睥睨無雙的劍法,斬不了魔。”
“如果你遇見了它,用那些劍法,你只會死得很慘。”
白給聞言,迷惘道:
“那我要怎么做?”
男人搖頭。
“我也不知道。”
“我是個失敗者,曾經我以為自己已經站在了修行的巔峰,以劍道獨辟蹊徑,走出了一條舉世無雙的路……可后來遇見了它,我才知道劍道和其他修行路沒有任何區別。”
“不是劍道生而就強,是因為我強,所以我手里的劍才強。”
“所以當我面對它的時候,被單純的實力所壓制,劍道并沒有幫助我克敵制勝,反而那股不顧一切出劍的愚蠢,讓我失去了周旋的機會,一瞬之間便決定了我的生死。”
“練劍……并不能讓你變強,只會讓你死的更快。”
男人的一席話,讓白給陷入了迷惘。
手里握著的劍,松開了。
劍朝著意識海的深淵滑落而去,沒有任何響聲,沒有絲毫響動。
墜落,直至消失。
合上書的男人站在了白給的面前,對著白給伸出了手,淡淡道:
“把石頭給我吧。”
“好好修行你儒道。”
“儒道……比劍道走得更遠。”
白給仿佛一具行尸走肉,雙目無神,從胸口的衣服里摸出了一塊石頭。
是那塊聞潮生交給他的頑石,由當年朝天問所留下。
男人伸出手,去拿白給手心的那塊石頭,卻在觸碰的瞬間,被白給握住手,他大駭,想要掙脫,然而下一刻,白給的劍便已經扎穿了他的胸口。
沒有血,只有黑色的墨滴緩緩落下。
灑在了與石碑鏈接的寬闊石臺上,緩緩消失。
男人嘴角的驚愕,漸漸變成了驚恐。
即便白給看不見,他只能看見馬賽克的像素在蠕動。
但很快,男人的臉清晰起來了。
那人……竟然長得和白給一樣!
他捂著胸口的洞,虛弱道:
“為什么?”
“你明明彷徨了。”
白給的眼睛逐漸變得清明。
“彷徨?”
“我當然彷徨。”
“我都彷徨了一輩子了。”
“人這一生,誰能不彷徨?”
“誰又能夠真的活明白?”
“路不走到盡頭,因為中途看不見光,因為他人的三言兩語就放棄,永遠只能夠在原地打轉。”
“我練劍,不是為了什么天下第一,不是為了做最強的人。”
“我只是想活下來,然后撥開云,看看天。”
噗哧!
白給說完,又是一劍扎進了男人的心口,罵道:
“我最煩的就是你們這些逼崽子,前世里寫個小說,動不動就讓我太監,讓他們教我怎么寫,都不吭聲了,開口就是沒主線,女主惡心,世界觀設定粗糙,一看就是降智,趕緊切了吧,沒有寫頭……”
“我他媽不寫下去,我怎么知道自己錯在哪兒?”
“你說劍修一途有毛病,有沒有毛病我自己不知道?你說有就有?有毛病就不能改了?”
“我可去你媽的,不管是修行還是其他什么,誰再讓我切,我反手就捅他個對穿腸!”
說著,白給忽然扒下了男人褲子,在男人滿面驚恐的表情之中舉起了刀,兇狠道:
“切!老子今天就讓你嘗嘗切的滋味!”
說完,白給噗哧一劍下去,男人捂著下體慘叫不已。
不多時,便化作了一道黑氣消失了。
他消失之后,劍碑旁傳來了一個很溫柔,帶著磁性的聲音。
“不錯。”
白給側過頭,目光鋒銳。
“你又是誰?”
男人回答道:
“朝天問。”
白給聞言皺著眉頭,仔細確認了片刻,他也不知道對方是真是假,只說道:
“為什么你會取這么一個中二的名字?”
朝天問干咳了兩聲。
“不要把關注點放在這么奇奇怪怪的事情上面。”
白給點點頭,問道:
“那你是真的死了嗎?”
