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偶爾傳來的荒獸長嘯聲,漫漫長夜終于過去,陽光從密林的樹葉間灑落。
一處毫不起眼的枝椏中。
“呼!”靜修一夜的韓林緩緩睜開眼睛,雖然對于韓林來說在林間過夜已然次數很多,但是像今夜這樣漫長的感覺還是第一次,好在讓韓林擔心的雷蟻在這一夜并未出現。
白天里的林間,顯得格外靜謐,吃了些隨身攜帶的肉干,略一辨認方向,韓林保持與溪流不遠不近的距離,在林間飛掠而過。
速度飛快,韓林在林間總有種自然,熟悉的感覺,偶爾有遇到荒獸,也只是平靜的看了韓林一眼,并未有其他動作。
林間飛馳的感覺越來越順暢,不知不覺間,韓林的速度不再收斂,變得輕快而放松,心里也不由得輕松了起來。
突然間,韓林心中一突,飛掠的身形似僵硬了一般,一腳踏空,從數丈高的枝椏上直挺挺的掉了下來,不過落地時,幾個輕巧的翻滾卸力,就地一竄,身形便被茂密的枝椏擋住,不見絲毫。
“篤!篤!篤!”
三只鐵翎箭穿透一株巨樹,箭矢射入旁邊的溪流,濺起數丈高的水花,看箭矢的軌跡,若是韓林方才繼續前行,被洞穿的就不是巨樹,而是他的身體了。
“大哥,這小子滑溜的很,之前每次想偷襲,都似乎被他察覺,沒想到我們提前埋伏在這居然還未能成功。”
輕輕擺了擺手,被叫做大哥的人并未出聲言語,只是用眼神示意,另一人心領神會,順著巨樹的另一面幾下便來到了地面,動作輕盈而迅速,沒有發出絲毫聲音。
“韓林,你要記住,雖然荒獸對你很親近,但是,森林中,最危險的永遠不是荒獸或者未知的地域,最危險的,永遠是人,為了利益,人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兇殘的生物。”
輕輕舔了舔嘴唇,韓林想起了第一次踏出部落時,蠻醫長老叮囑的話,躲在茂密的灌木之中,順著箭矢飛來的方向仔細觀察,很快便確定了一處可以藏身的絕佳地點。
果不其然,那偷襲之人從樹上下來時,盡管動靜小到微不可查,但早就盯著此處的韓林仍舊發現了一絲絲軌跡。
樹干的微顫,落地時附近灌木的輕微抖動,若不是牢牢盯住,哪怕部落里經驗豐富的成年人也不會發現。
“早上一出發便感覺到有人追蹤,所以一直很謹慎,后來這感覺消失了我才敢略微快一點趕路,沒想到追蹤之人并不是放棄,而是看出了我前進的方向,提前攔截與我。”
“如此力道的箭矢,加上小心謹慎的行動方式,即便發現我是少蠻醫身份也毫不猶豫的下手之人,十有八九是我蠻山部落的世仇,祁連巫!!”
祁連巫,是距離蠻山部最近的幾個中型部落之一,與蠻山部的格斗風格不同,祁連巫更擅長射術和巫毒。
西荒的貧瘠,使得部落與部落之間本就矛盾重重,這祁連巫在歷史上,因為蠻山部落的衰落,曾經想收蠻山部為附庸部落,并不惜以武力征服,只是在蠻山部不屈的反抗下失敗了,仇恨、矛盾、鮮血就在一代代中沉淀了下來。
躲在密林中,韓林沒有嘗試移動絲毫,對祁連巫,他算得上了解,每個射手在狩獵時,都有毒巫跟隨,即能夠幫助射手淬毒,又可以在高處觀察地形,現在移動,無疑會暴露在敵人的視野中。
正如韓林所料,那名毒巫果然在耐心的觀察著韓林的位置,只是前面為了偷襲,躲藏的地方足夠隱蔽,但是視野廣度不夠,所以他也只能估計出韓林的大概位置,韓林保持不動,饒是經驗豐富的他也無從發現韓林的位置。
看著自己三弟慢慢向那個方向靠近,這名毒巫嘴角露出了一絲冷酷的笑容,雖然沒有發現敵人的位置,但敵人的實力他還是很清楚的,只是一名啟蠻境后期的小子而已,三弟是啟蠻境圓滿的境界,對付他根本無需如此費力。
之前的跟隨和偷襲也只是怕附近有其他族人而已,畢竟一名蠻山部落的少蠻醫,孤身出現在這里并不合理,不過想到殺了一名蠻山部少蠻醫的功勞之后,他二人還是沒能禁得住如此誘惑。
“何況,三弟的荒獸可是……”
“嘶嘶!”
