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子里商量了一下對策,白給認為讓其他人知道武隆與永昌這二人假死很重要,只有他們出現了麻煩,火才會燒到觀仙樓。
觀仙樓起了火,才不會有精力來顧及他這樣的螞蟻。
所以,白給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如何才能夠讓豐南相信武隆與永昌沒有死。
這是個很麻煩的問題。
一旁靠在梨花樹干處的蘇有仙莫名想起了一些桂坊內的姐妹與她開的那些讓人臉紅耳赤的玩笑,忽然靈光一閃。
風撩起了梨花瓣。
“我有一個方法,或許可以證明二人是假的王族。”
二人循聲望去,異口同聲問道:
“什么辦法?”
蘇有仙眨了眨眼。
“去找他們的妻妾,問問二位王族被殺之前的那些天,與更早的日子,行房事的次數對比。”
白給與豐南對視一眼,而后豐南恍然道:
“我明白了,如果二人是王族找來的替死鬼,永昌與武隆肯定不會愿意自己的妻妾被人染指,所以便不會行男女之事……”
“其他的事情他們都可以模仿的惟妙惟肖,唯獨男女之事……身為王族,在他們的眼中妻妾是自己的私有財富,除非某些人有特殊癖好,否則絕對不會輕易和其他人分享。”
“再者,他們的妻妾與他們共度了幾十年,對于二人的身體了解肯定遠超其他人,一旦為了做戲更真而讓兩個替代品與他們妻妾交歡,很容易留下不必要的證據……”
“這個方法,妙啊……”
豐南眼神一亮,對著蘇有仙豎起了一個大拇指,卻又聽白給說道:
“我還有另外一個問題。”
“如果奈何知道了二人假死,會稟告給圣上么?”
沉默了小會兒,豐南回道:
“不一定會。”
“具體情況得等判官們評估出來,一般稟報給圣上的事情,要么是借助陛下之手能夠處理的事情,要么處理不了,但對夏朝有著極大危害的事情……如果是一件處理起來十分麻煩,卻本身不會對夏朝造成多少影響的事……那么多半就不會稟告圣上,甚至直接將這件事情封存在卷宗里面擱置。”
豐南頓了頓,又說道:
“沒辦法,你也瞧著了,夏朝的官職體系多少有一些問題,而且很多權力被架空,實際掌握在了王族與貴族的手中……這都是前朝老皇帝們留下來的弊病,若不然如此,女帝也不至于費盡心思搞一個奈何出來。”
“要知道,當初奈何誕生的時候,可是幾乎遭到了朝廷里面全體上下的一致反對。”
“若不是女帝夠硬,現在的夏朝……更亂。”
白給沉默不語。
豐南很明顯不是在唬她。
隨著他接觸奈何的時間變長,對于這個組織稍微有一些了解,便明白,其實很多時候處理民間冗亂的,并不是官員,而是奈何之中的成員。
正因為如此,女帝給了他們特殊的權力。
奈何里面的人,只要手中證據確鑿,只要膽子夠大,手段夠硬,可以隨時隨地處理夏朝任何的人。
包括王族,包括百官權貴。
因為有了這一層的制約,所以夏朝許多尸位素餐的官員,不敢做得太過分。
誰也不知道,鍘刀什么時候就會出現在自己的頭上。
豐南帶著略有些沉重的心境離開了白給的院落,并告訴了白給,結下的一段時間,他都不會出現在璟城之中,如果遇見了什么麻煩,最好縮在梨園不要出去。
“喏,這是上次借你的兩串糖葫蘆。”
花香影找到了田填恬,看著對方一臉驚恐的表情,哼哼地遞交到了他的手上。
田填恬遲疑了片刻,最終美食的誘惑戰勝了內心被少女支配的恐懼,他小心接過了少女手中的堂糖葫蘆,舔了舔。
真甜。
“我原諒你了。”
田填恬甕聲甕氣地說道。
他的心智始終是一個小孩子,不記仇,挨了頓打貌似也不算什么。
少女開心一笑,目光灑在田填恬身后的牌樓口子那頭。
那個販賣糖葫蘆的小販背后,有一個金燦燦巨大的牌匾:
銷金樓。
少女眨了眨眼,指著那樓說道:
“田填恬,那是什么地方?”
