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格物院眾人反而放下心來,嗯,是馮師弟的風格。看來風雷飛龍的殘魂,徹底被那條巨蛇吞掉。
馮云望見滿目瘡痍的無妄山,參天大樹七扭八歪地倒著,山上到處都是深深的壕溝,巨石從山崖上滾落,空氣中還充斥著一股難聞的焦味。
“山上……這是怎么了?”
眾人相視一眼,將目光落在張景仲身上。
張景仲輕咳一聲,面癱臉難得有些掛不住,強擠出一絲微笑,看起來就像牙痛。
“方才給你接駁風雷骨翼的時候,出了點意外。那頭風雷飛龍的殘魂,試圖通過汲取你的生命力復活。它生前實力大致在三品與二品之間,就算只剩魂體,戰力依然強悍,差點毀了整個無妄山。”
馮云驚駭不已,這才注意到,師兄師姐們皆灰頭土臉,似乎才經歷了一番大戰。
羅小花和李謙受傷最重,他們身上布滿雷電灼傷的痕跡,他們身為無妄山戰力最強的兩人,定是沖在最前方。
咦,死宅三無女艾幽蔚都出手了,萬骨招魂幡好用否?
王鈺柔嘴角有鮮血溢出,大概率是大戰波及到了護山大陣,引起反噬。
馮云眉頭微蹙,出聲道:“墨臺博士呢?格物院差點被團滅,她還在閉關?”
這一問,令所有人心頭都蒙了一層陰影。
“博士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羅小花說道。
“外界傳聞沸沸揚揚,說墨臺博士跌境了。”李謙說道。
“你在哪聽說的?”王鈺柔白了他一眼。
“花街啊!”
李謙看到同門們鄙夷的眼神,辯解道:“別這么看我,論去花街的次數,馮云遠勝于我,要鄙視也該鄙視他才對!”
“我身為逍遙樓的技術指導,在逍遙樓擁有一成的分紅,我去花街時視察生意,理所應當好么?”馮云反駁道。
李謙正想指著馮云,怒斥他去花街白嫖就算了,竟然還讓人家倒找錢,實在禽獸!
但望見諸位師兄師妹殷切的眼神,收回呈口舌之利的念頭,說道:
“怡紅院的客人們說,建安帝此番冊立西門慶安為國師,正是因為墨臺博士跌境了,無法繼續再守護大羅。”
“仔細一想,墨臺博士差不多三個月沒出現,幾次大戰中,只需她一出手,就可平息事態,但最終都演變成難以收場的局面。”羅小花沉聲道。
大家都明白羅小花指的是什么,先前在京城南郊,與三品丹師方格大戰,她、李謙、馮云險些身死。
雖然西門慶安出現后,墨臺博士出手了,但她滅殺的只是西門慶安的一道分身,興許正是因為這一次出手,才令西門慶安能夠確定,墨臺博士確實跌境了。
之后在皇宮中,東、西圣教與隱世宗門的強者,協商進入猶上境的事宜。
若墨臺博士能夠出面,主持大局,將群龍無首的隱世宗門聚合在一起,西圣教的碧羅天也不至于如此小覷東土修真界。
再還有此次風雷飛龍的殘魂作亂,險些摧毀無妄山,甚至可能會波及到京城。
可墨臺博士像是被囚禁在太虛極境中一般,無法現身。
種種線索都指向一個可能,墨臺博士狀態很不好。
在場的格物院天才們都是聰明人,很容易就能得出這個結論,皆神色黯然。
修為越高,出了差錯越難撥亂反正,所謂船大難掉頭,就是這個道理。
以墨臺博士道門二品中期的修為,哪怕跌去一個小境界,都是潑天大事。
望見師兄師姐們黯然的神情,馮云沉吟片刻,道:
“墨臺博士確實跌境了,但她并非修煉出了差錯,而是將以前功法的失誤彌補過來,你們可以理解為,墨臺博士正處于欲揚先抑的抑階段。”
阿姨啊,你辜負了我的信任,我卻如此維護你!
所謂舔狗情深莫過于此!
果然,眾人的眼中忽得一亮,期待地望著馮云,靜等下文。
“我先前面見過墨臺博士一次,她親口對我說,等她恢復過來,修為會比之前更強是,甚至有機會沖擊一品境界。”
“這個品秩的強者,在修行一事上,不會口出妄言,會令道心蒙塵。”
“因此我們諸位,也只需相信墨臺博士即可,做好分內之事,無需置疑墨臺博士!”
