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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矛盾

  自黃門驚變過后,夏朝的朝堂已經百余年沒有見過血了。

  殿內鴉雀無聲。

  連一直以來,面對任何事情都顯得無比平靜的寧王此刻也忍不住側過了頭,看著被鮮血濺滿面頰的白給,眸中流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震撼!

  這不像是白給會做的事情。

  在朝廷上,當著女帝的面,斬殺了北蠻使者……哪里像是一個正常人應該做的事?

  一股莫名的情緒在發酵,醞釀,其他兩名隨行的蠻族使者正要發怒,卻被白給直接敲暈在了地面上。

  “白給!”

  “你在作甚?!”

  一名貴族人傻了,他當場站出來,指著白給厲喝!

  白給緩緩側過頭,那雙布滿了暴戾與冰冷的眼神,讓那名貴族頓時安靜了下來,甚至忍不住后退了兩步。

  他死死盯著白給手中的那柄劍,此時此刻,他才發現這柄劍……竟然是龍不飛的佩劍!

  他害怕。

  害怕白給一劍殺了他。

  “邊疆四十萬人……”

  白給掃視了眾人一圈,淡淡開口。

  犀利的眼神如劍光凜冽,無人敢與之對視。

  “為守夏朝一方安寧,為守皇族威嚴,他們付之以青春,祭之以形魂,面對三四倍于己的蠻族精銳,他們寧可用自己的血肉筑起城墻!”

  “而你們面對不過區區三個蠻人,便被嚇成了這副模樣,一個個為了自己的那點兒微薄利益……割地,賠款,讓人……”

  “上,你們對不起陛下!”

  “下,你們對不起腳下的土地,對不起千千萬萬的百姓!”

  “古人言:食君俸祿,為君分憂……而你們呢?”

  “整日里勾心斗角,欺壓良民,而當真正面對外敵,一個個慫得跟狗似的!”

  白給話音才落下,立刻有韓家貴族族長韓偷棒站出來憤怒指著白給的鼻子,呵斥道:

  “豎子耳!”

  “休得在此胡言亂語,真當朝堂之上是你家方寸之地?”

  “此乃朝堂!”

  “諸位大人在此,互相校正意見,互相交流夏朝未來國運的發展,而你卻一劍將北蠻的使者殺了,這下兩方鬧崩,一旦北邊關失守,你可曾想后果?”

  “你沒有想過,你只是在朝堂上逞能!”

  “你在這里逞能,裝兇又有什么用?”

  “有本事去邊關,去與蠻族逞能!”

  他言語刁鉆,也大抵心里曉得女帝是不想簽訂這一則合約的,所以白給做的事情就是女帝想要做的事情。

  簡單直白些,女帝不會因為白給殺死了北蠻的使者而重處白給。

  倒不如借此機會,將白給往邊關推。

  能成則成,不能成再做他說。

  先前王城市臺上的顧家,夏侯家的遭遇,已經讓其他權貴對白給留了一個心眼,只要能夠針對白給的地方,他們絕對不會留手。

  既然沒有合作的可能,那大家只能短兵相見!…

  韓偷棒一說完,登時先前同意簽訂合約的那些人立刻出現大批的附和聲,尤其是夏侯匡野,白給當眾處死他兒子的事情讓夏侯家族顏面盡失,更是讓他唯一的一個獨子就這樣沒了,他如何能夠不氣,如何能夠不忌恨?

  他開始叫囂著,甚至要白給當眾自裁,將白給的人頭讓蠻族的使者帶回北蠻,藉此以高危北蠻使者的在天之靈,表達夏朝愿意與北蠻合作的誠意,如此事情尚且能夠有所轉機。

  這樣的話,早已經離天下之大譜。

  白給沒有發聲,聞潮生沒有發聲,第五第四沒有發聲。

  寧王沒有發聲,皇甫家族的女侯也沒有發聲。

  可這些此起彼伏的聲音進入了相國侯的耳畔,于是他站出來發聲了。

  “臣以為,夏侯大人所說在理,按白大人的說法,他是一個愿意為社稷而死的人,不妨就在這朝堂之上自刎吧,這樣非但能夠彌補白大人先前犯下的錯誤,還能夠落下一個千古美名!”

