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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他真的變成了狗,你別不信

  白給去了一趟右司馬府,可沒有見著人,詢問了一番下人后,他們告訴白給寧王先前來過,并且將夏侯將軍帶走了,具體去了什么地方他們也不清楚,白給似乎明白了什么,走出右司馬府,抬頭望著遠方王城那座最高,最大的高樓,目光越發銳利起來。

  他來晚了一步。

  肩頭飄落小雪花,累積不起來,也打不濕白給的衣服,沿著斜長的街道一直走,穿過了第二個路口左拐,進入了一間三層茶樓,在媚眼彎彎穿著蛋黃裙兒的姑娘帶領下,白給來到了一間熏香彌漫的雅閣,見到了早已經等候在此地的孫且。

  “怎樣?”

  “寧王已經下手了,我去的太慢,夏侯匡野已經被寧王帶走了。”

  “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么?”

  “不知道,但多半是觀仙樓。”

  門被推開,姑娘帶著剛烹好的熱茶走進了屋子里面,在見著了白給與孫且二人,知道二人身份不一般,忍不住頻送幾許秋波,尤其白給這樣年輕的俊俏美人,雖穿著比較簡約,可氣質反而更加內斂收束,給人一種如詩畫般走出的恭謙儒雅感,這種氣質很殺年輕的姑娘。

  可惜,二人眼下被要事纏身,哪里有半分心思能在風花雪月上?

  最后姑娘在帶著些許幽怨的眼神里離開了房間,二人喝茶之后沉默了稍許,孫且忽然低聲問出了一句讓人心驚肉跳的話:

  “白先生,你覺得……夏侯會死嗎?”

  白給盯著面前的茶杯,仔細看著水面下的那個人,平靜回道:

  “孫大人,何必要問這樣的問題……你我都知道,寧王找夏侯絕不至于好心帶他去治病,而夏侯的身體狀況其實很不理想,我甚至一度認為,夏侯是個死人,他很可能是借助了某些江湖之中的秘術暫時性地起死還生。”

  孫且震撼地瞪大眼睛。

  “白先生,這話可不能亂講!”

  白給淺淺抿了一口茶回道:

  “他的皮膚已經開始有長尸斑的征兆了,不過因為一些手段,從而延緩了這個過程,先前在房間之中,侍女輕輕觸碰了一下他的身子,手上便結了冰,攙扶夏侯回來的城門戍守也說夏侯匡野的身體就和在冰窟里面凍過一樣……如此看來,夏侯很可能是利用了冷藏來延長自己身體腐爛的時間。”

  “孫大人……活人,是不可能會長尸斑的。”

  白給言罷,孫且的臉色越來越陰沉。

  “這件事,咱們得盡快通知女帝與聞大人……”

  “女帝不會不知道夏侯身上發生了什么,以她的修為,只要她想看便一定能夠看見。”

  白給微微搖頭,如今的女帝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身患重病的女帝了,去年的時候,他能夠偷窺到女帝洗澡,便是因為女帝病的嚴重,尋常時候極少使用修士的力量,如今女帝病愈,怎么會不知道夏侯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

  “聞院長那頭孫大人去說吧……讓院長多留一個心眼,如今王城地下的龍脈大陣失去了它的作用,安全問題主要靠禁軍巡守。”

  “另外,關于叡王的事情,孫大人可以暫時讓人放手了。”

  “上次去孫大人的府邸,我曾告訴過孫大人,會給大人看一些與叡王相關的東西……”

  白給說完,從寬大的修囊之中拿出來那本叡王的日記,翻開了其中的幾頁與孫且看,后者看完之后滿臉的震撼,白給收回了這本書,又對著孫且說道:

  “關于叡王的事情,孫大人最好不要與定軍山之中的其他人分享……任何人。”

  孫且摸著自己的胡須,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你懷疑定軍山里有內鬼?”

  白給默默將叡王的日記收回了自己的袖囊之中,回道:

  “不是懷疑,而是肯定。”

  “葬天峽我便不去了,那里搜集了這么多年的文案,我已經全部瀏覽過,僅有的一些存在價值的我已經開發干凈了,剩下的都是些毫無意義的杜撰與野史軼聞……沒有什么有用的訊息。”

  頓了頓,白給補充道:

  “書還可以,挺好看。”

  孫且那張老臉上出現了微不可尋的尷尬,過去的時候葬天峽那個地方主要是他與龍且三人在操持,白給這話難免有一些冒犯,最后那句話只是給他一個臺階下而已。

  “叡王的行蹤過于隱秘,世上無數人都在尋覓叡王,真正能見到其蹤跡的寥寥無幾。”

  “白先生交待的事情,老夫自會注意。”

  白給點頭,告別了孫且,離開了茶樓。

  他不相信定軍山里的其他人,只相信孫且,孫且與徐夫子聞潮生交好,三人曾同出一人門下,是前朝大儒章鴻的得意門生,只不過最后聞潮生與徐夫子秉持儒道的理念繼續走了下去。

  這時候,一定會有人很好奇,那孫且干啥去了呢?

