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白所料不錯,羅自非正在承受有生以來最強悍的一次圍攻。
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對方的修為也不在他之下。好在他做了多年的道士,拜了一大堆師父,雖然沒教他多少本事,賣靈符給他倒是很殷勤。長此以往,倒也攢下了些老本。
他左閃右避,一面出招式,一面扔靈符,倒也勉強抵擋了一陣。
奈何人數的差距實在懸殊,對手共有五人。
虬髯大漢久浸煉氣士之境,乃是其中的佼佼者;胖子、矮子、還有一個沉默的年輕人雖然打不過他,卻也有煉氣士的修為。
此外還有一個道士,是那虬髯大漢的徒弟,雖然不能獨立發招,時不時丟幾個靈符過來,也令羅自非左支右絀。
以一敵五,羅自非已然到了極限。
那虬髯大漢戰斗經驗豐富,瞅準了羅自非騰空而起的機會,使了一招“擲矛術”,真氣化作長矛,猛然照著羅自非的心窩捅去。
羅自非其實也看到了,無奈他身在半空,無處借力,來不及多做躲閃。勉強將身子一歪,避開了要害,卻被長矛刺穿了肩膀。
突如其來的疼痛令他面部扭曲,然而生死關頭,他反而爆發出了強大的戰斗意志,加快了手里的動作。他咬了咬牙,掏出了懷中珍藏已久的一張靈符。
此符剛一亮出,五名綠袍人便覺得它的氣息比之前的都要強烈。那虬髯大漢忙道:“快攔住他!別讓他啟封!”
然而為時已晚,羅自非啟封訣已成,靈符爆開一道白光:“金系·推牌九之術!”
白色的光點紛紛灑落,分別落在三處,各自凝聚為一尊戰斗傀儡。
它們不像普通傀儡一樣,要么不會發聲,要么只會咆哮。機械的嘴巴依次張開,分別發出了三個字:“三!”“缺!”“一!”
……神特么的三缺一。
綠袍五人眾目瞪口呆地看著。領頭的大漢雖然見多識廣,卻從未聽說過這等無厘頭的法術。
戰斗傀儡虬髯大漢倒是認識,知道這是一道較為基礎的召喚術,召喚出的每個傀儡都有煉氣士的實力。但召喚造物畢竟頭腦不夠靈活,所以戰力還是略遜。
不過觀這“金系·推牌九之術”,它是有金系前綴的,表明它是由金系真氣召喚而來。有了五行屬性加成,它們的戰力已超過了普通煉氣士的水準。
綠袍五人果然久攻不克。金槍火球,碎石水針,一次次地打在幾個傀儡身上,它們不但毫發無損,反而運轉愈發順暢,摸到了一絲配合的竅門。
矮子“啊”地慘叫了一聲,竟是被其中一傀儡手臂上的刀刃給砍傷了。
而那廂,羅自非躲在三個傀儡的保護范圍里,忙不迭地用治愈符給自己療傷,體能也在慢慢地恢復。
虬髯大漢心知不能打持久戰,拖得越久對他們越不利。再這么干耗下去,非得讓這假泥腿子逃走了不可。
他心一橫,手亦摸向了懷中的必殺技靈符。
“火系·烈焰熔金!”
煉氣士只會使用基礎法術,沒有五行加成,一旦對方使出五行法術,那他們就只有引頸待戮的份兒。
故而時下的士級修真者熱愛囤符,除了基礎靈符,他們還會想方設法地搞來一兩張高級靈符,作為自己的殺手锏。
“火系·烈焰熔金”之符便是虬髯大漢的大殺器,平素輕易不會祭出來。
然而此時,他見羅自非有這樣高級的靈符,與他同伙的小丫頭也身懷重寶,便料定了這姓羅的身上肯定還有別的寶貝。
虬髯大漢索性孤注一擲,一不做二不休,亮出了自己的棺材本。肉痛歸肉痛,只要干掉羅自非,自己便可以回本了。
啟封的那一剎那,紅色的真氣從靈符中逸出,四散開來,形成一朵朵紅中透著幽藍的火焰,旋轉著向外飛舞。
此法乃是一道火系高階法術,非仙人及其上的級別不能使用,對金系法術有極佳的針對效果。甚至可以說,它是專門為克制金系而生的。
那一朵朵火花如同一群聞到了味的獵犬,爭先恐后地朝戰斗傀儡涌去。
方才耀武揚威的戰斗傀儡只能步步后退,陷入了火的包圍圈中。它們的外殼一觸到藍色的外焰,立刻冒起白煙,發出被烤焦似的滋滋聲。
兩尊戰斗傀儡都化成了鐵水,有它們倆在前擋著,剩下的一尊勉強保持著機動性,卻也被腐蝕得破破爛爛,威力已大不如前了。
“這把輸得慘啊,連底褲都輸沒了。”它用平平的調子,毫無感情地哀嘆道。
羅自非驚恐地看著這一幕,臉色灰敗地想:“吾命休矣。”
胖子輕易繞過那尊失了靈的戰斗傀儡,捏了道法訣朝羅自非攻去:“受死吧!烈炎之矛!”
