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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六章 告別(中)

  “你們聊。”

  見牧初璇看著自己,徐越想了想后,離開了陸九州他們,邁步走去。

  雖然之前兩人早已照面,但當時不是在戰斗中,就是在與敵人對峙。

  所以說起來,這還是徐越第一次在百年后,真正的直面牧初璇。

  “璇兒。”

  走到跟前,看著眼前這幾乎沒有變化的高挑女子,徐越有些不好意思地喊了一聲。

  “叫我初璇就好。”牧初璇輕聲說道。

  “這……好吧,初璇。”徐越撓頭,一時有些不適應這個稱呼。

  牧初璇一笑,手一揮,點點金光就如粉塵般散了出來,讓二人所處的區域頓時一片迷茫,隔絕了眾人的視野和感知。

  “什么時候認識的?”

  做完這些,牧初璇才轉頭,透過透明的屏障,看著遠處那個正鼓著臉盯著這邊的藍發女子。

  “很早之前吧……在北海,還未認識你們的時候,不過真正確定關系,是在秘境里。”徐越也隨之望去,看著很是焦急,又強行裝得漠不關心的藍如煙,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我不是聽說,之前你們倆還斗得你死我活嗎?”牧初璇眨了眨眼,睫毛抖動。

  “那是誤會。”徐越搖頭道。

  “好吧……只要你喜歡,對你好,那就好。”牧初璇點頭輕語,隨后,二人便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徐越看著這個自己曾經深愛過,追求過,卻被拒絕的女子,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而牧初璇也不去直視徐越,將手伸進另一只手的袖口里,在那里輕輕摩挲著什么東西。

  不過好在,二人都是理性的成年人,這種尷尬的局面沒持續多久,就被徐越打破。

  “你感覺她怎么樣?”

  徐越眉宇淡笑,看著外面已經急得跺腳的藍如煙,在向自己最好的朋友征求意見。

  聞言,牧初璇也莞爾一笑,道:“小姑娘非常可愛,雖然體內似乎有些問題,不過很勇敢,很堅強,實力也不錯,硬要說的話,我覺得你配不上人家。”

  “喂初璇,我現在好歹也是一方雄主了,怎么配不上!”徐越一臉不樂意地問道。

  “雄主么?方才徐大人在藍萬初前輩面前的英姿,我可都看到了呢。”

  牧初璇捂嘴輕笑,徐越也尷尬地搪塞了過去,二人之間的關系在無形之中悄然改變,似乎多了一些東西,又似乎,少了一些東西。

  片刻后,牧初璇擺了擺手,不再取笑徐越,輕聲道:“好了,我把這里隔絕起來,可不是專門問那藍姑娘的情況,惹人誤會的……說吧,你想問你什么。”

  聞言,徐越也正了正神色,搖頭道:“唉,果然什么都瞞不了你,那我問了啊……初璇,這一次倚帝山的大戰,你是不是早有預感,卻又故意不去阻止,放任為之。”

  徐越的笑容漸漸消失,轉而變得嚴肅。

  這,就是他剛才與段無涯等人交涉時,猛然意識到的問題。

  百年前,牧初璇為什么會拒絕徐越?

  若說互相之間沒有感覺,沒人相信的,畢竟二人之間的關系太親密了,親密到有一段時間,大家都覺得他們倆已經在一起了。

  比如,齊緣就曾開玩笑地說過,等著喝徐越和牧初璇的喜酒,份子錢要送雙份。

  可是,事與愿違,最后牧初璇確實是婉拒了徐越的追求。

  理由是,她的使命和身份,不允許談情說愛,早早就修習了帝術,領悟了守護之族的真諦,甚至冥冥之中與倚帝山的“帝”有所溝通的她,必須將畢生的心力,全部投注到守護仙域的事業中去。

  “抱歉,徐越……我……已經無法再分心去做其他事了……將來若是仙域有難,我會毫不猶豫的犧牲自己,犧牲倚帝山,甚至犧牲你……所以,你不會喜歡這樣一個女子的,如果在一起,對你也是不負責。”

  這,就是當時牧初璇給徐越的回復,這段話,也充分體現了這位倚帝山帝女的信仰和性格。

  而如今,再結合這句話來看,之前的種種跡象表明,牧初璇對段無涯等人要偷襲倚帝山并不是一無所知,為此她做了諸多準備:提前聯系好了羽神宗建元木等外援,送進秘境中的弟子全部保留了一絲真靈,就連秘境試煉開始前布下的界石,都是為帝祭這個后手做鋪墊。

  當然,她可能沒料到段無涯等人的勢力如此強大,更沒料到天魔嶺早已變為魔窟,成為一切災難的源頭。

  但就結果來說,此戰后,內部的不同意見強行被血與亂打破,仙域的力量得到了極大的整合,相比之前各自為營的狀態,完整一心的仙域不知強了多少,這又何嘗不是牧初璇想要的效果?

