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姑娘怎么有空來這里玩了?”
白給隨口問了一句,其實不必說,他也猜到是女帝讓她來的。
上次的事情結束之后,白給已經充分與柳如煙分析過利弊,二人如今已經練就《借爐生火》,神意相通,想要相互見面,隨時都可以在氣海空間之中相見,柳如煙自然不必冒著這樣大的風險往白給宅邸這邊跑。
“哼……陛下上次看過了《倩女幽魂》,想要讓你再給她寫一些故事,夜里不能寐時也可以解解悶。”
白給回道:
“好說,正好這些日子我也比較閑。”
柳如煙握著掃帚,揚起小臉,正對著天穹上射下來的溫暖日光,冬日暖陽并不刺眼,她只覺得舒服。
“前些日子聽說囿碧苑關門了?”
白給嘆了口氣。
“是。”
“先前北蠻關鬧得太狠,蠻子們跟吃了春藥一樣,瘋狂進攻邊關,一下聚集了一百多萬人,全都是年富力強的精兵猛將,這些消息讓王城里過關了太平日子的權貴們慌了神,一邊害怕蠻族打進來跑不了,一邊兒又不舍得放下自己在王族的身份,于是白日里面一個勁兒地往囿碧苑跑,把恐懼與憤怒一股勁兒地往女人肚皮上發泄,還害的有幾個姑娘身子吃不消,去看了大夫,暫時不能夠再行房事了。”
“囿碧苑給了她們一些小錢,讓她們先在后院子里面修養,而逼不得已,為了其他姑娘的身體安全,囿碧苑限制了自己的開放時間。”
“這樣一來,仙……蘇姑娘也閑了不少。”
柳如煙聽完后看了一眼正在給院里血長青清理積雪的蘇有仙,陰陽怪氣道:
“哼,男人真是虛偽!”
“我來了就是蘇姑娘,我不來就是仙兒。”
白給忍俊不禁,笑了起來,
蘇有仙也笑了起來。
“不過話說……那些被你查封的府邸,他們回來之后,你要怎么給他們解釋?”
白給坐在了院子里,像個太爺,桌上蘇有仙特意放著才買回來的炒瓜子兒,還非常貼心地專門為他撥開了一小碗,白給一把抓起來就沒心沒肺地放進了嘴里,香味彌漫開來。
“解釋?”
“嗨喲,可別折騰我了!”
“解釋個屁!”
白給爆了句粗口,臉上充斥著嘲諷。
“這些人在夏朝危難的時候不作為也就算了,居然想著一個人溜之大吉,等危險被人們合力排除了以后,繼續回來在這片土地上吸血……這世上哪里能有這樣的好事?”
“離開了夏朝,就不要再想著回來了。”
從他查封那些人的府邸之后,就沒有想過要給他們解釋什么。
聞潮生早已經給南邊關的將士們下令,那些離開了夏朝,前去南朝避難的權貴,終其一生不得再踏入夏朝的土地半寸,否則視為侵占,可以就地誅殺!…
柳如煙彎彎的蛾眉于眉心處連在了一起,她有些錯愕。
“不讓他們回來,那他們留在夏朝的家族產業怎么辦?”
“奈何會有人接替的,蘇姑娘最近已經在著手處理這件事了。”
白給說完,蘇有仙忍不住輕輕一嘆,素手撐腰。
“不好操作,想要做的隱秘,還要態度強硬。”
“幸虧有奈何的弟兄早早在這些權貴的麾下插了‘天眼’,否則還不知道怎么下手。”
柳如煙聞言,低下頭,問道:
“需要我幫忙么?”
白給笑道:
“暫時不需要,你已經幫了我許多了,再這么壓榨你,感覺心里有愧。”
柳如煙對著他皺了皺鼻子,繼續掃雪。
她當然知道白給這么說,其實是為了讓她心里舒服些。
“如煙明日晚上來吧,給我點時間。”
“好。”
她放下了掃帚,就要走人。
“哎……你別急啊,至少吃個飯啊……”
柳如煙茫然回頭。
“我若是回去晚了,不會給你添麻煩嗎?”
白給苦笑。
“你啊,跟了女帝那么久,真是一點兒不懂她。”
“她既然讓你出來了,便是默許了你在外面玩一會兒,只要不太晚,都無傷大雅。”
柳如煙俏顏微紅,似乎她天生就是要少一根筋。
女帝也常說她心思要比別人單純些。
“女人心,海底針,我哪兒知道陛下在想什么!”