  他學習這么好?成了章鴻大師的得意門生,最后怎么沒有繼續下去?

其實那年孫且家里出了一些變  故,他爹孫虔嫖娼的時候心臟病犯了,哆嗦了沒一會兒就死在了青樓女人的肚皮上,當時將那姑娘嚇壞了,臉白地跟鬼一樣。

  孫且披麻戴孝,回家聽自己娘一邊哭一邊罵自己爹,完事兒了之后就去翰林院,當著聞潮生和徐坤的面退學,接手龐大的家族產業,接手了六百畝地,接手了他爹留給他花不完的錢和最豪華的宅邸。

  聞潮生與徐坤曾經帶著羨慕嫉妒恨的目光非常誠懇地請求孫且不要放棄自己的夢想,繼續留在山上一起讀書,雖然日子清貧,但勝在快樂。

  孫且義正言辭地拒絕了。

  即便是現在,他也不后悔自己當初所作的決定。

  有錢人真的不快樂嗎?

  不,有錢人的快樂,窮人想象不到。

  王城每日都在發生有趣的事情,即便眾人因為北蠻關的事情鬧得十分緊張,可終究這里不是北蠻關,腥臭的風與慘叫怒嚎聲傳不到王城里。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

  這是典型的指桑罵槐。

  不知亡國恨的,哪里是商女?

  在杲摹胡同巷弄的人家,穿著大花棉襖的婦人端了盆淘過菜的水往外面傾倒,鋪灑一大片往著一條王城之中專門修建的溝渠流走,遠處忽然傳來了窮兇極惡地呵斥聲,一條壯碩肥大的黑狗從婦人的面前飛逝而過,速度極快,身上散布著幾道猙獰的傷口,邪風掀開了婦人胸口的一圈布扣,婦人尚且沒有反應過來,便看見黑狗消失在了巷弄那頭,而后后面緊隨著幾名持刀官人,面色不善,帶著濃重的殺氣,仿佛黑狗才搶了他們的老婆。

  他們望著端著木盆一臉呆滯的婦人,質問道:

  “可有看見一條大黑狗?”

  婦人瞟了一眼他們手中散發著寒光的兵刃,吞了吞口水,伸手一指遠處。

  “喏,往哪兒走了……”

  于是一群人便猛地又朝著婦人指的方向追了過去,他們一走,婦人便急忙回到了自家院子,將房門死死關緊鎖上!

  這些人追逐著黑狗,追著追著便沒了蹤跡,直至夜晚降臨的時候,一條鬼鬼祟祟的身影才出現在了王城里。

  它沒有在人前晃悠,而是站在了一處狹長陰暗的角落里,隔著墻邊的掩體,小心謹慎不甘地注目著右司馬府。

  門前有一些拿著棍子的門丁在守護,這些人伸手好得很,它非常清楚,只要它敢硬闖,只需要一棍,它腸子都會被打出來。

  一條狗死在了夏朝的王城,最好的下場就是尸體喂給了其他的豬狗。

  遲疑了許久,它轉過頭,消失在了這條極狹長的小巷之中。

  很快,這條黑狗又出現在了桓公樓外。

  當然,桓公樓外的守衛,要比右司馬府的禁軍更加讓人覺得害怕,光是透過鐵甲散發出來的殺氣,就足以讓這條黑狗望而卻步。

  它沒敢試試,等了許久,看見了一名穿著狐毛絨袍的男子從樓中走出,它便緊隨其后,一直跟隨男子去往了王城一處比較安靜的宅區。

  這人便是白給,他走到了門口,隔著洗漱的星光與一些稀薄的雪霧,盯著那條大黑狗看了許久。

  然后他放了大黑狗進門。

  蘇有仙已經在院子里面開始做飯,香氣與柴薪燃起的炊煙味道入肺實在過于舒適,她沒回頭,白給拿起了房門一邊的鏟子,從石爐的最底層鏟出了一些余燼,然后鋪在了地面上薄薄一層,對著黑狗說道:

  “能寫字嗎?”