  所以,徐越不得不去想,牧初璇的初衷到底是什么。

  面對對方的疑問,牧初璇沉默了良久,最后,只輕飄飄地說了一句話。

  “我之前說過,倚帝山的所有弟子,都可以為帝山而亡,而倚帝山,本就是為仙域復興而存在的……這片天地,需要一場血的大戰來洗禮,讓人們看清,誰才是敵人,誰才是同胞。”

  牧初璇的聲音很悅耳,此時卻帶著自嘲,道:“但我確實沒想到,這一戰會如此慘烈,在我的預想中,帝祭之后,牧天神宗一方就應該敗走了,倚帝山就可以聯合其他宗門乘勝追擊,逼迫他們簽訂一系列條約,從而約束整個仙域的力量,一致對外,只是……唉。”

  牧初璇露出了有些苦澀的笑容,喃喃道:“若有朝一日,我赴黃泉,會向在這一戰中死去的倚帝山同門和仙域同胞賠罪的……我不想騙你,你現在也得到了答案,想說什么?是覺得我不可理喻,還是……責怪我心狠手辣。”

  牧初璇右手抓著左手的手臂,似乎不敢去看徐越的眼睛,偏頭看著地面,神色悲憐。

  徐越無言,看著眼前這個原本驕傲端莊的帝女耷拉著腦袋,自述著自己的罪行,心中有些復雜。

  直到片刻后,他才緩緩搖頭,輕語道:“不會,你所做的事,并不為己,而是為世,而且……總得有人來做這些才行,只是我希望,以后你別什么都一個人擔著了,若是可以,我也愿意做這個惡人,或者所謂的‘幕后黑手’。”

  牧初璇一怔,胸口微痛,抬頭看著眼前這個熟悉無比,面帶微笑的青年,心弦被撥動,金色的瞳孔隱隱有熒光閃爍,許久后,才用蚊蠅般的聲音說了一句:“謝謝你,徐越……”

  “客氣了。”

  徐越大方地擺了擺手,隨后上前很自然地拍了拍她的肩頭,輕笑道:“好了,別苦著臉了,這可不是我們才情無雙,自信無比的倚帝山帝女!打起精神來吧,以后還有的忙呢。”

  徐越的聲音柔和又有力,給予著牧初璇鼓勵,隨后轉頭,看著那雙已經快貼到金色屏障上的藍寶石大眼睛,臉上笑意甚濃,道:“走吧,已經有太多人在看向這邊了。”

  “好。”

  牧初璇也笑著點頭,將那份當年未曾說出口的遺憾永遠埋藏進心里,隨后手一揮,撤去了這里的屏障。

  結界突然消失,藍如煙一愣,被抓了個正著,看著笑瞇瞇盯著自己的徐越和牧初璇二人,俏臉立馬通紅,小嘴張了張,似乎想狡辯什么,又不知該怎么說,只得又羞又氣地轉過身去,要逃離這里。

  “煙兒。”

  徐越笑容不減,一把上去拉住她的手,故作疑惑道:“別著急走啊,你怎么到這邊來了?剛才在偷看什么啊?”

  “要、要你管!撒手!”

  藍如煙的臉更紅了,甩了幾下,卻發現徐越依然死死拉著她,根本不松開。

  遠處,段牧天靜靜看著這一幕,眸光黯淡,轉身離開了這里。

  “好了煙兒,我都要走了,就別鬧了。”

  徐越輕笑,松開了藍如煙后,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對方頓時變得像只小貓咪,不再掙扎。

  但還是不理他。

  “嘿嘿,老大,還不是你和大姐頭在里面談了那么久,小藍仙才會著急的。”一旁傳來嬉笑聲,徐越轉頭看去,就看到蕭護和伏香,商君和花魁,以及荒女走了過來。

  “切,還說呢,虧我在進秘境前交代了你那么多,結果為什么煙兒提前回來報信,沒有起到作用?”徐越挑眉道。

  “誒老大,這可不能怪我們啊,是魔辰他們幾個老魔頭太狡猾了,小藍仙根本爭辯不過,我們可是一直都堅定相信她的。”蕭護攤手道。

  “是這樣么,商君?”