“若連博士都不可信賴,我們還能相信什么呢?”
馮云溫和地寬慰道。
“沒錯,馮師弟說得有道理,墨臺博士是何等人物?怎可能被區區流言蜚語所誤?”
“是我們著道了,長久以來,大家習慣了有墨臺博士的格物院,博士狀態稍一不對,就失意若此,實屬不該。”
“沒想到,最清醒的,反而是加入格物院時間最短的馮師弟,我們追隨博士的時間更久,汗顏汗顏。”
望見心中陰霾一掃而空的師兄師姐們,馮云嘴角露出姨母笑。
歸根結底,格物院是個組織松垮的學術研究機構,成員的思想統一性有待加強。
“那風雷飛龍的殘魂,最后怎么解決的?”
馮云將話題掰回來,問道。
幾位師兄師姐露出竭力思考的神情,艱難回憶著。
不至于吧?明明是才發生的事,為何卻像是要你們回憶嬰兒時期的奶嘴是什么味道?
王鈺柔指尖輕點在下巴上,恍然道:“蛇!對,一條很粗很大很長的蛇,將那惡龍的殘魂一口吞下!”
這句話瞬間將其他人的記憶喚醒。
“那風雷飛龍的殘魂,長達百丈,雙翼遮天蔽日,但那條破碎空間而出的巨蛇,張口就將風雷飛龍吞下,實在太過巨大。”
“而且那巨蛇散發出的氣息,太過驚悚可怖,在它面前,我仿佛渺小得像一只螞蟻。”
“就算在墨臺博士面前,我也沒有過這種感覺。”
師兄師姐們七嘴八舌地將方才所發生的事情復述一遍,馮云大致有了一個了解。
但仍覺得疑點頗多。
第一,這條巨蛇究竟什么來路?為何能憑空穿越無妄山的護山大陣?
第二,巨蛇吞吃了風雷飛龍的殘魂就走,沒有大開殺戒?是挑食,還是有公德心?
第三,為何方才問起的時候,師兄師姐們一臉懵逼?那條巨蛇才消失了不到一刻鐘啊!
算了,修真世界嘛,很多事情都不可以常理度量。
馮云撫著背后的骨翼,問道:“這飛行靈寶,算是接駁成功了?”
張景仲點點頭:“沒錯!”
“太好了,終于將無法飛行的短板彌補上,方才忍受的痛苦全都值得。”
馮云撫著晶瑩剔透的骨翼,其上劈啪作響的閃電纏繞在他的手指間,不再有疼痛之感,反而酥酥麻麻,甚是舒服。
想必是這雙骨翼已經被他收服,不再存有反意,這才不會傷他。
“馮師弟,其實有一事不知當講不講!”張景仲猶豫道。
“講!”
“其實接駁手術,可以使用麻藥的。”
馮云:???
他好想沖上去揪著張景仲的衣領,質問他為何不早說?有麻藥卻不給我用?這是人干的事??
張景仲一本正經道:“我剛說完接駁手術會很疼,馮師弟就說放手去做,喊一聲疼,算我輸,這是馮師弟的原話,一字不差!”
曾甲玄點頭,沉聲道:“我可以作證,確實如此,我和張師弟由衷佩服,敬馮師弟是一條漢子!”
馮云的嘴巴半張著,神情猶如呆滯,阿巴阿巴。
他輪番看著張景仲和曾甲玄,覺得這兩人在故意玩他,但他沒有證據。
王鈺柔掩嘴輕笑:“我們開始還以為是山中野獸闖入格物院,最后才知道是馮師弟。”
呸,你才是野獸,你全家都是野獸!
馮云黑著臉心中腹誹。
李謙蹲在飛劍上,笑得合不攏嘴,連拍大腿:“哈哈哈哈,馮師弟,這回人前顯圣玩砸了吧?喊一聲疼,算我輸,真后悔沒和你押一注,保證讓你賠得褲衩都不剩!”
