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課,花容舒便招招手,叫來了一名其門的同學。此人名叫韓良,向來愛慕她,甘當舔狗,此刻更是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容舒,有何吩咐啊?”
“誰許你叫我的名字的!”花容舒瞪了他一眼。
韓良也甘之如飴:“是是是,我錯了,花二小姐,請你原諒小生吧。”
花容舒想到還要利用他,便強忍著厭惡,對他吩咐了一番。韓良曖昧地一笑,會意而去了。
當天,東方白等人在學校藥材店購買藥材時,遭遇到了尷尬,百草露,紫藤根,活氣果三類常見藥材全都被人搶購一空了。
“有沒有搞錯,”葉采嘟囔道,“這都是常見藥材,儲存量應該很大啊!”
“確實不巧的很。”那老板訕笑道。
這事是韓公子親自來吩咐的,韓家管著書院的一切采購事宜,他說讓他們把這幾味藥都收起來,這幾日都不要賣給別人,這老板還能怎么辦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得罪了上司的兒子,有什么好果子吃。
而那韓公子,早就命小二提著藥材,去甲層寢室分發給其他同學了。既可以賣個人情,又可以討好花容舒小姐,還能讓東方白他們吃癟,何樂而不為?
東方白自然察覺出了不對勁,他又拜托周世鐸和林見秀分別去買,仍是一無所獲,老板還是那套“沒貨”的說辭。
“可惡!”周世鐸惡狠狠道,“那姓花的肯定是在針對你!這個蛇蝎美人!”
他被花容舒抽了一鞭子,至今疤痕猶在,怎能不記恨?不過說到底,此事也是因他而起,若是他沒有掉硯臺,東方白也不會為了救人而得罪花容舒。他頓時有些愧疚。
林見秀見狀,忙道:“要不我讓我姐姐試試吧。”他燒了一道消息符給姐姐,對方的回復卻是,她現在正在海西國辦事,幾天內都回不來。
眾人齊刷刷地嘆了口氣。這時,去雜貨店購買丹爐的凌凡也回來了,帶回了同樣的消息:
“我去買丹爐的時候,那伙計也說是賣完了。我心道有異,便在旁邊等了一會兒,結果咱們邱監院居然也來買丹爐,那伙計二話不說,便拿給她了。我沒法子,便問:‘你不是說賣完了嗎?’那伙計竟然回答我:‘剛剛忘了,還有最后一個沒賣出去。要不你去找邱監院買回來?’真是氣死我也!”
葉采試探性地道:“大師兄,要不咱們找邱監院說說此事?”
東方白搖搖頭,道:“邱監院日理萬機,勢必不會細查,即使找到店家頭上,只要推說一句:已經賣完了,明日就會有新貨。邱忍冬必然不再管了,只讓你等明日。而明日復明日,店家依然推說沒有,你能怎么樣?再找邱監院嗎?”
葉采惶惑道:“咱們總不能不做作業吧?要不——咱們請假,去外面采買?”
“不妥,”東方白道,“第一日就請假,難免讓老師有看法,坐實了咱們不努力。再者,這樣的針對定然不少,難道咱們次次請假嗎?除了大病,一個月的事假都只有三天啊,請不過來的。”
何恕之急得直跺腳:“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辦嘛!”
東方白這下也沉默了,他思索了好一會兒,才提出了一個主意:“丹爐這事,倒可以解決。我看過仙靈圖譜,修士在外,有緊急情況需要煉丹,但并不會時時都攜帶丹爐,畢竟,這玩意太重了。有一種法陣便可以代替丹爐,只是效果差了些。至于百草露,紫藤根,活氣果,都是常見藥材,咱們尋遍書院,看看其他人手里有沒有,以雙倍價格采購。”
師兄妹幾人一拍即合,踏上了尋藥之旅。周世鐸和林見秀也自告奮勇,加入了進來。
甲乙丙丁層的權貴他們不去打擾,戊己庚辛壬癸層的每個山洞,他們都跑遍了,終于,集齊了這三樣藥材,只是分量有點少,并不足以讓他們每人煉一爐。
“那就每人煉半爐吧,到時候跟蘇先生說明情況。”東方白拍板決定道。
天色已晚,他讓幾個師弟師妹都自去睡覺,養足精神,他則獨自研究起那“煉丹法陣”來。
除了竹林中與風以烈、顧夕玦同構“躲進小樓成一統”的那次,東方白還從來沒有獨自構筑過法陣,一時間毫無頭緒。
他只有趁著半夜,翻出舍洞,一口氣跑出二三里,找個塊隱蔽的空地,對著圖譜慢慢地研究,邊看邊畫。
忽然,他聽得一陣悠揚的琴聲,如泣如訴,在這夜色之中,分外的凄涼。
東方白心念一動,想起江聽瀾的法器便是一把古琴,便抽出腰間的幽篁,與之相和。
入仙界之前,他學過一二樂理,也吹過一陣笛子,想來總不會和的太差。孰料,第一聲笛音便尖銳無比,越往后吹,便越嘈雜難聽。
東方白:“……”什么鬼。
這玩意打架那么厲害,怎么行駛本職工作的時候反倒不靈了?