朝天問面色略僵,旋即他回道:
“如果你指的是肉身的消亡,那么我是真的死了。”
“人嘛……總有生老病死,修士雖然長壽,但也敵不過歲月無情。”
白給聞言驚訝道:
“連你這樣的修士,都不能永生?”
朝天問微微搖頭。
“永生……需要半只腳踏過神隱境,邁入修行的盡頭——大自在境。”
“但從古至今,除了那只內院之中的大魔,從來沒有人跨越過。。”
“一般而言,三四千年是修士壽命的極限……某些妖族可以活得更久,譬如當年為我負劍的老龜,三四千年,可能對它而言只是漫長的龜生之中比較短暫的歲月。”
“道家擅長養身,如果靈海還在世,該是活了有六千年了。”
目光略過了劍碑上的裂痕,白給的心思重新回到了那只從黑洞之中的白骨巨手上。
“那白骨巨手是怎么回事?”
朝天問嘆息了一聲。
“說起了這事兒,我倒是應該和你道一聲歉。”
“如果我們當年把事情辦妥,就不會有今日的業障了。”
“你所看見的那只骨手的主人,便是五千年前,我與靈海和孔山一同鎮壓在東海之中的大惡!”
“它是妖族,也是內院的主人,一身修為通天造化,當年我們窮極一切手段,也只能夠勉強將三才陣將其與麾下無數妖鬼壓制在東海之下,無法殺死他們,后來我與孔山逝去,留下了靈海一人在未名島制約魔骨。”
白給聞言,更加不明白了。
“如果是這樣,為什么它會突然出現在我的意識海中?”
朝天問沉吟了許久。
“三才陣有靈海坐鎮,魔骨縱然有天大的本事,也絕對不可能直接向著外界出手……除非有什么東西和它產生了鏈接。”
白給聞言,立刻就想到了那日那個被觀仙樓練成了惡鬼的男人。
“會不會是那日那個來到了我識海空間的人?”
朝天問點點頭。
“很有可能。”
“我如今只剩下一縷靈識,沒有辦法用手段查看,不過從表象上來講,該是他沒有錯了。”
白給瞳孔縮緊。
觀仙樓那群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會和東海下的魔骨扯上了關系?
魔骨被鎮壓在了東海之下,按照道理,不可能和外界有所鏈接,更何況夏朝距離東海那般遠,就算真的魔骨通過什么神奇的手段鏈接了外界,也該是南朝那邊兒的人才對啊……
“不管怎么說,魔骨在你的身上留下了標記,日后若是有機會,它一定還會來找你。”
“想要活下去,你必須盡快讓自己變得更強。”
白給嘆了口氣。
“我也想,可現在瑣事一大堆,不到年關回翰林院,讓院長為我灌頂,我根本沒有辦法修行。”
“儒道的修行畢竟和其他的修行不同,必須要有前輩的接引,灌頂后建立神橋,后人才能夠修行浩然氣。”
朝天問笑道:
“你可以先修武道。”
“武道與儒道,其實差別不算很大,世間諸般修行,真正的差距,體現都是在五境之后,前面四境的修行,一法通則萬法通,能將武道修行好,日后修行儒道也算是事半功倍。”
白給聞言恍然。
再一次請教了朝天問一些劍道方面的知識,朝天問卻并沒有對此做出多少解答。
三千劍解,三千劍客。
全都是天地萬象所化,被他融合于劍道之中。
他告訴白給,學劍,光憑借悟性還不夠。
得有足夠的實踐,足夠的天地之間的感悟。
旁人教不了真東西。
任何修行,都是以自然為師,觀察,思考,總結,不斷改良,一點點精進,最終才能夠變成自己的東西。
白給受教,朝天問的靈識消失之后,他沒有再繼續悟劍,而是退出了自己的識海,興致勃勃地端著一盞火燭去到了蘇有仙的房間,敲了敲門,聽見里面傳來了回應,他才推門進入。
才邁進去半步,白給又退出來了。
木盆里水霧幽幽,一股花瓣清香彌漫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里。
水聲淅瀝,白給瞧見了一只搭在木盆邊緣處,白里透紅的柔嫩腳掌,便下意識閉上了眼,退出房間,又掩上門扉。
“還在洗澡呢,你就請進。”
白給無語。
蘇有仙是真不拿他當外人。
房間內傳來了一陣笑聲,沒過多久,蘇有仙穿好了浴袍,似乎是顧忌白給身上的心魔,她刻意把鼓鼓的胸口裹緊了些,裙擺也遮蓋到了膝蓋以下。
“白大人……這么晚來找奴家,是想通了?”