她羞惱地回了一句。
留下了嘗了嘗蘇有仙精湛的廚藝,柳如煙的那雙水靈眸子里溢滿了驚訝,這些日子里蘇有仙在囿碧苑里跟隨大廚學習技藝,倒是進步不少,只是單純一口,柳如煙便嘗出了其間非凡!
“這得去囿碧苑請個大廚回來,一月得花好幾些銀子,這回好了……白嫖。”
白給看著蘇有仙嘿嘿一笑,后者只得翻了個白眼給他,飯桌上的氣 氛格外融洽,這讓白給反而還有一些不大適應,吃完了飯以后,柳如煙回去了皇宮,而白給則又去了一趟孫且的府邸。
西周,京都。
冷風刮在耳畔,割得人臉頰生疼。
夏侯匡野已經記不清楚自己多久沒有吃過這樣風塵,多年來在右司馬府中的享受,讓他早已經忘記了北蠻關的烈風。
那是一股夾雜著血腥味,夾雜著濃重塵土氣的味道。
他有些感慨,覺得累了,一身壯碩的肌肉也被厚厚脂肪覆蓋,早沒了當年的英氣,然而一想到寧王的那一張臉,他便又覺得風暖了些。
相比起面對寧王那看待萬物都那樣淡漠的眼神,他寧愿面對眼前的這一陣子冷風。
“什么人?”
遠處恢宏龐大的城門傳來一陣厲喝,身披環鎖鎧的守衛軍士往前,手中的長劍捏得極死,指著夏侯匡野的隊伍。
他們向著西周出使而來,隊伍基本沒有配備刀兵,所以面對西周邊關的這些軍隊基本沒有反抗的能力。…
一群精兵前來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問題之后,才專門準備一隊人馬,護送他們去京都。
“去幽都。”
那名駐守低聲對著隊伍的領頭軍官說了一句,聲音雖然小,卻被夏侯聽見了,他心里浮現了一股不祥的預感,立刻警備道:
“不是京都嗎?”
駐守錯愕地看了夏侯一眼,旋即點頭道:
“是京都。”
夏侯急忙瞪眼道:
“可你方才明明說的是幽都!”
“哎……什么有毒沒毒的,這是我們這兒的土話。”
“幽都的意思,就是京都?”
“對!”
夏侯將信將疑,與一群西周的將士們沿著官道一路北行。
山野銀裝素裹,靚麗清冷,遠方天穹染上了一層昏黃,有些像塵沙,越往北走,夏侯越發絕對不大對勁。
兩日之后,他們也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荒草敗礫,四處都是一片萎靡不振的模樣,像大地患上了瘟疫,一些溝渠里面流淌的水散發著濃重的臭味,這種臭味像極了動物尸體發腐的味道。
夏侯捏著自己的鼻子,皺眉望著周圍的一切。
多年來在戰場上生死搏殺的經驗告訴他,他現在正在走向死亡。
這種感覺突兀而濃烈,是經常在生死邊緣掙扎過的人才能夠有的一種本能感應。
他們常常會比正常人更快一步的察覺到危險降臨,從而躲過。
“將軍,這里是何地?”
聽到夏侯問話,那名軍士面色如常地回道:
“一條小路。”
“這里……為什么會是這副模樣?”
“因為地下死了太多的亡靈,他們無法安息,怨氣就漸漸沖到了土壤的表面,天上一旦下雨,就會和這些怨氣結合,最終變成了這副模樣。”
那將軍倒是對他們態度很好。
就是語氣感覺怪怪的,像是在和……將死之人說話。
他的語氣,讓夏侯匡野更加覺得不對勁了。
一般而言,一個國家的王城,都有玄妙祥瑞的大陣守護,這樣的大陣,可以趨吉避兇,能夠凝聚天地之間的大勢,消湮災劫,方圓數百里,很難出現大兇。
不對!
這兩日,他們一路向北。
可西周的京都,是在西方啊!
“將軍……西周的京都,不是在西邊嗎?”
“咱們為什么一直往北走?”