“金燦燦的,好漂亮,是不是飯店?”
田填恬回頭望了一眼,搖頭道:
“不是。”
“銷金樓是古董珍奇販賣的場所,好像是觀仙樓名下的產業,原來我記得是叫小金樓來著,后來城里建了另外一家小金樓,而這家則被改成了銷金樓,不再做符箓生意了。”
少女嘟著嘴。
“好奇怪喔,我前幾日,瞧著一個抱著盒子的男子跑了進去,臉上還在發光,好像是撿到了什么寶貝。”
田填恬抿了抿糖葫蘆,瞇著自己的小眼睛,享受至極。
“再正常不過了,進那個地方,一旦里面的人鑒定出你手中的古玩是個真的寶貝,就會以高價收購。”
“收購了之后可就發達了,能買好多糖葫蘆呢。”
“先前我出去執行任務的時候,偶爾也會揀點好看的小石頭,不過他們不收,還把我趕了出來。”
少女聞言笑了起來。
“他們是收古董,不是收破爛。”
田填恬癟嘴道:
“可是我上次進去的時候,聽見他們在說什么石頭……”
“好像是什么五行靈石,很珍貴的,萬一我撿到了呢?”
花香影和田填恬朝著梨園兒走去,快要正午了,頭頂太陽光芒灼灼,二人覺得糖葫蘆不頂飽,腹中咕嚕咕嚕作響。
又到了干飯的時間。
銷金樓的后閣內,地面以紅色涂料畫著許多復雜的符文,順著間隔不斷的青石板一直延伸到了不遠處的閣樓外,而閣樓附近則全是模樣怪異的人形石像,制作精妙,擺著不同的姿勢,并且尺寸大小和真人一模一樣。
這里沒有草,沒有任何植物。
一名身著金絲華呂,紋有龍鳳瑞獸的中年人正坐在閣樓第三層的大廳內,而另一名年輕男子則帶著一臉討好的笑容,低聲下氣地侍奉在他身旁。
“山龍,那日,你說斂金獸見到了白給之后,有所異動?”
山龍為中年人添上了一杯茶,笑道:
“沒錯,桂大人。”
“小的在觀仙樓里頭見到過白給的畫像,認識這個人。”
“那日小人在路上正走著呢,身上關著斂金獸的盒子忽然動了起來,而且動靜極大,掉在了地上,小人彎腰去撿,這才看見了那讓斂金獸激動起來的人,竟是觀仙樓大人們幫忙留意的白給。”
桂爭渡瞇著眼,手中捧著一個毛茸茸的白色團子小獸,可愛得很,不停用小爪子刨著他無名指上的翡翠戒指。
“這么說,他的身上也有與五行靈力相關的寶物?”
山龍忙點頭。
“斂金獸對于具有五行靈力相關的寶貝十分敏感,當時能夠讓它那樣激動,一定是白給的身上有了不得的東西。”
“蜃樓的建造,需要海量的五行靈力,而偏偏這個世上具有五行靈力的東西大都在秘境妖界之中,十分不好獲取,雖然觀仙樓最近些年頭正在四處搜羅妖界秘境,從里面尋覓具有五行靈力的東西,但收獲并不多。”
“據說上次他們在山陽縣北邊兒的嵐宮山中找到了一處秘境,是一處很小的秘境,里頭似乎有和五行靈力相關的寶物,可惜,那里后來出了什么變故,去的人都死了,甚至連杜安遠這名五境雷門的長老都未能幸免,那些寶物最后自然也不知所蹤……”
桂爭渡低頭思索了片刻。
“他人在梨園,身邊有人在保護他,想對他下手,不容易。”
“而且璟城自從換了城主,巡守比從前嚴格太多了,那趙睿智不通人情,好說歹說不收咱們的東西,真要是像過去那樣在城里面動手,一旦事情暴露,咱們都得玩完。”
“那家伙也不知背后有什么人,居然連安家和王城的人都敢動……”
“先想辦法聯系一下他,看能不能從他的手中,將那些東西買過來。”
山龍聞言笑道:
“沒問題。”
觀仙樓不缺錢,所以銷金樓也不會缺錢。
能買到那東西,自然是最好。
王城,第五家族宅邸。
碧水花園之中,一名容貌秀美,肌膚水嫩的安靜少女在一張畫板上不斷繪畫著一個人物頭像。
其實這樣的畫像,她已經畫過了許多。
全是男頭。
花園的這條幽靜小道,里面木架構造的簡單畫展里頭,全都是不同的男頭,各色各類,均眉目俊朗,鼻梁挺翹,一些薄唇如玉,頗有陰柔之氣,一些則面容描繪陽剛無比,很像是軍隊里面打仗的人。