白給背她勾住領口進了屋子,下意識就關上了房門。
“別……我是來拜師的。”
蘇有仙掛著些水珠的眼睫毛微微顫動,不明所以。
“拜師?”
“我嗎?我有什么能夠教你的?”
白給將自己想要修行武道的事情和蘇有仙說了,蘇有仙那雙嫵媚的眼睛轉了轉,膩聲道:
“想讓我教你修行?”
“沒問題,你把法海改死,把許仙和白娘子寫活,我就教你修行。”
白給搖頭道:
“都說了這可不是我編出來的故事,怎么能說改就改,那是不尊重原來的作者。”
蘇有仙月牙眉兒一橫。
“真不改?”
白給態度堅決。
“改不了。”
蘇有仙玉臂抱胸,冷哼道:
“你要是不改,我便不教。”
白給反擊道:
“那我就去找花香影,她從劍閣出來,還是一名四境上品的修行者,教我這樣小白修行肯定不是問題。”
蘇有些撇過頭,語氣竟有些幽怨。
“你去啊,去了就別回來找我。”
“那我去了啊。”
白給說著,起身朝著門外走去,剛跨過了房門,便聽蘇有仙咬牙道:
“回來!”
白給瀟灑轉身,又走回了屋子,鎖上了門。
“還是你對我好。”
蘇有仙聞言哼了聲。
“我是怕你大半夜嚇著人家小姑娘。”
白給嘿嘿一笑,將燭盞放在了蘇有仙房間內的茶桌上。
“其實法海傳原名并不是法海傳,而是白蛇傳,結局有兩個,一個是好的,一個是壞的。”
蘇有仙眼睛一亮。
“真的?”
白給將另外一個結局告訴了蘇有仙。
“其實意難平的人,并不只有你,作者……后來改編的人,或許對于最初設定的那個結局,都不太滿意吧。”
“但往往快樂的事情容易忘記,而只有悲傷與傷口才能夠讓人銘記許久,或許這便是作者的用意吧。”
白給話音落下,蘇有仙碎碎念了陣子,仍然堅持自己喜歡圓滿收尾的故事。
等到平息了自己內心的郁結,她才撩起自己的浴袍,坐回了床上。
蘇有仙看著白給,拍了拍床。
“上來。”
白給呼吸為之一滯。
“這……不好吧?”
蘇有仙眉頭一橫。
“還想不想學了?”
“快上床,老娘又不會吃了你!”