那名將軍看了他一眼,臉色十分詭異。
“為什么往北走啊……”
“因為我們的馬好,走得快。”
他的回答,讓夏侯一眾人懵了。
這兩者之間有什么必然的聯系嗎?
“可……這是北方啊……”
“是的,這的確是北方。”
“那……”
夏侯還想要再問,卻忽然看見一柄弩對準了他的脖子。
上面的弩箭箭尖在泛光。
寒光。
并且幽綠的顏色讓夏侯在瞬間就意識到了這箭上有著劇毒!…
“夏侯大人……您的話太多了。”
“索性我就直接告訴你吧。”
“這條路不是通往京都的,而是幽都。”
“幽都是西周的一座廢城,曾經里面發生了不祥與詛咒,一城都的人在一夜之間幾乎死了個精光,并且全部尸變,只有極少數的人逃了出來。”
“天子不想看見夏朝的人,準備將你們全部扔到幽都里面祭祀鬼魂。”
夏侯這邊兒的人一聽這話,臉登時綠了起來!
“我們是夏朝的使臣!”
“你們怎么能夠殺使臣?”
“不怕我夏朝兵臨城下?!”
那將軍看了夏侯匡野一眼,嗤笑道:
“兵臨城下 “就你們?”
“蠻人都打到臉上了,還兵臨城下呢!”
夏侯匡野心凍成了一團,緊縮顫抖。
“蠻族進攻夏朝的事……真的是你們西周做的?”
對方回道:
“別往我西周的身上潑臟水。”
“這件事情……是你們夏朝里的自己人做的,跟我們西周沒有多大的關系。”
“我們只不過是坐山觀虎斗而已……”
夏侯匡野聞言急忙插嘴道:
“那你們就更加沒有殺死我們的理由啊……”
“萬一夏朝打贏了北蠻,你們西周就是下一個遭殃國家!”
軍士首領伸手輕輕彈動了自己鎧甲上的灰塵,目光透過遠方的無盡陰暗,毫不介意地說道:
“無論輸贏,你夏朝的火,都燒不到我西周來。”
“前不久,還有兩名七境的無上強者尸體被扔到了幽都,也是你們西周的人,如果他們發生了尸變,說不定你們還能夠互相見上一面。”
押送著幾人去往了前方彌漫著一股極其濃重霧氣的昏黃山谷面前,西周的人便不走了,數百人的軍隊拿著他們夏朝的人制造的弩箭對準了他們,逼迫他們進入山谷,夏侯匡野幾人沒得選,不得不進去,一走進那灰褐色的濃霧之中。
他們的身影一消失在了山谷內,那些西周的士兵立刻轉身,騎馬疾馳離開,速度之快,像極了戰場上的逃兵。
可事實證明,他們的判斷無比準確。
在他們走后不久,一陣恐怖的疾風吹來,那些山谷里面的霧氣仿佛活了一般,忽然化作了一頭可怕的鬼臉,高約數十丈長,鋪天蓋地,渾身散發著一股不祥的煞氣,猛地對著山谷外的地方一吸,于是霎那間,飛沙走石,一切的活物全部都被吸收進入了這座山谷,連同地下的蟲子也沒有能夠逃脫這噩運!
極遠處已經逃走的眾人站在了安全的地帶,驚魂未定地看著那瘋狂扭動自己身軀的鬼臉,后背滿是冷汗!
“太可怕了……它怎么又長大了!”
“上次我記得那家伙好像只有不到現在一半大,這才隔了不到半月,怎么長到了現在這樣的地步?”
“這件事兒,咱們要不要和大人們說?”
“這……回頭還是呈報上去吧……萬一出了事情那不得又算我們頭上?”
夏侯等人一進入了山谷之中濃霧之后,就不動了。
他的想法很簡單。
等外面的人走了之后,他再出去。
這里危機四伏,他不敢隨意亂動,那濃霧的深處有太古生物的可怕嘶吼聲,有精金鐵鏈的摩擦聲,這些聲音,讓他的頭皮幾乎炸開!
“老湯?”
四周忽然變得極其安靜。
夏侯匡野看不見了周圍濃霧之中的人,他警惕地喊了一聲,無人應答。
他往前走了一步。
腳下的觸感不對,夏侯匡野小心低下頭。
瞳孔猛地瞪大,里面溢滿了驚恐!
怎么會?
他竟然看見了……
自己的尸體!
“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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