這些畫像有著一個共同點。
少女咬著筆頭,黑色的墨漬染黑了她薄而紅潤的唇瓣,墨滴從嘴角滑落,她似乎并不介意,雙手不時沾了些燃料,在面前的肖像上輕劃。
這個過程是上色。
倘若白給在此地,他便會發現,這肖像上所畫……正是他。
少女沾著些塵埃的精美小腳丫子旁,放著一張裝潢好的宣紙,上面寫著一首滿江紅。
沒過一會兒,少女忽然偏過頭對著不遠處躺在草坪上,嘴里叼著一根狗尾巴草曬太陽的魁梧黝黑男子問道:
“哥,那白給…他白嗎?”
第五微微睜開了一只眼睛,敷衍道:
“白,比我白。”
少女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嗔道:
“我當然知道他比你白,你這黑不溜秋,跟個煤炭似的。”
第五第五生下來就黑,而且身上不黑,只有臉和脖子黑。
她舔舐了唇瓣上的墨漬,而后將毛筆放在了一旁,繼續給白給的臉上色,嘴里還輕輕念叨著: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其實這首詞給她這樣的小姑娘并不合適,但少女卻出奇地喜歡。
而此時此刻的白給,已經在準備給耳靨編排一部新戲。
——白蛇傳。
這是一部相較于化蝶而言,情節,人物,世界觀更加復雜的戲劇,總體上來講,白蛇傳更加適合作為一個故事來說書,如果要編排成為戲劇,則對于耳靨幾人而言是一場非常嚴峻的考驗。
白給這么做,其實更多是為了在王城提升自己的知名度。
他現在越出名,越被一些喜歡戲劇的權貴們看重,日后觀仙樓想要對他動手,就越容易顧忌。
畢竟夏朝有一套完善的法律制度,即便在偏遠地區很難束縛住權貴,可至少在王城……沒有人敢正大光明當著女帝的面犯事。
一個很出名的人突然出了問題。
很容易被徹查。
但如果是一只小貓小狗死在了路邊,被當場掩埋的可能就會大很多。
更何況,他是個孤兒。
一邊在蘇有仙的指導下修行,一邊編排戲劇,白給的日子過得充實,這日正午,他吃過了飯,正在準備將故事的范本與一封問候的信,托人寄送給王城之中的柳如煙,院外卻有人帶來了銷金樓的邀請,想邀他去璟城最豪華的酒樓——夢浮生一敘。
他請客。
白給拿著那張請帖覺得很好奇。
他對于銷金樓有所耳聞,知道對方是一家古玩店,
古玩店怎么會找上自己呢?
他一窮二白,除了銀子,就只剩下銀子了。
真要說什么寶貝……
還真沒有。
也許身上那本戲簿談得上是寶貝?
不自覺地,白給摸了摸自己的袖兜,里頭除了些瑣碎銀子,便只剩下了先前阿東三只小獸給他的,從河里面撿起來的幾塊小石頭。
這些石頭頗有些意思,每每到了夜晚的時候,他們會發出微弱的光芒,甚至白給能看見它們在緩緩吸收星辰的輝耀。
將這幾塊小石頭帶在了身上,白給能夠明顯察覺自己修行的速度在變快,而且這個速度的增益并不小。
他氣海的靈力不時會在石頭的牽引下變得沸騰起來,雖然這些速度的增益對于本來修行天賦極佳的白給而言,也不算什么。
“非要說寶貝,這些石頭能算吧……”
“可他們總不該知道我的身上有石頭。”
這些小獸給他石頭的事,只有蘇有仙知道,并且白給還專門送了一個給蘇有仙。
正在白給低頭盯著請帖出神之際,蘇有仙挽著袖子端著一個木盆進了屋子,將里面擰干的衣服掛起來,晾在了院子里的晾衣繩上,鋪展開來,一點點細致地將褶皺理平。
這些衣服有一部分是她的,有一部分則是白給的。
弄完了這些,蘇有仙走到了白給身旁一屁股坐下,端起了茶壺揚頭便對著嘴倒。
二人相處的時間長了,她發現白給是一個非常好相處的人,自己也不必再像從前那樣,做什么事情都要精致無比。
那樣活著是很光鮮,可是很累。
“哎……有人請你吃飯,別不會又是誰家的姑娘?”