“坐在我對面,像我這樣,五心朝天。”
這其實是與道門有關的修行姿勢,蘇有仙修行二十多年,所學頗雜,雖然沒有像花香影那般在大門大派之中有過系統性的修行與學習,但自己幾十年在奈何之中執行任務,遇見過很多前輩,偶爾會指點她一二,再經有她自己不斷總結嘗試,這些寶貴的經驗和過程恰恰是花香影那樣的天才修行者所不具備的。
簡單些說,蘇有仙可以解決很多白給修行路上的困難,講解正確的修行方式。
因為白給走過的岔路,大概率蘇有仙自己從前經歷過,并一點點嘗試爬了出來。
白給除去鞋襪,盤坐在了蘇有仙的對面,學著她的模樣,雙手放置于膝蓋上,聽著蘇有仙講解,如何讓自己的意識與氣海建立鏈接,又如何通過汲取天地之間漫散的稀薄力量,一點點凝聚開辟自己的氣海。
所謂的氣海修行,其實分為此岸與彼岸。
此岸在地上,是一塊不大的空間,每個人的氣海此岸幾乎相差無幾,而彼岸則在天穹之上,在那片星光微妙,月輝吐露之地。
“前四境的修行,分為探山,窺幽,返景,危樓四境,道儒佛武,前四境的修行大同小異,你若是修好了武道前四境,日后回到翰林院之中,并不影響你儒道的修行,反而頗有裨益。”
接下來,蘇有仙開始緩緩為白給講解與修行前四境相關的知識,并且孜孜不倦地引導白給。
房門外的夜空清冷,黑云緩緩散開,不知不覺星光與月輝竟順著窗欞間狹小的格子,緩緩注入到了白給的身體里面,而那些星光之中,還帶著些白給非常熟悉的味道。
他仍舊閉著眼,嗅了嗅鼻子。
除了蘇有仙身上的香味,并沒有其他什么味道。
可他一屏住呼吸,卻又覺得肺部之中有一股熟悉的氣味。
這種味道……很像是……
白給靈光一閃。
沒錯了。
是書的味道。
一種竹紙的香氣。
這種味道,他在那日意識海中,白骨巨手即將捻碎他的時刻,一些神秘的讀書人幻象出現,那時候他們手中的書,便彌漫著這股很好聞,很讓人心寧的竹紙香氣。
白給在這樣的一股氣味促使下,氣海內細微的神力忽然活躍了起來。
仿佛雪崩擊穿時候的電子,一個招呼二三,很快微弱的氣海神力便匯聚成為了一股小溪,在白給那從未經過開發的經脈里面緩緩流淌。
一種很舒暢的感覺彌漫全身。
原來修行……是這么快活的事情。
白給表情微妙,坐在他對面的蘇有仙美目幽幽,輕聲問道:
“怎樣?”
“找到氣海的位置和感覺了嗎?”
白給沒有告訴蘇有仙自己已經開始練上了,而是‘嗯’了聲,向她描述了自己氣海里面的模樣。
“有一片樹木比較稀疏的小樹林,一汪深潭,這里面沒有動物,也看不見蟲子,沒有風在吹,潭水很平靜,里面是我的影子。”
“遠處白茫茫的一片,我的神念無法抵達。”
蘇有仙回道:
“對,這就是氣海此岸的模樣。”
“你要努力擴展那些神念無法抵達的混沌區域,然后再建一座高樓……”
白給問詢道:
“多高?”
蘇有仙回道:
“高到你能借助它觸摸到天上的星辰。”
白給似乎明白了一些。
“這就是危樓境的由來么?”
“沒錯。”
一夜過去,白給在蘇有仙的指點下,終于探山境大圓滿,開始準備修行第二境。
本來白給準備在梨園里面閉關一段時間,好好在蘇有仙的指引下,修入四境,他這具身體修行天賦極佳,本身又因為意識海之中劍碑的影響,提前半只腳邁入了五境修行,如今返回去再重修前四境,自然容易很多。
他的修行速度,讓蘇有仙一度開始懷疑人生。
花香影這樣的少女,雖然年紀輕輕便已經是四境上品,但人家修行得早,又有名師指點,縱然驚艷而優異,但尚且在能夠接受的范圍內。
而白給……
雖然他一度在強調是蘇有仙教的好,但其實蘇有仙心里明白,白給修行速度之快,絕對和他自己的妖孽天賦離不開關系!
“難怪翰林院的那些人那么看重你……不過你修行天賦如此驚艷,為何他們不早點教你修行?”
蘇有仙很疑惑。
白給解釋道:
“儒道的修行和武道不同,需要修行者接受過大量的儒道熏陶,也就是需要閱讀許多儒家前賢留下來的書籍,這些書籍不僅僅是記載了儒道的文化,里面還有一些與修行相關的東西。”
“翰林院里面的學生,通常而言,前三年都是不會修行的。”
“有個別驚才艷艷的人,可以在短時間內完成翰林院老師們留下的學業,提前進入修行,但對于絕大部分的人而言,都是得老老實實讀完三年書,而后接受先生的灌頂,如此才能夠修行儒家的浩然氣。”
豐南辦事的速度一如既往的快,關于單歲的詳細信息,他很快拿到了卷宗,交給了白給。
“觀仙樓終于消停些了,安家的人也貌似沉寂下來了。”
“難得有功夫坐下來喝口水,真是……”
豐南坐在了白給的院子里頭,一邊喝著茶,一邊兒跟白給抱怨著。
“那安家不知道抽了什么風,這些天一個勁兒地排查里里外外的下人,好像是發現了什么,查了幾天,也沒有查出一個所以然來。”
蘇有仙迷惑不解。
“奈何在安家安插的有探子?”