看到馮云吃虧,最開心的莫過于李謙。
委實是馮云進入格物院后,奪走了太多原本屬于他的榮譽和稱號。
比如格物院智慧擔當,顏值擔當,最受女子喜愛的美男子,人前顯圣高手……
馮云撫著身后的骨翼,嘆息一聲:“就當好事多磨吧。”
“不過,這骨翼可否收起?平日里頂著兩片大翅膀,多少都有些不方便。”
話音剛落,馮云兩片骨翼猶有生命般,縮入肩胛骨中,看起來與常人無異。
心意稍動,骨翼又迅猛彈出。
以它的堅硬和鋒利程度,甚至可以當做一件出其不意的暗器。
“馮師弟,風雷翼已與你合二為一,諸多神異的能力,需要你自行研究。”張景仲拱手道:
“我先走一步,想將方才接駁手術的心得體會趕緊記錄下來,在醫術中,接駁三品境的龍骨,是從未有過的壯舉,極具研究價值!”
話罷,他匆匆離去。
王鈺柔望著他的背影,猜測道:“我覺得張師兄是心中有愧,才落荒而逃。”
“害,別看張景仲平時四平八穩一臉淡定,路子最野的就是他,曾經多少次禁忌的人體試驗,太過傷天害理,有違人倫,被墨臺博士叫停!”
“就是,先前我試驗陣法時,身體分離,去找他醫治,他表現得相當興奮。這么說吧,他在人體接駁技術上的成就,我至少有一半功勞!”王鈺柔委屈道。
“我多次被羅師姐揍成內出血,都是張師兄治好,他在內傷方面的成就,我也有一半功勞。”李謙說道。
“我不必多問,燒傷。”曾甲玄聳聳肩。
“古天平雖然精通毒藥毒理,但試驗毒性猛烈的新毒時,也會找來張景仲把關。”羅小花說道。
馮云頓時心頭一暖,原來大家都有相同的遭遇,上輩子都是折翼的天使,才能在這輩子與張景仲是同門。
這時,每個人的格物令齊齊震動。
眾人沉入一縷神識,是虎戰熊發來的訊息。
“格物院平安無事了?麻煩諸位幫我把逃走的異獸抓回來。”
眾人皆長舒一口氣,虎戰熊馴養的奇珍異獸都頗通人性,肯定比那惡龍和巨蛇要好對付得多。
異獸?
馮云突然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個大仇即將得報的笑意,說道:“我先試試風雷翼,如果運氣好,可以給虎戰熊師兄抓一只化形期的妖獸回來!”
他心意一動,風雷翼猛地一震,身形沖天而起,快若雷霆。
幾個呼吸間,馮云已飛上高空,飛出無妄山的地界,朝京城方向飛去。
風在耳畔呼嘯而過,馮云徑直攀升到云層以上,望見壯觀的云海,被日光照得通透,猶如鍍了一層金邊。
他忍不住高呼一聲,直抒胸臆,酣暢淋漓!
“這風雷翼果真神異,雖然只剩枯骨,但憑借風雷飛龍的威能,就可依托我浮于空中。而且,確實如張師兄所說,這雙翅膀就像我身體的一部分,使用起來毫無阻滯感。”
馮云在云海上飛掠,時而加速疾沖,時而驟然剎車,時而猛地轉向,像試駕新車般,全方位體驗這雙翅膀的神異。
“這雷電應該也有用處吧?”
馮云短暫蓄力后,骨翼上的雷霆之力噼啪作響。
骨翼卷起兩團閃電,擲入前方云海,云層中電光大作,忽明忽暗,發出陣陣雷鳴之音。
“這玩意丟到人身上還得了?恐怕四品高手都不敢硬吃吧?”
很好,殺招又多了一個!
想到這里,馮云振翅疾飛,沖下云層,朝京城鏡泊湖方向飛去。
我馮某人,從來不是一個記仇的人,一般有仇當場就報了!
若一時報不了,那就厲兵秣馬,來日加倍報還!
嗯,沒毛病!
風雷翼的飛行速度奇快,比李謙的飛劍,道門強者的御風而行還要快上一線。
從無妄山到京城幾十里的距離,瞬息而過。
最重要的是,風雷翼對身體的負擔極小,它本身就蘊含了風雷飛龍生前的部分威能,而風雷飛龍,在西方修真界的歷史上,是赫赫有名的大妖。
不像馮云之前搭乘李謙的飛劍時,載個人就變得奇慢無比。
鏡泊湖已近在眼前,馮云懸停于高空之上,瞇眼掃過整個湖面。
很快便鎖定了鶴羽君的方位,這貨正跟一群小母鶴在卿卿我我。
但那擬人化的小眼睛里,滿是色瞇瞇的油膩神情,一眼便能看到兩個大字:
渣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