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了那件讓人感到無比沉重的事情,白給的臉色也變得嚴肅了不少。
大殿光華璀璨,女帝的言語卻是無比陰暗。
隨著她娓娓道來,百余年前的陳年往事被緩緩揭開。
“父親一生都執迷于修行,年少時候修行天賦異稟,后來卻忽然不知為何害了一場大病,這場大病不但奪走了父親健康的體魄,也奪走了他無雙的修行天賦。”
“爺爺生了九個兒子,父親排行老九,他們全都執迷于王權,而父親卻因為那一場大病,失去了和其他八名兄弟爭權的可能,這是父親不能夠接受事情……于是他開始暗地里收集江湖各種各樣的奇門之術,但凡有可能讓自己變強的,哪怕付出再慘重的代價,父親也愿意去修煉。”
“但即便如此,父親的修行進度仍然被其他幾名兄長遠遠甩在了身后,或許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讓父親從殘酷慘烈的太子之位爭奪之中活了下來。”
“后來,宮中的一名老太監見著了父親這樣拼命,因為實在不忍父親被蒙在鼓里,于是告訴父親,是爺爺讓人下藥,故意毀了他一身的修為,目的就是不讓他參與這一場慘烈的奪權。”
“老太監本來以為父親會因此感激爺爺,但事實卻恰恰相反,父親非但沒有能夠體會爺爺的一番良苦用心,反而因為這件事情,將爺爺恨之入骨!”
“后來,奪權大戰結束,其余八名皇子在無比慘烈的明爭暗斗之中活下來了兩個,一個父親的三哥,也就是如今的寧王,還有一個是父親的六哥叡王……后來叡王失蹤不知去向,原本夏朝上一任皇帝應該是寧王繼位,可他沒有想到,爺爺最疼愛的是父親,早在許多年前,就準備要將皇位傳給父親,于是那場大殿之中,朕的爺爺與他的第三子寧王……兵刃相見!”
“原來,為了讓父親順利登上王位,爺爺一早便安排好了一切——他讓其余的八名皇子相互廝殺,讓他們消磨彼此的力量,等到了只剩下最后一名皇子的時候,他再將那名皇子除掉,于是皇位自然也就落在了父親手中……”
聽到了這里,白給實在忍不住了,他問道:
“陛下,既然如此,為何當年太皇帝要生這么多?”
趙娥英平靜回道:
“因為在生出父親之前,爺爺一直對自己生出來的兒子不滿意,但如果親手將他們全部殺死,又會對夏朝的氣運造成極大影響,于是只好將他們養大,等待他們為了爭權而互相廝殺!”
白給聞言,后背一陣涼意。
趙家祖上……是不是沒有一個正常人啊!
“后來呢?”
趙娥英閉上了鳳目,繼續說道:
“寧王在殿中為了從自己父親手中活下來,以自己皇血對天應誓,此生至死不在夏朝稱帝,因為這樣,爺爺最后放過了寧王,沒有取他性命。”
“可在繼位的時候,父親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殺了爺爺。”
“他此生對于皇權的興趣遠遠沒有修行大,爺爺毀了父親的修行之路,讓父親一生都無法釋懷。”
“后來父親已經完全著魔于修行,卻因為天賦的缺失與體質的限制,他窮盡自己一切的力量,也無法突破六境,最后終于陷入了癲狂。”
“他開始無比憎恨自己的父親,也就是朕的爺爺。”
“他憎恨王權,憎恨世間的一切,想要毀掉夏朝,以此來報復自己的父親當年對自己做下的事情。”
“于是,在觀仙樓的指引下,他完成了‘龍抬頭’。”
“黃門驚變……不是因為父親的死才產生的。”
“而是朕的父親……親手導演!”
女帝的話,仿佛一道晴天霹靂響徹在了白給的腦海里面。
他人傻了。
震驚整個天下的黃門驚變,竟然是……老皇帝自己一手導演出來的?
“那些人……不是想要篡位。”
“或者說,篡位不是他們的真正目的。”
“他們只是一群信奉了老皇帝的瘋子,想要幫助老皇帝完成遺愿……徹底摧毀夏朝!”
“他們企圖控制夏朝,然后殺了夏朝的所有人,最后再自殺……”
女帝的聲音,帶著讓人頭皮發麻的冷漠,一點點吞噬了低頭不言的白給。
“現在……你明白為什么朕不愿意將夏朝的帝璽交給這群人了么?”
白給渾身濕冷。
倘若女帝所說是真的,那么這些舊朝的殘黨,一旦拿到了皇權,夏朝很快就會陷入極其可怕的境地!
這些家伙……
他緩緩抬起頭,第一次直勾勾地盯著女帝,難以置信地問道:
“為什么會這樣?”
“一個人瘋也就算了,其他人總不該也是瘋子。”
“老皇帝身上有著什么魔力,能夠讓這么多人跟著淪陷?”
女帝微微搖頭。
“若是朕知曉原因,早就利用同樣的方式將他們引向正道了,何苦還要冒著這樣大的風險,將皇權拱手讓給一個外姓之人?”
知道了前因后果,白給總算明白了女帝如今面臨的窘境和困難,而當年聞潮生和龍不飛等人為什么會殺死那么多的人……
那些家伙……
已經瘋了。
他們早已經無法被教化,腦海之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毀滅夏朝,毀滅世界。
“陛下不覺得這件事情背后有蹊蹺?”
女帝端起一旁的茶碗,喝了一口茶。
“有興趣的話,你可以去查一查,朕沒有這個精力,也沒有這個時間了。”
白給心頭惋惜。
他與趙娥英并不熟識,但趙娥英給他的感覺還算不錯。
忽而他想起了什么,對著趙娥英說道:
“陛下,草民過些時日,要隨道門的人去一趟東海治病,靈海前輩修為通天徹地,或許也能夠治好陛下身上的頑疾,屆時,草民一定幫陛下問一問靈海前輩。”
趙娥英聞言,鳳目輕睜。
“治病?”
“你身上有何頑疾,夏朝醫師不能夠處理干凈,要去東海道門問醫?”
白給回道:
“很麻煩的病……陛下身子不適,就不要動用圣境的力量查看了,此去用不了太長時間,若是陛下不放心,草民可以讓蘇姑娘留在王城。”
東海未名島與王城極遠,白給一去,若真是不回來,她也沒有辦法。
但聽聞白給說要讓蘇有仙留在城中作為‘信押’,她的眼中忍不住流露出了一抹好奇,淡淡道:
“怎么?”
“嫌一顆葡萄不夠,還要自己在外面兒摘上一顆?”
白給苦笑道:
“并非陛下想的那樣……蘇,柳二位姑娘與草民都有過命的交情,怎能隨意舍棄,有了新歡,忘卻舊愛?”
趙娥英對于世間男女情愛似乎不甚了解,她摸了摸自己下巴,很好奇地問道:
“所以……如果只能選擇一個,你會選誰?”
白給細細思量許久,緩緩道:
“難以抉擇。”
趙娥英翹起了腿,面色認真起來。
“朕答應過如煙丫頭,要替她做媒,讓她做大。”
白給聞言面色頓時變得奇怪起來。
“這……”
“你有意見?”
“倒是沒有……但草民如今情境,實在不適合成婚。”
趙娥英想了想,說道:
“無妨,朕還有時日,如煙丫頭便先跟著朕,日后你自己挑選一個合適的時間……在朕辭世前,將這門婚事辦了。”
白給聞言頷首。
“草民……多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