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石碑的玄光如潮水般繼續彌漫而來,勢不可擋,很快,二人就開始受到了影響,窒息之感涌上心頭,神識漸漸閉塞,肉身也不斷裂開,出現了潰敗的跡象。
與此同時,他們的生存空間也在受到壓縮,能活動的范圍,已經不足一百平米了。
段牧天神色凝重,盯著龜縮死守的徐越,心中急轉,盤算著下一步應該怎么辦。
他雖然自信自己不會輸給徐越,但那也只是正常情況而言,可現在,二人與其說是在生死對決,倒不如說,是在石碑玄光的致命威脅下,爭那一線生機。
這是完全不一樣的,前者,拼的是修為戰力意志等各方面素質,后者,卻純粹是比誰的生命力更頑強,誰的防御更堅挺,誰把握時機的能力更精準!
而如今,段牧天也差不多摸清了徐越的思路,對方就是要暫避鋒芒,跟他一拖到底!
“這樣的話……”
段牧天眸光閃爍,迅速做出了決斷,手一抖,背后的黑氣就凝為無數把飛劍,穿梭其身,隨后如魚群一般飛去,急刺向徐越,帶著綿綿不絕的破空聲,在空中留下一條條水波般的彈道,頗有三千劍訣的味道。
“金龜不破!”
見此威勢,徐越雙目微凝,不敢怠慢,也顧不得形象了,大吼了一聲后,渾身閃爍著黃金一般的光澤,一個金色的龜殼憑空出現,將他套在了里面,雖有些滑稽,可也如同佛門的金鐘罩,牢不可破。
“哼。”
段牧天認出了這是王霸的看家本領,當即發出一聲冷哼,不過看著徐越果然如他所料那般,一動不動地牢守在原地,眼中也不由閃過一絲喜色,單手迅速掐訣,啟動了后手。
“轉!”
一把把原本激射向徐越的黑色飛劍頓時轉向,不再直刺而去,而是從各個方位包圍了徐越,圍而不攻,開始繞著他飛速旋轉,就像一道黑色的龍卷風,帶著觸之必傷的劍刃,將徐越困在了最里層。
“既然你不想動,那就別動了吧!告辭了!”
段牧天笑了,若不是徐越固執的堅守不出,他還不可能如此輕易地完成合圍,此時不再理會對方,身形一閃,脫離了戰場,朝著最后一個水泡狂沖而去。
他要防,就繼續在這里和空氣對防吧,我先走一步了!
然而,段牧天的身影才剛剛飛起,被黑劍風刃包裹的徐越就立刻掐訣,右腳猛地一跺,地上瞬間亮起了一個金色的太極圖,讓此地空間倒懸,南北顛倒,時空極其錯亂,被挪移到了不同的位置,難以辨別。
段牧天停住了腳步,略一感應,就知道自己出不去了。
“什么時候……”
他盯著金色太極圖的紋路看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那些位置都是之前徐越送伏香、辛靈、藍如煙三人時走過的地方。
難道在那時就已經布置好了?
“看來,不把你擊敗,是無法離開這里了。”段牧天轉頭,平息下體內躁動的氣息,看著站在太極圖中心紋絲不動的徐越,開口問道。
“你自降修為,我可以與你一戰。”徐越被黑色劍風死死圍住,此時卻面色如常地回應道。
“可笑,我自身刻苦修煉得來的修為,為何要自降?”
段牧天不屑,轉頭看了眼遠處玄光的狀況,收起了輕蔑之色,嚴肅了起來。
照這個速度下去,恐怕半刻鐘不到,這片廣場就會被光團徹底占領,待不了人了。
而離那些玄光越近,段牧天越發地覺得其不可抗衡,這些東西擴展的速度那么慢,絕不是因為不夠強,純粹是自身的限制罷了。
如果這時候還在龜縮的徐越身上消耗力量和時間……
“既然你想要拖,我便陪你拖,只是,希望你不要后悔。”
段牧天想通了,立刻改變了策略,單手用力一握,那些圍繞在徐越身側的黑色劍雨就瞬間被引爆,巨大的沖擊波轟在金色龜殼上,讓徐越發出一聲痛叫,嘴角不斷溢血。
緊接著,段牧天再打出四道黑光,那些爆碎于空中,還未徹底消散的黑氣便受到了牽引,沖天而起,迅速凝為四條猙獰強悍的黑龍,在空中相互交錯,張牙舞爪。
“旗來!”
最后,段牧天手一招,四條黑龍紛紛發出高昂的龍吟,幾個倒旋飛回了段牧天的手中,變為四桿寫著“牧天”的大旗,其上彌漫著強勁神秘的封禁之力,讓徐越皺起了眉頭,感覺不太妙。
“四方定岳旗!”
咻咻咻咻!