一動不動的韓林,視野中緩緩出現了一條蛇,只看了一眼,韓林就知道,這不是普通的蛇,而是荒獸金烏蛇,出生時便生有一足,成年的金烏蛇生有三足,有著悟荒境的實力。
眼前這條金烏蛇,腹下生有兩足,第三足的位置只有一個細小的凸起,明顯是一條實力只有啟蠻的“未成年”蛇。
“嘶嘶”金烏蛇吐著信子,在韓林身邊盤踞了下來。
韓林不禁露出苦笑,金烏蛇乃是祁連巫的圖騰,用金烏蛇毒萃取的箭矢,即便是悟荒期實力,也不敢挨上一箭的,金烏蛇毒,對于麻痹神經有著極強的作用,中毒后往往很快便失去對身體的控制。
身邊這條金烏蛇,很明顯就是那毒巫或者射手的荒獸,只是沒有悟荒實力的金烏蛇,對于主人下達的命令很是不解,眼前的人是主人所說的敵人嗎?為什么覺得他是自己的同類呢?
在射手的感應里,金烏蛇傳來了發現同類的感應,微微一愣,嘴角露出喜色,金烏蛇對于祁連巫來說也至關重要,發現一條野生的金烏蛇同樣是大功勞一件,略微站起身子,對著大哥比出一個手勢,朝著自己荒獸停下的位置,加速過去。
毒巫微微皺眉,發現野生金烏蛇?看著三弟荒獸停下的位置,怎么與那蠻山部的小子消失位置如此接近?
機會!那祁連巫的射手比出手勢時,一直觀察著的韓林終于確定了他的準確位置,隨后他的快速移動,更是讓韓林確定,身邊的金烏蛇就是其契約的荒獸。
左手牢牢抓住平時采藥的藥鋤,韓林露出苦笑:“真應該聽獸首長老的話,在外時帶把短劍,最不濟匕首也應該隨身攜帶著。”
全身肌肉緊繃,韓林就如一只蓄勢待發的獵豹一般,在那射手距離自己還有十丈左右時,韓林動了,如一只弩箭一般,韓林撞碎無數灌木,直奔那名射手而去,與祁連巫的人近戰,是蠻山部的優勢。
那射手一愣,在他或者說他的金烏蛇感應里,韓林沖出的位置,應該是另一只金烏蛇才對,可金烏蛇有這么大動靜嗎?
他看不見,可巨樹上的毒巫卻看得真切,這哪是野生金烏蛇,這明明是那蠻山部的少蠻醫!
來不及細想三弟為什么會誤以為發現了野生金烏蛇,那毒巫一聲長嘯,震得巨樹都微微顫抖。
那名射手也只是輕微愣了一下,在聽到毒巫的嘯聲后,多年的配合彰顯,立刻給自己的金烏蛇下達了回來的命令,一把將弓取下,右手搭在了箭筒之上。
不過韓林的蓄勢一擊已然到達,還未來得及將箭抽出,韓林帶著浩瀚的氣勢,右拳直奔他的面門而去。
揮箭格擋,頭也用力向一側傾開,堪堪避過韓林的一拳,箭矢也被打飛了出去,卻又見韓林從身后掏出了什么東西,用力劈來。
根本沒有時間思考,雙手抓著長弓,用弓身去格擋襲來之物。
“不!”一聲嘶吼,那毒巫咆哮不斷,再也顧不得隱藏位置,從巨樹上一躍而下,直奔韓林而來。
那射手對于自己弓身的強度顯然很有自信,直至死亡都想不通為什么,只覺得自己還未擋住襲來之物,就失去了知覺。
藥鋤畢竟沒有刀劍之物鋒利,但是藥鋤的形狀卻與刀劍有很大區別,這也是一開始韓林為何將藥鋤隱藏在身后的原因。
那射手的反應的確不算慢,只可惜,弓身甚至還未碰到藥鋤的柄,鋤頭就已經狠狠的砸在了射手的頭上,即便藥鋤再不鋒利,頭蓋骨也是擋不住這樣的重擊的。
主人已死,那金烏蛇成了無主荒獸,略一猶豫,一個彈射,鉆入韓林獸皮袋之中,若是那射手還未死去,恐怕也會被此景氣的吐血三升。
不過韓林卻沒有時間高興,那毒巫速度奇快,咆哮聲中滿是悲憤,韓林不敢停留,運足全力,頭也不回的向后逃去。
“三弟!”毒巫停在射手身邊,只看了一眼射手的傷口,他就知道沒救了,“對不起,都是大哥害了你,我和老二一直以來太寵著你了!”
