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二也不是傻的,被盧寶珠這樣一盯,連忙跑過來安穩坐好。
偷偷看她一眼,火紅的石榴裙,搭配同色但稍微淺淡一些的圓領小衫。
就連日常用來遮住眼睛的輕紗,也換成了繡了水波紋的。
嘖嘖……
看來這是用心打扮過后才出門的,裴二頓時信心倍增。
他輕咳幾聲,盧寶珠也抬眼看他,兩人的視線碰到一處,裴二便率先開口:“盧娘子能來赴約,我很高興,很感激。”
“我原本以為,你不會來的,但是不管你來與不來,我都會在這里等你,我已經想好了,這里距離裴家也近,至少也要等到街鼓敲響的時候。”
“若是到那時你還不來,我再回去。不過,我也不會就此放棄希望,我會繼續邀請你,繼續給你寫信,直到你愿意聽我說話為止。”
裴二盯著盧寶珠的眼睛,斷斷續續的念叨著,連一個結巴都沒有打,他也不管盧寶珠是何表情,也并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
只一股腦的把心中所想,說給她聽,一直的說給她聽。
就在昨天,就在剛才,他還在為兩人相見之后,他應該說些什么,做些什么而發愁。
然而,就在現在,他口中的話居然像潺潺的溪水,不停的往外冒。
與此同時,他亦深深的感到,有些事情,有些心情,藏在心里和真正的表達出來,是有很大的區別的。
裴范先說的沒錯,他確實對盧寶珠有好感,更重要的是,當她見到她的真人,見識了她的窘迫,心中還生出了一種對她的特別的憐惜之情。
但是,若不是范先鼓勵他,或許,他還會繼續觀察一段時間,等到下一次能夠和她不期而遇的時候,再確認一次,看看她是否對自己有意,進而才會走到相約見面的這一步。
對于他來說,這也是更加穩妥的做法。
盧寶珠并不是個開朗活潑的女子,裴二很清楚,她和范先的那一位仗義的長安女俠完全不同。
若是貿然行事,恐怕會傷害了她。
于是,如他所說,一開始他并沒有奢望盧寶珠一定會來赴約,即便他一直抱有這種期望。
而當兩人對坐著,靜靜品茶,裴二有機會仔細的端看她的時候,當他終于得到了開口的機會,那種不斷翻騰的心情,將他的虛偽矜持全都徹底打破。
盧寶珠皺著眉頭,聽著面前的男人喋喋不休的說著前言不搭后語的話。
若說心中沒有觸動,那是不可能的。但對于此刻的她來說,迷惑更多。
“你是說,若我不來,你就會一直在這里等下去,等到天黑?”
她的眼睛又大又圓,仿佛有一絲水光氤氳其中,裴二心疼不已,若不是兒時生了病,這一雙眼睛能夠同時示人的話,該有多么轟動。
或許,長安城第一美人的名號都要換人了!
“是啊,還沒有到約定時間,我就已經到了,這間房被我包了五個時辰,足夠我等到天黑了。”
裴二相當有自信,這一回他可是花了大價錢的,一點沒含糊,大方的很。
當然了,能有今天的豪氣,也要感謝裴范先。
若不是他把分紅的錢給了他,就憑他裴二的那點小錢錢,恐怕連在寶豐樓里吃一頓飯都夠嗆。
寶豐樓里的小廝,最是勤快有眼色。眼見著貴客到齊,立刻行動起來,張羅著小丫頭進門布菜。
因為這一桌是有女客的,自然是小丫頭來做這件事更方便些。
汆雙丸、盤絲餅、金石菱湯、還有新鮮上好的羊肉活托,都是裴二一早就點好的菜肴。
“都是我點好的,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裴二兩眼冒光,殷勤的介紹,盧寶珠看著這些熱乎乎的硬菜,一道接一道的擺在案上,發愁的緊。
她其實根本就不餓,他還點了這么多肉菜,這不是要都浪費了!
“不知道,好幾個以前都沒吃過。”
“沒吃過?”
“那太好了!”裴二大喜:“你先嘗嘗這個竄雙丸,聽說是寶豐樓的拿手菜。”
“用豬肉和新鮮的魚肉剁成餡子,混在一起水煮而成,相當的鮮嫩。”
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寶豐樓的拿手菜?
筷子一戳,盧寶珠夾起了一個肉丸子,像觀察稀奇的動物一般,仔細的看,又細細的聞。
說實話,別看盧寶珠是正宗的五姓七家范陽盧氏女,但礙于身上的問題,以往她很少和姐妹們相聚。
即便是出門游玩,一般也是選在環境清幽的茶肆,涼亭。
于是乎,這還是她第一次踏入京城第一的寶豐樓。
看起來倒是還不錯,朱唇輕啟,盧寶珠抱著懷疑,咬了一口,細細咀嚼,頓時彎了嘴角。
“怎么樣?”
“味道還可以吧!”
裴二好像是急于邀功的小娃娃,傾身上前,等待著她的夸獎。
寶珠把剩下的丸子都咀嚼干凈,這才笑著開口:“確實名不虛傳。”
“不過,你找我來,并不是為了讓我品嘗菜肴的吧。”
裴二的臉僵住了。
這是什么意思?
我今天找她出來要做什么?
大腦一片空白,一點也想不起來。
忘了!
真的忘了!
隱約記得,之前是裴范先攛掇他找盧寶珠見面的,似乎還叮囑了他一些事情。
到底是什么事情來著?
盧寶珠的烏黑的大眼睛,就好像是磁石一般,深深的吸引著他,順便把他的智商也給吸走了。
他瞪著眼睛,吭哧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盧寶珠一再深吸氣,拼命壓制怒氣。
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一個呆子,枉她還對他有所期待,真是荒唐可笑。
“我再問你一遍,你就沒有什么想說的?”
繡拳攥緊,這是盧寶珠給他的,最后一次機會,她憤怒了,他的茫茫然,讓她感覺受到了十足的侮辱。
他哪里是找她出來面談的,是來尋開心的吧!
裴二雖然想不起該說什么,卻明顯感到了她的怒氣,好端端的,怎的又生氣了。
“我,我確實是有話說。”
“說什么?”寶珠又逼問了一句,她一直自尊心很強,這已經是她的底線了。
站在墻角的琥珀,這個時候也漸漸靠近,緊握的雙手,看起來比寶珠還要緊張。
這位裴郎君是怎么回事?
為何還不說話?
該不會關鍵時刻便不爭氣了吧!
裴家人果然一個都不能相信,全都靠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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