蘇有仙的語氣充滿了調侃。
白給回道:
“誰家姑娘會請我吃飯?”
“是銷金樓的人。”
蘇有仙放下了茶壺,眉毛一擰。
“他們找你做什么?”
“我跟你一起去。”
但凡稍微有一些知根知底的人,都心里明白,銷金樓是觀仙樓的勢力,現在觀仙樓有準備殺死白給的意圖,縱然璟城如今法制森嚴,但不乏真有以命搏命的人。
白給縱然悟出了劍意,可好漢架不住人多,真要遇見了什么埋伏,多一個人,便多一份幫手。
讓他一個人去,蘇有仙不放心。
“嗯。”
“其實我也覺得意外……”
“這家伙忽然找上我……總感覺不是什么好事,咱們去吃飯的時候,索性把田填恬也帶上吧。”
蘇有仙想想,覺得這是一個非常不錯的提議。
“要不將花香影那個小姑娘也一并叫上?”
“這個女孩可不簡單,真要動起手來,肯定比我厲害得多。”
蘇有仙并未覺得這是一件丟人的事情,她常年待在桂坊之中,大部分的精力和時間都在音律與戲曲舞道上。
除此之外,她還為了幫助楚江王收集一些重要的訊息花了大量時間學習青媚術,自然在修行和戰斗方面比不過專精于此道的修士。
如果不是悟出了梨花劍意,她當初連夜煞之中的敬寒也打不過。
白給讓她去殺敬寒。
她便會死在敬寒的刀下。
白給沉默了一會兒。
花香影是一個十分單純的少女,他不太想利用花香影去做一些危險的事情,那樣總感覺自己太過于邪惡。
“可以帶上她,不過我得問問她自己的意見。”
白給去到了花香影的房間里,發現她和田填恬兩個人一邊吃著糖葫蘆一邊兒蹲在地上看小人書。
這些小人書都是根據夏朝許多說書先生們嘴里的故事印刷出來的,沒有版權一說,所以許多故事大體上相同,但其實里面許多細節全不一樣。
譬如這本書里是七個葫蘆娃救爺爺,另一本書里面興許便是畫的七個爺爺救葫蘆娃。
故事很潦草,但成了夏朝人民平日里為數不多的娛樂方式。
在得知能夠去大吃一頓之后,花香影和田填恬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便同意了下來。
干飯不積極,思想有問題。
一個是干飯少女,一個是智慧兒童,他們對于危險沒有那么多的想法。
吃個飯,總不至于吃出什么刺客來。
“白大哥,真的是隨便吃嗎……”
少女想起了夢浮生那高高大樓,每每和田填恬一起出去買糖葫蘆的時候,路過時總能聞見一股子沁人肺腑的食物香味。
這可把少女饞壞了。
奈何兜里頭沒有錢,她身上除了那把劍,到底也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
只能忍耐。
上天似乎感召到了少女美麗的夢想,今日白給空降,忽然告訴她可以去夢浮生吃飯,還是人家請客,放開了吃,她便熱血上頭了。
什么危險?
沒有危險。
只有飯。
白給見到她那副模樣,開始不由自主懷疑起了自己,是不是不應該將這件事情告訴花香影。
微微搖頭,他嘆了一聲,轉身離開了。
豐南離開了璟城,白給感覺身后少了一堵墻。
雖然豐南接近他的目的也不單純,但豐南的確幫助他做了很多事情,況且在奈何之中,他的實際地位和豐南差距很大。
很多信息,他無權查詢,但是豐南可以。
滿江紅本是詞牌名。
但這個世界并沒有詞牌一說。
但至少這首詞,已經掀起了王城新的風波!
