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煌旦來臨之時,風以烈正在山頂上與東方白一塊烤兔肉。
自那日嘗了何恕之的兩樣烤肉之后,他就不再沉迷于煎餅卷大蔥,而是時不時地就想抓點野味來打牙祭。
三個徒弟里,他使喚東方白最為順手,誰讓這小子天賦高又乖巧聽話呢?學了自己那么多本事,干點活也不虧。
東方白掌握著火候,不時地翻轉肉串,小心翼翼往上面撒著鹽巴。火舌舔著兔肉,陣陣香氣撲鼻,眼看就能大快朵頤了。
風以烈從弟子手中接過肉串,忽然感到不同尋常的能量波動,抬眼一看,半空中一竹青道袍的修士正一步步地走向他們。
對方修為不俗,又面帶肅殺,風以烈心知來者不善,將烤串擱了下來。“其門的?”他用下巴點了點對方,“有何貴干啊?”
蘇煌旦見此人態度惡劣,愈發認定他是不服王化的散修,懶得與他搭腔,問旁邊的小孩子道:“你們是何門何派?”
東方白已看出是敵非友,他年紀雖小,卻不愿落了下乘,朗聲答道:“懲惡揚善報應不爽大威德門是也!”
“噗嗤,哪里來的野雞門派。”這個長長的稱謂讓蘇煌旦笑出了聲。
時下倒也有許多小門小派,大多都掛靠在大門派之下,如此,方能脫離散修的行列。而那些沒有四大門派作為依托的小派,便等同散修視之。
確定了這一點,蘇煌旦拋開了最后一絲顧慮,質問道:“就是你們打傷了趙大善,又將尚有德等人趕下山的嗎?天日昭昭,竟有此等傷天害理之事!”
陌生的名字讓風以烈滿頭霧水,東方白小聲提醒道:“想必這就是那五個真理教綠袍人的姓名。”
“名字倒起得老實,可惜與他們的所作所為實在不般配。都一把年紀了,還穿得跟水蔥似的,裝蒜呢?”風以烈眼中閃過不屑,昂然道:“把他們趕下去了又怎樣,沒打死都算是我們手下留情。”
東方白不愿被人誤解,對蘇煌旦解釋道:“這位前輩,此事另有隱情。是他們傷人在先,還要搶我師妹的數珠,我們不得已才……”
“住嘴!”蘇煌旦不客氣地打斷了他:“散修能做出什么好事?一個一個,全是莫渡一般的忤逆之輩,否則你們為何不早些將這厚靈區奉獻給我大其門呢?不僅隱匿不報,還私自在此修煉,單就這一點,已是罪無可恕!”
“小白,不必與他爭辯了,”風以烈不忍他受委屈,摸了摸弟子的頭,“很快你就會知道,這世間,拳頭夠硬的人才有資格講道理。”
“黃口小兒,死到臨頭還裝腔作勢呢,”蘇煌旦冷笑道:“報上名來,我蘇煌旦不殺無名之輩。”
“無極門風以烈!”說罷,他亮出單刀,不等對方出招便率先攻了上去。綠色的真氣肆意溢出,殺氣騰騰。
無極門的名頭倒是讓蘇煌旦愣了愣,但他旋即想到,無極門枉稱天下名門正派之一,卻只剩一個空架子,前輩都已沒了消息,幾十年也沒聽說過有新秀在仙林行走,仔細想想,也沒什么值得忌憚的。
何況對方已經出招,此時哪有臨陣退縮的道理。蘇煌旦便亮出法器,接了招。
風以烈有心為東方白出氣,給對方點顏色看看,是以出手不留余地,狠招頻發。疾風陣陣迭起,厲藤漫天揮舞,如臂指使,攻得來勢洶洶。
風以烈甫一出招,蘇煌旦便知對方和自己的實力仿佛,都是真人級別的修為。
然而他們一個是木系,一個是土系,木克土,蘇煌旦便招架得有些吃力,只能動用大量真氣頻頻使出防御招式。
沒過多久,他的真氣就有些跟不上了。
蘇煌旦見風以烈仍攻個不停,心中便有些慌了,心道:我在真人境界上已經停留了五年,難道他比我更久嗎?丹田竟然比我還強?