他聚集全身之真氣,火焰化作長矛,朝羅自非投射而去,不料卻被另一個身影攔截下來。對方的速度很快,泉涌術“刷”地形成了一道水幕,化解了火焰之力。
意外陡生,那胖子驚訝得嘴巴還來不及閉上,就見水幕后光點閃動,一排銀針透水飛來,直直打在了他的胸口!
砰的一聲,胖子如巨石般摔在地上,動也不動。銀針入體,他受了嚴重的內傷,已經沒有一戰之力了。
與此同時,水幕嘩嘩落下,露出了東方白清秀的少年容顏。原來剛剛正是他去而復返,替羅自非擋下了這一擊,并趁機反撲,令對方損兵折將。
“這……這怎么可能……”眾人都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哪怕是虬髯大漢閱歷深厚,對此亦是瞠目結舌。
這小孩剛剛用了兩個術,泉涌術擋住了火攻,又提供了掩護,然后藏身于水幕后,又發動了一記飛針術。
問題是,這兩個法術之間幾乎沒有時間間隔,泉涌術的水幕尚未退卻,飛針便已打來,如此方能達到偷襲的效果,讓胖子毫無閃避的可能。
虬髯大漢捫心自問,他絕不可能這么快發動兩個法術,這孩子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呢?
而那廂,東方白卻已趕到羅自非身旁,將他扶了起來:“對不起,前輩,是我來遲了。”
見他去而復返,羅自非心中欣慰,卻又感到有些遺憾:“原就是我先惹了他們,你走便走了,我也并不怪你。現在怎么又回來了,這不是白白送死嗎?”
“為道義而死,雖死猶生。”東方白笑道:“何況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呢。”
對面的青年人與矮子對視了一眼,分別施展火球術與擲矛術,從兩個方向朝東方白襲來。
此處是個緩坡,飛檐走壁并不能發揮優勢,他根本無法帶走羅自非,也無法格擋兩種不同形式的攻擊。
卻見東方白不慌不忙,左手施展泉涌術,右手施展流沙盾,輕而易舉便將兩道法術化解了。
羅自非驚愕道:“這……這是什么……”
東方白不以為意地笑道:“左手畫圓,右手畫方,如此而已。”
這世上能單手施法的人其實有不少,君級以上,基本上都能單手成訣,或以舌頭成訣。像風以烈這樣天賦極高者,剛入人級,便覺醒了單手成訣的技能。
東方白每每看到師父用單手施法,都覺得帥氣無比,心中羨慕,自己也偷偷試過幾回,前九次都失敗了,第十次卻成功了。
然而,東方白入仙門不足一月,正是打基礎的時候,也并不敢貪多求快。他深知修仙與讀書是一個道理,務必要穩扎穩打,不可好高騖遠。
因此在嘗了鮮之后,他便老老實實地依舊用雙手施法,從未在人前展露這一絕活。
如今生死攸關,這等絕招也只能趕鴨子上架,不得不亮出來了。
在趕回來的路上,東方白突發奇想,既然單手可以施術,那么若是左手和右手分別捏兩個術的法訣,是不是就能同時使出兩個術呢?
他這么想著,自然而然也就真的這么使了出來。方才反擊那個胖子,他便是左手泉涌術,右手飛針術,完成了一次偷襲。現在不過是故技重施而已。
可他卻萬萬沒想到,這對常人而言是多么大的挑戰。哪怕是高階修士,能完成左右手同時施法的亦是罕見。
此舉絕不僅僅是左手畫圓,右手畫方那么簡單。哪怕是最基礎的法術,其法訣都有好幾個,左右手分別依次成訣,同時控制各自的真氣流向,相當于一心兩用,非心思純凈者不能習之。
因此初出茅廬、不諳世事的東方白幾乎是一下子就掌握了,而那些高高在上的君級大佬,因為心思深沉,牽絆太多,反而不容易學會。
一群人激戰正酣,綠袍人雖然人數占優,可局勢并非是一面倒。
因東方白可以左右手同時出招,他的真氣轉化速度又比常人快,一時間竟能毫不吃力地以一敵二。
羅自非雖然受傷,但并未傷及要害,也勉強能對付一個人。
等于說,雙方的戰力是3比3.5,多出來的那0.5,乃是那虬髯大漢的徒弟,因其修為只有道士,勉強算作半個戰斗力。
半個雖然不多,但值此生死互搏之際,卻會讓勝利的天平漸漸朝綠袍修士幾人傾斜。
虬髯大漢很快想好了應對之策,示意其他人排好陣型:他自己與青年人打東方白,能保持一點優勢;矮子與道士打羅自非,又能發揮一點優勢。
他露出了勝利在望的得意笑容,然而很快,他便得意不下去了。
葉采懷里抱著一大摞靈符,朝著這邊狂奔而來,邊跑邊說:“大師兄,我來幫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