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并沒有聽出白給的言外之意,他站在了白給的身后,陰惻惻地說道:
“年輕人……你真的就那么不好奇我是誰?”
白給看著下面湍急的河水,臉上笑容緩緩消失了。
“不好奇。”
“一點兒也不好奇。”
“人對于已知的事物,還能夠有什么好奇心呢?”
單歲聞言表情為之一滯。
在一陣急促河流水聲之中,白給轉過了頭,他臉上平靜得竟讓人覺得莫名惶恐。
“單歲,苓郎城人士,一百二十年前進入觀仙樓,到了后面混上了司命的位置,在觀仙樓中主管風部,先前借我之手,除掉二王的替身,讓世人以為武隆與永昌真的因為販賣五石粉而被樊清雪殺死……其實暗中已經將二人轉移到了地宮之中,而后為了避免夜長夢多,你做了順水推舟的人情,將我是陰姒體質的事情暴露給了安紅妝,想要借安紅妝的手除掉我……”
隨著白給娓娓道來,老者的眼神漸漸由猙獰化作了震撼,而后又由震撼逐漸轉變成了恐懼。
他不得不恐懼。
這些被埋進了地底深處,永不見陽光的事情,白給為何會知道?
誰告訴他的?
是奈何么?
還是說……奈何的那些人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些事情,一直在與他們演戲?
喉頭微微一動,他吞了吞口水,失神的眼睛漸漸聚焦,里面爆發出了極其劇烈的殺氣,仿佛此時老人化作了一頭饑餓野獸,要將白給生吞活剝!
“很意外是嗎?”
“意外我為什么會知道這些事情。”
白給面無表情,甚至面對面前殺氣凜冽的五境強者,完全看不見一絲一毫的緊張。
“先前你問我不好奇你的名姓,現在我也想問問你,你就不好奇我明明知道這一切,卻還是帶你來了這大好的埋骨之地?”
單歲聞言,身子猛得一震。
一瞬間,劇烈的不祥從心底涌現。
“王城是不讓殺人的……至少明面上不可以,我不是樊清雪,更不是龍不飛,所以我不敢在王城動手。”
“安紅妝跟我做了一筆交易,他說他不喜歡被人監視,被人當作棋子玩弄,所以……他在觀仙樓和我之間,選擇了我。”
“他……要我殺了你。”
聽完了白給的話,老人凝神,死死盯住白給,沉聲道:
“年輕人,未免自大了些!”
“你戰敗蓮無心,的確是年輕一代的佼佼者,可四境和五境看似只有一步之差,實則卻是天壤之別!”
“你…太高估自己了!”
白給笑道:
“你覺得你擋得住我的劍?”
單歲嗤笑一聲。
“就算擋不住,你又憑什么這么確信,你能夠刺中老夫?”
白給負手而立,青衣肆意起伏,在風聲與浪聲中如云一樣翻滾涌動。
他笑道:
“我就是這么確信。”
“因為,我已經刺中你了。”
單歲皺眉,心下隱隱覺得不對。
它用氣海彼岸之力,充斥護住全身上下的每一個角落,仔細檢查,很快他便非常確信,自己五宮十二脈通暢純凈,沒有任何受傷的表現。
“哼!虛張聲勢的功夫倒是有一手……”
“你一只螻蟻,能夠走到現在的地步,的確了不得,可惜……”
“你的使命結束了,該上路了!”
他話話音剛落,正要出手,眼睛卻忽然瞪大,眼珠里面血絲在霎那之間充斥整個球體中,險些直接炸裂開來,而口鼻耳,也開始不斷往外滲血……
終于,他憋不住了,一口帶著內臟碎片的鮮血猛得噴出,灑在了濤濤浪花重疊的河水之中。
單歲死死盯住白給,將死之際,他難以置信地緩緩問道:
“你什么時候出的劍?”
白給挑眉,看著老人的眼神,就像是順手殺了一只雞。
“你喝我給你斟上的那杯酒時,難道沒有聞見里面有一股淡淡的蓮花香氣么?”
“你真以為,夏朝有人會用蓮花釀酒?”
老人瞠目,鮮艷的嘴唇張合,企圖還要說些什么,但眼前的世界已經陷入了詭異的安靜與黑暗,疼痛與感知也漸漸遠離了自己的身體。
雙腿無力支撐,于是他向后倒去,摔落進入了波濤滾滾的大河之中,濺開大片浪花,消失不見。
“飯冷了沒?”
正在蘇有仙擔憂的時候,白給從遠處走了進來,翻過了木柵欄,進入了宅邸大門,見到了白給,蘇有仙玉頰上流露出了一瞬間的錯愕。
“這么快?”
白給端起飯碗,皺眉道:
“快?”
“怎么說話呢?”
“男人不能說快。”
“這叫效率。”
蘇有仙不是小姑娘,自然聽得懂白給在說什么,微紅著臉白了他一眼,從蒸籠里面把熱著的菜端了出來。
“他人呢?”
“死了。”
蘇有仙一怔。
“你殺的?”
“我殺的。”
沉默了稍許,蘇有仙似乎覺得難以置信,她開口問道:
“那老東西是五境的強者,你怎么殺的?”
白給端起了木桌上的酒杯,往地上一潑,地面上竟然出現了一道淺淺劍痕!
“開酒的時候,我故意用手指沾了一下酒,將青蓮劍意融進了酒中,正面交戰,我的確刺不中他……但其實在為他開酒的時候,我就已經出劍了。”
蘇有仙聞言,心下驚駭不已!
她是第一次聽說,原來劍意還可以融進酒水之中封存!
她學著白給的模樣嘗試了一番,發現她所明悟的梨花劍意也可以溶于酒水,但很快就會散掉。
白給這家伙……是怎么做到的?
刨了一口飯,白給瞧著蘇有仙的那雙漣漪幽艷杏眼,笑道:
“想學?”
蘇有仙點點頭,美目里泛出狡黠的光芒。
白給見此一哆嗦,道:
“還是不要學了。”
“讓你學了這招,我吃個飯都提心吊膽。”
蘇有仙撲哧一笑,媚眼如絲道:
“冤家,想哪兒去了?”
“我感覺到自己要突破五境了……璟城你同我說劍之后,我后來發現劍道可以和武道融會貫通,危樓之上無法接引氣海彼岸星光的那段距離,可以用劍意建立階梯……只是我使用劍意的時候,無法讓它長時間存在,所以上面的階梯往往還沒有建好,下面的階梯就已經消失了。”
白給聞言,陷入了沉思。
“嗯……晚上上了床,我給你好好看看我的劍……一會兒我得寫封信,告訴安紅妝,單歲已經死了。”
蘇有仙聞言展顏一笑,去拿來了紙筆。
“我幫你寫吧……怎么跟他說?”
白給又刨了口飯。
“你就說,單歲跳河自盡了。”
他話音落下,門外來了人。
是一名老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