  徐越看向這位三千劍宗的傳人,見對方也點了點頭,他才向蕭護隨意拱了下手,敷衍賠罪道:“哦,若是這樣,那我還真是誤會蕭大天才了。”

  “抱歉。”

  然而,蕭護還沒說話,走來的商君就直接對著徐越道了一句歉,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怎么……”

  “百年前,并非我不幫你,宗門有訓,不可違抗,之前,我亦想出手,可受人所縛,不能妄動……總之,望你莫怪了。”

  商君有些慚愧,雙手剛抬起來,還未抱拳,徐越就一把將他的手壓了下去,笑道:“別這樣,真的見外了。”

  然而,商君沉默了幾息,搖頭道:“并非只拜你,你我之間,自然不需如此,但若百年前三千劍宗能幫你一把,或許曉組織……能多留些人吧。”

  聞言,徐越眸光一黯,也不再阻止商君的動作,這位正氣凜然的劍修肅然一拜,徐越沉默,代那些死去的弟兄們受過了。

  做完這些,他緊繃的身體才稍稍放松,對著商君笑道:“那東西,姜離給你了嗎?”

  “給了。”

  商君點頭,伸出自己的右手,看著那枚嶄新的曉戒,笑道:“以前我總覺得,你們這群人聚在一起就是不務正業,加之宗門一直在督促我修煉,故而三番五次拒絕了你的邀請……現在想來,沒能和你們走一走那段歲月,也確實是一種遺憾啊。”

  “沒關系,以后時間長著呢。”

  徐越倒是看得很開,隨后朝商君湊了湊,貼著對方的耳朵,小聲說道:“嘿,你和這美麗的萬花谷道友……什么時候勾搭在一起的?”

  “什么叫勾搭?”

  商君一正,沉聲道:“名正言順的交往,能叫勾搭嗎?”

  “徐道友,我聽得到喲。”

  一旁,花魁悠悠的聲音也隨之傳來,徐越看去,就看到這個花一般的女人正笑瞇瞇地看著自己。

  “聽到就聽到吧,夸人嘛,還怕人聽到?到時候結婚時,別忘了通知我就行。”

  徐越笑著擺了擺手,隨后轉頭,看著荒女那斗篷下消瘦的面容,以及那雙灰蒙蒙的眼瞳,神色一軟,主動上前,給了她一個簡單的擁抱。

  “好妹妹,這次幸苦你了。”徐越感慨道。

  “沒有,你沒事就好,阿娘說你好久不來荒城了,若有時間,一定要來家里吃幾頓飯,不過進城時要提前與我說,她好準備食材。”荒女的聲音清脆明亮,聽得牧初璇蕭護等熟悉她的人一愣一愣的。

  只有面對徐越時,這個常年不語的女子,才會顯得那么正常。

  “好,你回去告訴咱娘,有時間我一定去!”

  徐越松開了荒女,就像即將遠行的哥哥,在與妹妹告別。

  最后,他才看向和齊緣一樣欠揍的蕭護,想了想后,手一甩,扔了個東西過去。

  “拿好,你的。”

  蕭護下意識地伸手接過,隨后看著戒指上那個“蕭”字,迷茫地抬頭。

  “這東西,早就是你的了,只是之前因為種種原因,一直沒能給你……兄弟,希望你莫怪,從相識的第一天起,你就與老陸姜離他們,并無任何區別。”

  “老大……”

  蕭護的眼眶開始迅速泛紅,聲音也有些哽咽。

  沒能正式加入曉,雖然他嘴上一直說著無所謂,但其實心中的苦楚和委屈,誰人又能懂?

  他等這一天,真的等了太久了。

  “哭什么,這不是高興的事么?對了,還有……”

  徐越將目光看向蕭護身旁和他差不多高的伏香,笑道:“好好對弟妹,有時間,來天晴之海找我。”

  “什么弟妹啊?她……”

  蕭護還未說完,伏香就一把按住他的腦勺,同時對著徐越甜笑道:“知道了徐大哥,有空也來西漠玩兒啊!”

  “好。”

  徐越笑著點了點頭,對伏香這個女孩,他還是非常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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