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抱樸之死,在初霽城中鬧得沸沸揚揚,兩忘峰掌門關永年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了。
他的得意弟子況泉水向他稟告道:“三年前,此人便是因為拉肚子,錯失了決賽。今日臨死前,又在拉肚子。世人庸俗,最喜歡屎尿屁之類的段子,因此這事便傳開了,一些陰謀論也接踵而來。”
關永年怒氣沖沖道:“上一屆的時候,我只說了最好不要讓他參加決賽,以免到時候不好收場。這事是誰辦的?竟然用了如此低級的伎倆!”
“是怡保執事去辦的,不過他也并非親自處理,而是吩咐了其師弟怡云,務必要讓這孫抱樸進不了決賽。怡云事情也多,于是又將這事委托給了其弟子白歲山,并囑咐他,不惜一切代價,決不能讓這姓孫的進決賽。”
這上頭的話,傳來傳去就變了味。況泉水瞥了一眼關永年的臉色,小心地繼續說道:“白歲山按照他師父的指令,成功完成了任務,還得了賞錢。到年底的時候,他還憑借此功勞,被評為了門派的優秀修士。”
“真是豈有此理!”關永年簡直氣笑了,“所以今年,他們就又用了一模一樣的方法?”
“倒也做了一些改動,”況泉水有心讓掌門息怒,刻意挑了些優點來說,“上次是在決賽拉肚子,所以這次投毒,就改在了半決賽。否則連續兩次決賽都拉肚子,不是太明顯了嗎?呵呵……”
“難道現在就不明顯了嗎?”關永年啪地摔了一個茶盞,“一群蠢材!辦事如此粗糙,生怕不落人話柄嗎?!”
況泉水任由著掌門發怒,自己默不作聲地站著,眼觀鼻鼻觀心。他并不著急,因為他知道關永年生不了太久的氣,最多,就是會將那白歲山發作一通罷了。
因為關永年并非是在可惜一條生命的逝去,孫抱樸這樣的人,在他看來卑賤如螻蟻,死了也就罷了。可若是讓兩忘峰的顏面掃地,遭人懷疑,那才是大大的損失。
對此,況泉水也早就準備好了對策。
等關永年發完脾氣,他便從容道:“我們可以收買一個窮困潦倒的散修,讓他承認自己嫉妒孫抱樸,所以兩次故意投毒。然后秉公執法,將他流放,再賞他一些錢,也就是了。”
關永年聽罷,不住地點頭,這的確是個好辦法。
于是次日,隨著“嫌犯”的主動自首,孫抱樸之死也就告一段落,人們有了新的話題,便把目光投向了更吸睛的盛事——決賽。
散修與門派新秀的決賽都設在九九重陽節這天,上午論劍,下午登高。
初霽城的賭場也轟轟烈烈地開張了,風以烈和東方白這對師徒倒是都不讓人看好,畢竟風以烈是以木對金,而東方白是以火對水,在屬性上都被對手壓制。
風以烈還稍好一點,由于他一路以來的戰績都不錯,第一輪更是打敗了大名鼎鼎的斑邑第十武士,故而押他的人雖然不占多數,但也有一些,大概占了十分之三。
而東方白,他這邊爆冷門的概率就太低了。不僅因為兩人屬性相克,更因為在前面的比賽中,水自寒展現了強大的實力,一路以來凱歌高奏;而東方白則一直都打得頗為辛苦,上一場比賽更是差一點就敗了,便顯得他的實力不如水自寒了。
更兼之水自寒的武器極佳,他抽到的水劍乃是所有武器中屬性最強的一把,被以往屆的修士命名為“幸運劍”,抽到了它,就等于得到了命運女神的眷顧。
而東方白的火劍不過是把平均水準的法器。強水對中火,
可以說,在客觀條件上,水自寒占盡了優勢。
于是該押誰簡直成了一面倒,到了比賽前那一刻,算上莊家抽成,東方白的賠率已經飚到了1比98.02的新高。
亦即,如果一兩銀子壓東方白贏,而東方白真的鬼使神差地贏了,那么可以收獲近百兩銀子!
可惜啊,沒人相信他會贏,所以也沒人做這賠本的買賣。一兩銀子雖不多,但誰都不愿意平白虧進去,與其如此,還不如押水自寒。雖然水自寒的賠率只有1比1.0001,十兩銀子剛剛好賺一個銅板,但卻是穩賺不賠,誰不愛呢?
江聽瀾的貼身丫鬟蓮心此刻就站在賭場里,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些瘋狂的賭客們。按照小二的唱籌,人們十兩百兩的下著注,竟然有數千萬兩之巨!以此觀之,恐怕半個初霽城都壓了水自寒。
蓮心雖然不明白為什么小姐執意要押東方白,不過既然小姐這么吩咐了,她要做的就是照辦。她叫來小二,拿出一錠十兩的小金元寶,押了東方白。
對方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蓮心神情自若地補充道:“是我家公子叫我押的。”
也許是見她生的漂亮,小二不忍心看她被坑,便提點道:“你還是唯一一個押東方白的人哩。一下注就是這么大的手筆,確定沒弄錯?你要不要再仔細問問,搞丟了這么大一筆錢,當心被你家公子打死。”
那老板卻瞥見了這一幕,推了一把小二:“就你話多!管那么多作甚?人家肯定是問清楚了才來下注的。”
說罷,他便搶過那錠金子,匆匆將憑條撕給蓮心,像是生怕她反悔了似的。
不過這老板也是沒辦法了,即使把賠率拉到了最低,按目前的情況,也要賠出去數千兩雪花白銀!