以武立國的夏朝,對于詩詞的研究,的確顯現的相對貧瘠,那些大儒留下的前人道統,也多是以儒道修行,儒家的思想,道德規范有關。
真正的詩詞,本來已經顯得些許匱乏,其中好詩好詞自然更少。
白給留下的句子,白給留下的詞,成了灌溉這一片貧瘠土壤的仙釀!
書山上,那句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已經成為了勸學的名句,偌大的學堂之中,這句話被先生們用特殊的框架裝潢好,懸掛在了眾位書生的頭頂。
一些人學習的倦了,或是玩心起了,便會抬頭看看。
短短幾字,在這個世界的儒道影響下,竟具有了神奇的力量!
于是這些受到了其間神秘力量影響的莘莘學子,便再度埋下頭,努力學習前人經典,體會儒道浩然,為日后的修行打下堅實基礎。
拿到了這一首詞的龍不飛,不再像從前那樣一笑了之,肅殺的空寂廳堂之中,他低頭看著那臨摹出來的滿江紅,握住了腰間劍柄的手指忽然輕輕動了動,敲擊了一下劍柄。
風起,紅簾如血。
戰意獵獵然!
“哪里像個儒生寫出來的字,分明該是個將軍。”
龍不飛緩緩低吟。
“難得夏朝……出了個有趣的人。”
深夜漫漫,柳如煙褪去白日里一身的塵氣,翹腿坐在了皇宮后花園小角落的秋千上,腿上抱著一些紙,細膩指尖輕輕摩擦上面的墨痕。
秋千是她和阿秀閑來無事的時候搭建的。
這里有兩棵極大的青藤樹,藤曼柔軟而堅韌,于是她們連搭建秋千的繩子也免去了。
黑貓不溜秋安靜地伏在柳如煙如白玉般秀美的大腿上,靜靜閉目享受著星輝的洗禮。
夜不算黑。
對于一名四境的修行者而言,有了星辰月光,便足以看清楚黑夜之中細微的東西。
紙上的墨痕,仿佛帶著些落筆人的感慨。
信紙上,其實只有寥寥八字。
一切安好,勿念。
珍重。
望著這八個字,柳如煙那一瞬間想到了很多。
山陽縣前后月余發生的事,接觸的人。
臨走時候,白給眼中流露出的真切的關心和擔憂。
她沒忍住,便抱了他。
那一瞬間,她主動放下了表面裝演出來的高冷,露出了本來溫柔的模樣。
是不是喜歡,柳如煙可想不明白……一想,腦子里頭的線就全部纏在了一起。
回了王城,他會來找自己嗎?
可皇宮……他該是進不來的吧?
柳如煙輕咬嘴唇,忍不住開始計劃起來,自己屆時該要找一個怎樣正大光明的理由,既可以出皇宮見見白給那個偷看陛下洗澡的混蛋東西,又可以不被女帝發現。
柳如煙沒有想過日后的事情。
她服侍女帝,是不能有比較寬裕的私人生活的。
一直以來,陪伴她的,只有孤獨。
翻開了后面的紙頁,很快,柳如煙的眼神便被上面的故事吸引住了,她漸漸癡迷于故事里讓人揪心的片段,無聊與煩悶在這一刻被全部打發干凈。
白給似乎知道她在宮里面的生活十分無趣,于是給她寫了不少的故事。
一些小故事,還有一本連載中的……西游記。
日光灼灼。
外面的溫度已經升了上來,炎熱讓街道上的行人都萎靡了不少,于是璟城出行的人也少了很多。
蘇有仙撐著一把黑色的油紙傘,倒是遮住了不少光,花香影跟她擠在一起,而白給和田填恬不需要穿那么多,一件三分敞胸的輕薄青衣,一個不算緊的布腰帶,就算完事了。
但白給不能學蘇有仙和花香影那樣不穿長褲,即便外面有層青色薄袍。
他相信,不會有路人會對他滿是腿毛的腿感興趣。
除非那個人是變態。
嘿嘿。
進入了夢浮生之中,幾人在一名俏麗溫婉的女子帶領下,繞過了彎彎曲曲的廊亭小道,到了寬闊而明亮的園林之中,旁邊一條清澈明凈的小河靜靜流淌。
此地沒有飯桌,只有翠綠清香的草甸上用來跪坐的涼席軟墊。