豐南回道:
“沒有。”
白給噗哧一笑。
“那你急個屁。”
豐南搖頭道:
“你們不明白,事情比你們想的要復雜的多……安家這么做了,說明他們發現有什么重要的秘密泄露出去了,而安家內部的那些下人,最短的也有十年工齡,而這些人如果真的是探子,那么想要借著這些探子打入安家的一定不是一個小勢力,而且有著相當的野心!”
“不怕他被抓住,就怕他被抓了甩鍋給奈何,到時候慶城那邊兒不好處理。”
白給蹙眉,他前幾日才見過安紅妝,二人之間有過一些交流。
如果豐南的猜想是真的,那個安家的探子……會不會和單歲有關系?
他想到了這里,急忙與豐南說了關于那日和安紅妝見面的事,說完之后又打開了卷宗,掃視了一眼單歲的信息記錄。
“雖然有句話我說出來你可能不太信,但……安紅妝從這個叫單歲的老人嘴里得知,永昌與武隆并沒有死。”
“安家之中那名探子多半也和觀仙樓扯不開關系……雖然我并不清楚觀仙樓究竟意欲何為,但不可否認的是,這個勢力在下一盤很大的棋!”
豐南險些被茶水嗆住,他果斷回道:
“不可能!”
“永昌與武隆是樊清雪大人親自下的手,他刀下從來沒有活口!”
“而且奈何之中有人親自驗過尸,我十分確定他們已經死透了。”
白給輕啜一口淡茶,目光盯著豐南的手指。
“安紅妝和你們有著一樣的想法。”
“但為什么,你們不考慮一下,死的人……究竟是不是真的武隆與永昌?”
豐南聞言笑了起來。
“這哪兒還能夠有假?”
“一來誰敢冒充武隆與永昌二位王族,二來天下還有人能夠長得一樣不成?”
蘇有仙想要附和豐南的話,可話到了嘴邊,卻沒有說出口。
因為白給的表情很嚴肅,完全沒有任何開玩笑的神色。
這個理由足夠讓蘇有仙相信他。
“世上的確沒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可那是天生的……”
“人可以雕刻出兩個幾乎一樣的雕像,自然也有辦法弄出兩個外貌幾乎一樣的人。”
白給緩緩開口,語氣沉重。
“觀仙樓手段太多了,他們能夠利用五石粉制造出‘惡鬼’這樣的東西,施展一些幻術,改變人的外貌該不是難事。”
“那夜觀仙樓便有人以幻術化作了蘇姑娘的模樣,潛入了我的房中,伺機想要殺死我,那人不但長相與身材與蘇姑娘別無二致,甚至連身上的氣味都改變得完全,倘若不是因為我身上有寶貝護身,可能已經遭了她毒手。”
豐南聽聞之后沉默了片刻。
“樊大人……中幻術的可能性很低。”
白給搖頭。
“說不清。”
“我相信普通的幻術對于樊清雪這樣的絕世強者而言自然是用處不大的,但如果下幻術的人……是一個六境,甚至七境的高手呢?”
這個世界的修行,五境摘天之后,分別有造化,太上,極意,神隱四境,而極意境便是圣境,太上上品,常被成為亞圣。
修為到了那樣的程度,手段通天。
觀仙樓之中會有亞圣境的人存在嗎?
說不清楚。
豐南陷入了一陣極長時間的沉默,他埋下頭,思考著這件事。
“可惜,就算你說的全是事實,我們也沒有辦法驗證了。”
“永昌與武隆二人的尸體,按照前朝的傳統,舉行了火祭。”
“如今他們只剩下了一團骨灰,究竟是真是假,說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