  黑狗一怔,旋即點頭。

  蘇有仙切菜的手沒有停下,以為白給在和她說話,可回頭一眼看見了正望著一條不知從什么地方來的大黑狗的白給,心里立時間浮現出了一種荒謬感。

  狗怎么會寫字?

  難不成,是沒有化形的妖物?

  大黑狗伸出了狗爪,在地面上劃下了幾道痕跡,寫道:

  “我是右司馬,夏侯匡野。”

  它一出手,白給忍不住仔細打量了一番大黑狗,笑道:

  “看出來了,太像了。”

  大黑狗仿佛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憤怒地對著白給怒喝道:

  “汪!”

  “汪汪汪汪汪!”

  “汪汪!”

  “汪汪汪!”

  白給摳了摳耳朵,說道:

  “找我什么事兒?”

  提到了正事,夏侯停止了狂吠,抖了抖一身的狗毛,在灰上繼續寫道:

  “跟隨本將軍去右司馬府,為本將軍證明身份,揭露觀仙樓的惡行,一起殺向觀仙樓,幫本將軍奪回身體!”

  寫完后,它仰起頭,一張狗臉上戰意無窮!

  白給盯著地面上的那些字跡,沉默了許久,問道:

  “殺向觀仙樓?”

  “我們?”

  黑狗點頭,眼中滿是暴虐的殺氣,似乎現在就想要沖進觀仙樓,將里面的那些人統統咬死,

  以泄自己變狗之憤!

  然而它的幻想還沒有結束,白給已經拎著它的后頸皮來到了門口,在一聲瘋狗慘叫聲之中,將它一腳踹飛了出去。

  “你不幫他,就沒有人可以幫它了。”

  蘇有仙將熱騰騰的飯菜端上了飯桌,聽著外面聲嘶力竭的狗叫聲,她知道白給的做法是對的,可身為一個女人,有時候難免心軟,她并未干擾白給做的決定,只是隨口感慨。

  白給拿起了筷子,捻了一片豬心,回道:

  “幫不了。”

  “他們這是狗咬狗,夏侯成為右司馬這幾十年里,不知道干了多少壞事兒,害了多少人,先前包庇自己的兒子,朝堂上處處與我為難,想要給他那十惡不赦的兒子復仇,還要為觀仙樓做事……現在被觀仙樓拋棄了,卻跑來我這個地方,企圖讓我幫他要個公道……”

  “我還想多活幾年,就帶著那幾個人,往觀仙樓里面沖,那不是找死?”

  白給說著,嚼了幾口豬心,嘖嘴道:

  “老了。”

  蘇有仙微微翻了個白眼。

  “那你吃其他的,豬心我自己吃。”

  白給笑道:

  “只是隨口說說,你巴心巴肝地炒出來了,我還能不吃?”

  蘇有仙玉面微紅,皺了皺小鼻子,嗔道:

  “算你識相。”

  這么一會兒,門外的狗叫聲消失在了雪風之中,吃飯的蘇有仙停下筷子,偏頭看著門外,月牙眉往上挑起來。

  “它走了?”

  “該走了,外面天這么冷,變成狗了,總也要找一個地方避冬,不然很快就會凍死。”

  蘇有仙想象著堂堂右司馬變成了一條狗的模樣,唏噓不已。

  “他會尋死嗎?”

  “不會。”

  “你怎么知道?”

  “如果他想自殺就不會來找我,夏侯匡野并不愿意放棄自己的生命……其實也不是不能幫他,幫他就是幫我自己,可現在時機不對,幫助他付出的代價太大,我不愿意輕易冒險嘗試。”

  “這局里很多人,每個人手里握住的資源不一樣,擁有的地盤不一樣,能走的位置也不一樣。”

  “觀仙樓可以輸,龍不飛可以輸,聞潮生也可以輸。”

  “但咱們不能輸。”

  “咱們輸不起。”

  二人吃飯了飯,雪又下大了,白給讓蘇有仙先回屋,自己把碗清理了,而后走到了屋檐下抖了抖身上的雪,坐在了木椅上喝著熱茶。

  “有叡王的消息傳出去了。”

  蘇有仙坐在白給的旁邊,一邊清理著一份賬本,上面記錄著吟石閣送來的錢財,這些戲曲中人出乎預料的守規矩,也十分敬重白給,每一次都會按時主動將收益的小三成與賬單一同送來。

  “我知道……豐哥已經派奈何的人告訴我了,先前我投放在葬天峽的一些消息泄露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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