在當地開了幾十年賭坊,總不能今年關張了吧?好不容易來了個冤大頭,肯定是先攏來再說!
他迷戀地看著那錠金子,同時在心中暗暗盤算,另外一場能回多少本,來填補這個天坑。
于是這憑條就這樣到了江聽瀾手中,她拿著它,又遞到了東方白手上。
“送你的,就當是那天幫了我的謝禮。”江聽瀾笑吟吟道。她所說的乃是東方白暗助寧亦萌晉級之事。
畢竟價值十兩金子,東方白有些不敢收:“不過是舉手之勞,談什么謝不謝的,這禮太貴重了。”
“貴不貴重,也要取決于東方兄的本事啊,”江聽瀾眨了眨眼,長睫毛絨絨的,顯出幾分少女的俏皮,“若是你輸了,這東西可不就一文不值嗎?只有你贏了,它才有價值。”
說罷,她將那憑條強行塞到東方白手中:“反正我買都買下了,總該送給正主才是。”
東方白捏著那張憑條,感受著少女殘留在上面的余溫,心念一動,將之收了起來。
比賽時間到了,水自寒比他先一刻上了擂臺。
對方一襲黑衣,長身玉立,一雙狹長的眼睛深不見底,透著一股子勢在必得的自信:“愛釣魚的,咱們又見面了。”
“請多指教。”東方白淡淡道。
隨著裁判一聲令下,不等東方白有所動作,水自寒便搶攻而來:“水系·冰凝!”他祭起水劍,使之騰空,
捏訣的動作幾乎快到看不清。
這一上來,他便展露了實力,先聲奪人,因為他深知,雖然看起來東方白的每一場勝利都不是壓倒性的,但對方能走到這一步,也絕不是易與之輩。
所以一上來,他便使了一個自己擅長的控制性招式。
東方白卻仍是不慌不忙,一副后發制人的態度,見水自寒出招,方才祭起火劍,亦是雙手成訣:“火系·烈焰之矛。”赤色真氣自劍上激射而出,霎那間形成熊熊烈焰,在劍周舞動,隨之指向了對手!
此招一出,水自寒便察覺到,東方白比起戰河母的時候,強了不少。他對真氣的掌控更精準了,火矛的角度分毫不差,不僅迎頭撞上了“冰凝”的玄色真氣,更在穿透之后直奔水自寒本人而去。
水自寒見狀,不得不再使出一招水系法術,擋住了火矛的洶洶來勢。而東方白卻并沒有乘勝追擊,而是靜立原地,不露聲色。
第一個回合的交手,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結束了。
水自寒不是傻子,已經猜到了對方的想法。水克火,一味硬拼不是辦法,所以東方白想慢慢消耗,以拖待變。
“豈會讓你得計?”水自寒暗道,隨即一手握刀,一手掐訣,沖向了東方白。原來,他一直隱藏著單手施法的天賦,就是為了突遇勁敵時的出其不意。
他速度奇快,不過片刻便已成訣,一道“水系·寒冰箭”射向東方白,而與此同時,他又暗御水劍,從另一個方向擊出。如此兩面夾擊,志在必得。
此招一出,臺下觀眾俱都是驚住了。
雖然說大多數君級修士都可以單手施法,但君級,那可都是大神!
這水自寒不過區區道人之境,就覺醒了單手施法,這資質是要逆天啊!
即使是在各大門派,這也算是難得一見的天才了,眾人越發覺得自己賭對了,都又驚又喜地吶喊著。
而他對面的東方白見狀,卻只是一愣,繼而又是一喜——既然如此,自己也不必藏拙了吧!
當下,他也毫不遲疑地暴露了單手施法的天賦,一手揮劍抵擋,另一手掐訣:“火系·烈火墻。”
熊熊烈焰再次憑空出現,那火墻設置的恰到好處,不但擋住了寒冰劍,火舌吞吐,也波及到了水自寒。
臺下觀眾還是第一次看到雙方都能單手施法的比賽呢!他們已經被震得麻木了,直想揉眼睛——感情這傳奇天資跟不要錢一樣,人手一個?
不少人心里開始打鼓,全部身家都壓了水自寒,可別陰溝里翻了船啊!
水自寒一擊不得,又惹火燒身,急忙施了個“水系·冰甲術”;再看東方白,他卻已跳到對角,密切地關注著自己下一步的動向。
進攻連連受挫,水自寒卻并未憤怒急躁,反而冷笑一聲。那雙狹長的眸子微微泛紅,眼神如劍,銳利地射向東方白,不由讓他微微一怔。
這殺氣騰騰的目光,竟像極了荒野里的孤狼!
水自寒俯沖到地,停也不停,便如蜻蜓點水般縱身一躍,又反殺了回來。他速度之快,幾乎沒有留給東方白喘息的時間。人尚在空中,單手便已經成訣:“水系·巨瀑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