“你!跑不掉!!”那毒巫竟然不立即去追韓林,而是從懷中掏出一個黑色小平,灑在射手身上。
“嗤嗤”聲不斷,轉眼那射手的尸體變化為灰燼,毒巫小心的將灰燼收好,“三弟,看我如何為你報仇!”
毒巫將射手的遺物收好,望著韓林逃走的方向,整個人如沉寂的火山爆發一般,他的境界不是普通的啟蠻境圓滿,而是那種感悟過數次荒意,半只腳踏入悟荒!
此時的韓林,已然逃出去數十里之遙,但其神色依舊沒有絲毫放松,每一個毒巫,都是詭異而又可怕的,同時又極其擅長追蹤之術,一日不與族人匯合,一日便不能放松。
那毒巫拿出一只黑色的紙鶴,輕輕放在肩頭,直奔韓林的方向而去,每每與韓林逃走的方向出現偏離時,那黑紙鶴就發出刺耳的尖叫,指引著毒巫前行的方向。
露出了殘忍的笑意,通紅著雙眼,毒巫以韓林數倍的速度接近著。
數個時辰后……
花費了三滴黑色的液體,終于將周圍纏繞的樹藤化為了灰飛,毒巫臉色變得鐵青。
一把捏碎一塊形狀奇異的木刻,毒巫已然失去了平常心,本以為手到擒來的獵物,在折損了三弟之后,自己的追殺也不順利,沒想到一個啟蠻后期的小雜種,竟然掌握了簡單的陣法之道。
他捏碎的就是一個粗陋的法器,這已經是他這一路捏碎的第三個法器,每個都是威力不大,但卻異常纏人。
“小雜種!!你給我出來!”毒巫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咆哮聲。
聽著遠處傳來的聲音,韓林心中有苦說不出,他布置的陣法,嚴格來說只能算陷阱,他的境界太低,布置陣法的木雕都是在部落時花費整整七天的時間雕刻出來的。
可這樣的陣法,不過只能攔得住對方片刻功夫,感受著對方越來越近的殺氣,韓林一咬牙,掏出最后一個木雕,一面逃,一面觀察著四周。
“有了!”
又逃了十多里,韓林終于發現一處理想之地,將最后一個法器布下。
另一邊,連續吃了幾次虧,祁連巫的毒巫也不敢再以全速追擊,那黑色的液體乃是金烏蛇毒素提取而成的,得來不易,尤其是剛才這次被這不知名的藤蔓纏繞,使用的乃是悟荒境金烏蛇的毒素,饒是他現在的實力,存貨也并不多。
一路不斷的咒罵著,這毒巫突然身形一頓,手中連點幾下,一道寒光激射而出,將一截形狀奇異的木雕擊飛。
略一觀察,毒巫又是一聲咒罵,將木雕撿起,一把捏碎!
“該死的小雜種!”
這木雕明顯是個普通的木雕,但他卻不能不防,所以只能用徹底毀了這木雕來發泄心中的怒火。
就在他捏碎木雕的剎那,異變驟起,那原本普普通通的巨樹,一下子活了起來,翠綠的枝條鋪天蓋地般激射過來,如鞭子一般狠狠抽向毒巫。
“樹妖!”眼神微微一縮,樹妖雖然是悟荒初期的荒獸,但其堅韌無比,力大無窮,對各種毒性也有極高的抗性,只是比較怕火。
雖然是悟荒境的荒獸,毒巫卻未見絲毫緊張,樹妖最大的弱點,并不是對火的抗性低,而是移動緩慢,只要不是被其一下子死死纏住,根本無需與之戰斗,何況這樹妖的出現有些蹊蹺,他就更加不想停留。
腳下生風,毒巫猛地退后數丈,顯然是打算拉開距離繞過樹妖。
“咔嚓!”仿佛踩斷了什么,毒巫只感覺到腳下一冷,雙腳瞬間變得遲緩了起來,低頭一看,一個破碎的木雕正散發著絲絲冷氣。
“蠻山部的雜種!我一定要殺了你!”
這一絲絲冷氣的影響下,那樹妖跨著大步,鋪天蓋地的枝條纏在了毒巫身上。
很快,毒巫便被密密麻麻的枝條所困,從外面看好似一個翠綠的粽子一般,根本看不出粽子里有什么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