不遠處的小溪那頭,還能夠看見其他客人。
夢浮生的用餐地址安排,有許多不同的風格,這里偏向于野營,菜品呈上也是連同小餐桌一同,所以本身沒有設置餐桌。
幾人入座,桂爭渡做了自我介紹,便笑著將菜單遞交了白給的手中。
這里的菜品,全都是現點現做,吃多少點多少,廚子火開的大,上菜很快。
白給隨便點了些,又將菜單交遞到了花香影的手里,而后與桂爭渡一舉杯,二人喝了酒,才開始談事情。
“桂老板忽然找上了我這一介三無刁民,讓我有一些惶恐啊。”
桂爭渡微微一笑。
“我這個人很誠實,從來不說假話,即便是談生意也是這樣。”
“白先生身上有一些寶貝我想要。”
“銷金樓支持以物換物,也可以拿出足夠的金銀翡翠,只要先生開口,價錢都是可以商量的。”
白給瞇著眼睛,舌口有些被酒水辣到,他嘖嘴道:
“有意思,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有什么寶貝,你們怎么會知道的那么清楚?”
桂爭渡臉上的笑容很和藹。
談生意嘛。
誰會垮起個批臉呢?
“在下手中有一只神獸,名叫作斂金獸……這種獸類,相信以白先生的才學,多少也在雜書上面看見過。”
“那日先生在城中閑逛,恰巧被一個銷金樓的下人瞧見了,他的身上當時便有斂金獸,與先生產生了感應,于是回來和我順口提了句……”
“白先生也知道,干咱們這一行的,平生最是見不得好奇珍異事,看見了就想要收,不然渾身上下都不舒服……不怕先生見笑,我這也是老職業病了……”
桂爭渡的臉上洋溢著無比真誠樸實的笑容,如果不是白給也是一個城府極深的老戲精,他也就信了對方的鬼話。
職業病?
若是信了,他和山陽縣南村那群智慧兒童有何區別?
一旁的花香影和田填恬興奮不已,勾選了很多從前根本沒有見過也沒有聽過的菜品,早就將白給和桂爭渡等人忘記到了九霄云外。
你們談你們的生意,我們次我們的飯。
哥倫戈德。
而蘇有仙此時此刻,則已經大概明白了對方究竟想要什么東西。
這并不難想。
因為白給身上的好東西的確就只有那么幾樣。
但她和白給一樣,只知道那幾個石頭的不凡,但并不知道那幾顆三小獸贈送的石頭究竟有多么珍貴。
可是現在她知道了。
許多菜品很快便依次被侍女呈遞了上來,白給和桂爭渡還有蘇有仙都沒有動筷子,只有花香影和田填恬二人悶頭開吃,一言不發。
“桂老板直說吧,你究竟想要什么東西。”
白給面無表情,已經在心底打定了主意。
無論桂爭渡想要從他這里買走什么,他都拒絕。
他絕對不會讓自己的敵人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如果要動手,沒關系。
他身邊兒有兩名四境上品的高手,還有田填恬這個雖然是三境,實則實力直逼四境的護衛。
撕破臉皮,是白給預料之中的結果。
桂爭渡仔細想了想,并沒有急著回復白給。
因為他要的東西,可能是一塊石頭,可能是翡翠,水晶……
能夠蘊藏五行靈力的東西有很多,而外界的人又往往不知道五行靈力究竟是什么。
即便他說了出來,白給也多半不知曉那是什么。
所以,他要描述的東西,是白給可以判斷的異象……譬如,這個寶物,夜里的時候會發光,并且會越來越璀璨,還能迸發出神秘的力量,活化人的經脈,讓人在修行時候事半功倍……
許久之后,他抬起頭,看著白給,面容和藹地說道:
“這樣寶物,它可以在夜里發出和星辰一樣溫柔的清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