他卻不知無極門人丹田特殊,吸收的靈氣不須神力調和即可轉化為真氣,是以風以烈還能勉力支撐。
蘇煌旦不敢大意,只得使出絕招:“土系·石甲術!”地上的巖塊碎石應聲而起,團團環繞著他,如盔甲一般將他整個人籠罩起來。
風以烈眼前的對手搖身一變,成了一尊高達一丈的石人,手持石錘,虎虎生風地朝他舞來。
風以烈生怕東方白被波及,憑著風力躍至十丈開外,結了個防護罩將弟子扔進去。
就在他開防護罩的當口,蘇煌旦業已攻了上來,穿著鎧甲的他就像躲在石人里一般,揮舞著巨錘當頭砸下。
風以烈聽得背后風聲,險險避過,反手給了他一擊“木系·荊棘叢生”,真氣化作條條帶刺的藤蔓,從四面八方圍向蘇煌旦的石甲。
一旦觸到石甲,藤蔓上的刺便會變長變大,仿佛要生生將他扎穿一般。
然而蘇煌旦卻視若無睹,任由荊棘刺將自己包圍,仍然如戰車般一往無前地沖著風以烈而去。
風以烈這才發現,自己的攻擊對他來說根本不痛不癢,荊棘來回穿刺,也只刮下了一點灰塵。
這是一道范圍廣、傷害次數多、但單次傷害較低的法術,風以烈見它毫不奏效,便想到用單次傷害較高的精確打擊式法術,爭取一舉突破蘇煌旦的防御。
他急忙飛身躥出,拉開與對方的距離,隨后使出了“木系·雷爆術”。
他掌心的真氣凝聚,浮現出一枚藍熒熒的雷球。一道閃電自雷球中爆出,瞬間劈在了石甲上,端的是迅雷不及掩耳。
蘇煌旦身形為之一滯,頑石盔甲上也顯出幾道裂痕,可惜,他顯然沒有受到致命傷害,反而一個箭步沖上前,掄圓了巨錘砸下去。
風以烈躲閃不及,背上竟中了一錘,饒是他運起真氣相抗,也被砸得吐了一口鮮血。
“師尊!”東方白在防護罩里疾呼道。
風以烈遙遙沖他擺手,示意自己無事,抹了把嘴角的血跡,反而勾起一絲笑容。他已想到了石甲術的應對之策。
這道法術可以為施法者抵抗大量的傷害,蘇煌旦置身其中,便可以一直受到保護,借著這道掩體對自己展開攻擊。
看似無懈可擊,卻有一個致命傷,它的攻擊手段——石錘乃是近戰,只要設法將對方困住不使近身,縱使他有通天之力,也只能徒嘆奈何。
想明此節,風以烈不再猶豫,單手成訣伸向虛空中:“木系·瘋狂生長!”
滔滔真氣竟然涌向了四周的山林,在真氣的催發下,林中植物生根發芽、開花結果。
百年的時光仿佛在一瞬間悄然流過,樹叢長成了密林,四下全是滿滿當當的樹木,幾乎使人無處落腳。樹枝藤蔓紛紛伸出爪牙,將石甲包裹得嚴嚴實實。
蘇煌旦四肢全部被纏住,大錘自是無法揮舞了。他又沒有覺醒單手施法的天賦,只能扔掉大錘,并起雙手,試圖施展火系法術,將周遭該死的樹木燒個干凈。
就在他扔掉大錘那一瞬間,說時遲,那時快,風以烈右手仍然持續發力,維持著“瘋狂生長”的態勢,左手卻又開始掐訣,竟使出了一招“木系·五雷轟頂”!
說起這“五雷轟頂”,放在以往,風以烈只覺得這是個雞肋技能,需要捏的法訣又臭又長,雖然傷害強,卻必須持續施法才能奏效。
最要命的是,作用范圍很小,且一旦確定就不能更改。對手又不是傻的,那么長的作法時間,難道還能在原地傻等著嗎?跳出去不就完了。
是以這“五雷轟頂”作為風以烈傷害最強的法術,竟然至今沒有打中過一個人。
然而他如今覺醒了雙手分別施法的天賦,正如魚躍龍門,這個技能也不可同日而語了。
蘇煌旦眼睜睜看著自己頭頂上的晴空忽然浮起一朵陰云,雷聲滾來滾去,滾來滾去,就是不落下來。
他試圖掙脫綁縛自己的枝條,孰料仍然是紋絲不動。
他這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風以烈竟然同時維持著兩種法術!
“你……你怎么可以兩手各施一種法術?”蘇煌旦大驚失色道。
“你猜啊。”風以烈薄唇邊泛起戲謔的笑意,跳到對方背后,這樣一來,在石人掙脫之前,他絕無可能打到自己。
蘇煌旦頭頂的烏云越聚越密,雷鳴陣陣,電光大作,顯然這法術正在積蓄力量。
他當然不甘束手待斃,拼命催動“飛焰流火”。
然而他的本系畢竟是土系,使不出火系的同階法術,只能降階。這“飛焰流火”乃是仙人級別,可風以烈“瘋狂生長”卻是真人級別。
木生火,在同級別的情況下,火系對木系確實有一定的優勢。但現在木系卻高了一等,火勢便被這百年樹木的濕氣抑制,燒得十分緩慢。
山頂突現猛烈的暴風雨,蘇煌旦還來不及擔心自己的流焰被澆滅,就見頭頂黑壓壓的一片,烏云滅頂而來,蓄滿了沉重的雨滴,朝他張開陰森森的大口。
這不是真氣匯成的雷球,而是真真正正的天雷。
雷聲暴起,紫色的電弧挾著深不可測的天威終于劈落,“轟”的一聲,頑石盔甲頓時粉身碎骨,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