  他一說完,朝堂上登時便有不少人站出來,對著白給拱手,聲音洪亮道:

  一連串的聲響讓白給陷入了困境。

  此時此刻,若是他不自裁,便成了夏朝的罪人。

  如果是六子,這時候保不準真就拿起劍自裁了,但白給會這樣耿直么?

  他不會。

  白給望著眾人,冷冷道:

  “真是愚昧又可笑!”

  “今日他們要你們割地,明日就要你們割頭!”

“如今大夏國力正直最昌盛的時候,這時候你們都不敢打,若是等到了割地賠款,害死邊關四十萬將士,到了那時候,大夏國力徹底虧空,更加不是北蠻的對手……敢問各位大人,如果北蠻在那時候開戰,西周  又入侵大夏,你們是要與夏朝共存亡呢?還是卷著自己的東西向南朝逃難去?”

  無人應答。

  他們當然不會和夏朝共存亡,但這話不能夠在朝上說出來。

  說出來就是死罪。

  一些跟風的人開始思考白給話語之中的可能,而有很大一部分揣著明白裝糊涂的人,則在暗暗揣摩著該以怎樣的方式還擊白給。

  亡國的事情離他們太遠了,還是要先解決眼前的私人恩怨。

  退一萬步講,他們根本不關心夏朝的存亡,真要到了那一步,他們還可以撤到南朝,順便看一看麾下的勢力與生意能不能繼續在蠻人的土地上發育。

  聽說那群蠻子很蠢,或許可以想辦法從他們的手中很狠撈一筆……

  這些人的腦子里,壓根兒就和正常人不大一樣。

  無人回應,白給又說道:

  “這樣吧……當著陛下的面,給各位大人一個不錯的提議。”

  “如果擔心夏朝戰敗的人,可以回家收拾東西去南朝先行避難,等待戰局穩定之后,你們再做決定要不要回夏朝,而你們的爵位,官位,夏朝會予以無限期的保留。”…

  “如此,是不是可以打消各位大人的疑慮?”

  白給提出了一個看上去無比豐厚的條件,女帝沒有開口拒絕,而其他先前同意簽訂不平等合約的那些權貴們面面相覷,彼此相互看著,似乎不愿相信白給嘴里的話。

  這世上哪里可能有這樣優厚的條件?

  共患難的時候你不在,熬到了富貴,卻想要伸手進來飲一杯羹?

  白給這明顯就是在給他們挖坑。

  看著眾人猶豫的模樣,白給冷笑道:

  “連夏朝自己的人也信不過,你們卻要相信蠻人給你們的合約,那不就是一張廢紙,說撕就能撕掉?”

  “事情發展到了這樣的地步,各位大人不會真的以為自己還能夠獨善其身吧?”

  夏侯匡野瞪眼道:

  “真是笑話,你不是蠻人,怎么就知道蠻人不守信用?”

  他說完這話,眾人心頭忍不住一跳。

  殿內的火燭不經意地閃動了一下,看樣子外面是起了風。

  可所有人都知道,殿門關得很緊。

  白給握劍的手很用力,即便無人發現。

  臣子恨,何時滅。

  這一刻,白給非常真切地體會到了當年諸多將軍心中的那股至死也熄滅不了的火焰!

  無數將士在前線揮灑血淚,拼死保家衛國,后方坐于金碧輝煌之中的奸臣們卻在鼓掌之間便將將士們出賣,便將他們拼死守護的腳下一方國土拱手讓人!

  倘若不是現在礙于諸多方面的束縛,他一定會將這群人全部宰了!

  擾亂軍心!

  當誅!

  “大敵當前,夏侯將軍在朝中如此努力幫著蠻人說話,是不是暗中已經與蠻人勾結,想要在北蠻謀上個一官半職?”

  白給一開口,夏侯匡野臉色登時就變了!

  “白給!你休要血口噴人!”

  “我夏侯曾在邊關拋過頭顱,撒過熱血,身上的官位那是一刀一槍殺出來的,怎能污蔑我與北蠻勾結?”

  白給淡淡道:

  “北蠻與夏朝此戰在所難免,怕是沒有用的,一位的求和只會顯得夏朝怯懦,讓對方更加得寸進尺!”

  “雖然邊關蠻族之人眾多,但畢竟有一道修建了數百年的防御工事在那個地方,蠻人光想要用人海戰術堆進來也不太現實,諸位切莫在此時此刻便亂了陣腳!”