他忽然想起,幽篁生前最恨人吹竹子,在操縱余老頭的嗓子說話時,還把這叫做“竹子吹人”,大概是故意化成了音調不準、四面漏氣的模樣,好叫人吹它不成。
那琴聲被這嘔啞的笛聲一攪和,戛然而止,東方白頓覺難堪。愣神之間,忽然一道身影逆著月色飄來。
她衣袂飄飄,在月光的映照下,愈發顯得容顏晶瑩如玉,肌膚皎白勝雪,如謫仙一般,不染凡塵。
“于微。”東方白呆呆地叫了一聲。
江聽瀾一見他,便露出笑容:“東方兄半夜何故到此?”
“我……研究一會法陣罷了,怕影響到別的同學。”東方白有些局促地說道。
他是決計不愿讓江聽瀾知道自己被人欺負的,堂堂男子漢大丈夫,應當保護婦孺才對,若是事事都讓女孩子替自己出頭,算什么本事呢?
先前他對江聽瀾沒有別的心思時,接受她的恩惠,尚還別別扭扭的。如今他已對她心生愛慕,更是不可能讓她瞧見自己窩囊的樣子。即便有人刁難,也要自己去應對!
江聽瀾瞥了一眼他放在地上的書卷,道:“煉丹陣?”她頓了頓,又補充道:“東方兄為何不去買丹爐呢?這個陣法吃力不討好,不是緊急情況,都不會使用的。”
東方白支吾道:“先看看嘛,以備不時之需。”
江聽瀾微笑不語,一雙眼睛澄明如鏡,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卻沒有深究。
她蹲下身子,在東方白作畫的白地上,又添了幾筆。“那書上的煉丹陣法,雖然簡潔,但對沒有靈根的修士來說,卻并不容易成功。在此增加數筆,便可增大燃燒效率,對低階修士更加合適。”
東方白依言,以火系真氣再度激發此陣,果然這一次,真火穩定了許多,不再像先前那樣,動不動就熄滅了。
江聽瀾又繼續說道:“用丹爐煉丹要掌握火候,用法陣也是一樣,甚至你要操控得更加精細,該急火就得急火,該收火就得收火,火力的大小,偏離一分都不行。”
她知道煉丹的第一課,必定是煉制正陽益神丹,此乃常用丹藥,煉制法門她都了如指掌。說罷,她就將手掌覆蓋到東方白手上。東方白只覺得她的小手柔若無骨,手心微涼,心中不禁一蕩。
緊接著,就有一絲真氣注入進來,是江聽瀾在引導他的真氣流向。他不想叫江聽瀾瞧不起,連忙收斂心思,聚精會神,將這路數牢牢地記了下來。
再激發此陣時,他的火候更精確更穩定了,比方才強了不是一點兩點。
江聽瀾贊道:“東方兄果然聰明過人。”
“哪里哪里,不及于微半分。”東方白連連擺手,“我們差不多大,可你的修為遠勝于我,就別折煞我了。”
“可不能這么比,”江聽瀾悠悠嘆道,“你入道才半年,可我卻將近十年了,領先一些也是正常的。”
十年?東方白心想,那豈不是四歲就開始練功了。自己還在招貓逗狗玩耍的時候,于微就被逼著勤修苦練,日日不輟。
“一定很辛苦吧?”他不禁問道。
江聽瀾愣了愣:“是啊。”
“現在也是……很辛苦吧。你琴聲悲愴,似有什么心事。”此話一出,江聽瀾敏銳地朝他望去,卻見東方白臉上完全沒有窺探的意圖,只有一派坦然。
“向來枉費推移力,此日中流自在行。人呀,還是要自在些的好。”
江聽瀾思忖了一會兒,拱手為禮道:“受教。”
月色朗朗,兩人坐在水邊的巖石上,靜靜地又說了一會話。長洲島上水源頗多,卻無草無木,此處亂石堆疊,自有一派風情。
此時,有一道惡意的目光從亂石叢中射來,他們卻沒有發覺——或者說,沒發覺的只有東方白一人,江聽瀾只是不在意。
她看了看月色,感覺自己停留太久,也是時候該回去了。待那道惡意目光的主人離開后,她便從懷中掏出一塊石令,一分為二,將其中半塊交給東方白:
“以后要是遇到什么麻煩,用這個就能找到我。不過我有時會跟爺爺一同出去理事,并不是每日都在書院。看到此令后,我一定盡快趕回。”
東方白接過石令,放在手中摩挲著。這個東西的作用原理,與消息符類似。在一半上寫字,另一半便能感受到。
只不過這東西能反復使用,不像消息符,是一次性的。
東方白心中一暖,道過謝,將此物收了起來。不過他卻暗下決心,只將此物留作念想,不到萬不得已,決不輕易求助江聽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