  “不妨將這蠻族二人交給在下,我一定想辦法從他們的嘴中撬出關于北蠻的消息,屆時可以讓邊關的將士們占據有利的先機!”

  白話音落下,眾人又響起來一陣子議論聲。

  不少人并不精明,鼠目寸光是他們的真實寫照。

  但聽見了白給的分析,他們又忽然偏向了白給這邊……

  六神無主的情況下,人往往會失去自己的主觀判斷力。

  “諸位以為白大人的建議如何?”

  女帝發聲,眾人沉默,而后她問了問聞潮生的意見,聞潮生自然沒有意見。…

  游探海踮著腳,想要說什么,但臉上的表情糾結,不敢說。

  但在他下決定前,女帝先一步下了決定。

  “如此,就按照白大人說的做吧……另外,如果擔心北蠻人打進來來不及撤出夏朝的……可以先去南朝避難,如白大人所說,朕會無限期為各位保留官職。”

  女帝聽明白了‘無限期’三個字的意思。

  并不是說一直保留,而是指沒有限定具體期限。

  沒有限定具體期限的意思就是,他們的官職能夠保留到什么時候,全看女帝的心情。

  可落在一些官員的耳中,那又是另外一番模樣。

  他們心底竊喜,感激,愧疚,最后轉變為習以為常,本應如此。

他們身份  尊貴,自然安全要得到保障。

  女帝的此舉,還算對得起他們平日里為夏朝的貢獻。

  雖然他們對于夏朝沒有任何貢獻。

  但至少在他們的心底,他們認為自己有很大的貢獻。

  下朝之后,蠻族的兩名使者隨從被禁軍關押在了桓公樓的地牢里面,官員們各自懷揣著重重心事迅速離去,白給聞潮生留在了最后,遠方殿門外龍階上,相國侯游探海正要離去,忽地感覺芒刺在背,他回頭,恰巧對上白給的那雙犀利目光。

  游探海莫名一哆嗦。

  他感覺到,白給是想殺他的。

  這個念頭有些荒謬,但的確在這個時候,它就這樣突兀出現了。

  他看著白給對著他豎起來三根手指,又指了指地面上的磚,臉上帶著神秘的笑意。

  游探海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轉身下梯,腳步一蹣跚,險些摔下去!

  聞潮生站在殿內,臉上表情如水一般,波瀾不生。

  “看見了?”

  他回過頭,下一刻就出現在了白給的身邊。

  “嗯。”

  白給握著劍,面色凝重。

  “夏朝有這群人在……局勢不太妙啊。”

  聞潮生嘆了口氣。

  “那兩個蠻人你準備怎么處理?”

  白給回道:

  “這些日子在儒家所學的子不語,這時候正好可以拿出來試試了。”

  “我懷疑他們此次來到了夏朝,表面上是為了簽訂不平等合約,其實另有所圖。”

  聞潮生點點頭。

  “老夫會派遣一些禁軍精銳多在桓公樓附近日夜巡守,你自己也多加小心,王城的地下龍脈發生了一些未知的變化,如今沒有了龍脈詛咒,王城的秩序自然也會有一些……”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聞潮生簡簡單單交代完,便去了將軍府,龍不飛走后,他成了將軍府的主人,而書山則暫時由徐夫子代理。

  阿秀帶著白給的來到了女帝的寢宮中,女帝側臥于榻上,姿態撩人,玲瓏與婀娜齊綻,威嚴與嫵媚并生。

  她看著白給,微微揮手,屏退了阿秀,問道:

  “北蠻的合約,你覺得不行?”

  白給瞇著眼。

  “還用問?”

  “簽這樣的合約,和直接自殺有什么區別?”

  “臣子能走,你呢?”

  “你往哪兒走?”

  君王死社稷。

  無論是前世,還是此世,這都是一個被人們默認的法則。

  君王有身為君王的尊嚴。

  白給的語氣里充滿了關心,縱然有些質問的味道,但趙娥英沒有生氣。

  從來沒有人這樣跟他講過話,也沒人這么關心過她的生死。

  難得心里的冰冷融化了些。

  她輕輕一嘆。

  “一旦北蠻關戰敗……”

  她鳳目之間溢滿了擔憂。

  白給沉默許久,說道:

  “龍將軍去了北蠻關,問題不會太大,他是身經百戰的老將了,陛下應該相信龍將軍……咱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要幫龍將軍處理好身后的所有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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