最后,四桿黑色大旗在空中揮舞了幾下,被段牧天奮力擲出,分別插在了徐越東西南北四個方位,如同世界各地的名山大川,定住了一方水土,將徐越困在了里面,進出不得。
“此間術,靈感來自于你曾傳授的四赤陽陣,再結合南嶺橫斷禁域的封禁之術,得以出世……它可以完全封鎖住一片小區域內的所有靈力、空氣等物質,并通過這四桿大旗,將里面抽為真空,再為我所用。”
段牧天的語氣相當平靜,仿佛就是在介紹一個微不足道的東西,讓人容易忽略其實他所說的有多么驚人。
“你這么大方地告訴我這法訣的作用,不就是想逼我與你正面一戰嗎?”徐越神色變幻,咬牙問道。
“沒錯。”
段牧天坦然承認,微微點頭間,伸手隔著虛空連點四下,隨后笑道:“所以,你要如何選擇。”
嘩啦!
四桿大旗被激活了,開始獵獵作響,徐越也渾身一震,周身不少剛修筑起來的防御瞬間崩潰,遭到了重創。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的靈力,魂力,肉身,甚至周圍空氣中的分子,都在被那四桿大旗瘋狂拉扯并抽取,如同黑洞,貪婪吞噬著一切。
幾米遠的位置,石碑的玄光已經來了,甚至開始侵入地面的金色太極圖,不過卻并沒有對其造成什么影響,仿佛除了活物外,這玄光沒有絲毫興趣。
“戰是不戰!”
段牧天凝重地看著這一幕,同時朝著徐越低吼。
他很希望對方這時候沖出防御,以最快的速度與自己對決,并在數息間解決戰斗,揚長而去。
然而這一次,徐越還是讓他失算了。
冷冷地看了眼略顯焦急的段牧天后,徐越緩緩閉上了雙眼,開始運轉不滅天功,周身仙氣沸騰,無數霞光顯現,在其身旁起起伏伏,將他襯托的像個仙神,不可觸怒!
“既然如此!”
段牧天也明白了,當即不再多言,身若飛龍,飛到了半空,隨后盤坐而下,雙手握印,黑眸合攏,如同巨龍盤踞,龍息之聲不斷響起,高昂無比,開始鞏固著己身。
二人都擺出了最強的姿態,準備迎接毀滅的到來!
下一息,玄光終至!
“吭……”
二人同時發出一聲悶哼,身形一陣搖晃,面色如土,終于明白之前古行舟的感受了!
這些玄光就像螞蟻,就像絞肉機,稍一觸碰,連肉帶骨,連靈帶魂,都會被它吞噬,僅憑二人的修為,根本抗不了多久!
不,依照現在徐越的親身感觸,他覺得這個陷阱甚至完全可以對付天玄境巔峰,只有藍萬初段無涯等最強的幾人,或許才有可能全身而退!
“頂住啊……”
徐越心中怒吼,身體開始時實時虛,有些像之前被那回溯之力影響的模樣,可卻完全不是一個級別。
“咳咳……”
段牧天也極不好受,渡劫境的氣息不斷攀升,可卻無法抗衡那玄光的侵蝕,身體正在一點點變得殘缺。
很快,整個地下廣場都已經變成了玄光的領域,侵蝕之力淹沒了一切,毒圈已經縮滿,再沒有一絲縫隙了。
可是,二人竟還在堅持!
又過了幾分鐘,段牧天的肉身第一次崩潰了,雖然在下一刻就再次重聚,可這已經是燃燒生命本源強行換來的身體,強度自然大不如前!
“哇……”
沒過多久,徐越也一口吐了出來,魂光黯淡,魂質瘋狂從口鼻眼耳等處流失,飄在空中,被周圍的四桿大旗吸取。
二人就像雙腳被綁了石頭的溺水之人,雖在奮力掙扎,可明顯支撐不了多久了!
“開!”
“起!”
終于,在苦苦堅持了一刻鐘后,徐越和段牧天幾乎同時一聲大吼,再也無法維持現狀,雙雙放棄了防御,誰也沒能熬過誰。
徐越猛地站起身來,渾身仙光全部內斂,如同神胎,段牧天也伸展四肢,就像巨龍抬頭,即將翱翔天地!
這一次,二人都沒有選擇了,再不戰,可能都會死在這里!
四桿大旗被段牧天收了回去,徐越也迅速撤去了地上的金色太極圖,他們必須回收所有不必要的靈力消耗,為自己爭取那渺茫的一線生機!
“殺!”
二人同時朝著水泡沖去,很快就撞到了一起,徐越奮起一拳砸向段牧天,轟穿了一個血洞,自己也被對方一腳踢在了肩膀處,半邊身子瞬間崩潰,而且沒能重聚出來。
“哈哈哈!徐越!死吧!”
段牧天一聲長嘯,銳利地看出徐越如今的狀態不如他,當即近身貼上,二人開始瘋狂肉搏,你一掌,震碎我的胳膊,我一指,洞穿你的胸膛。
血肉四濺,魂光閃爍,二人的軀體很快就變得殘破不堪,極為慘烈,全憑一股意志,在這玄光中挺而不倒。
徐越一個鞭腿,猶如流星劃過,將段牧天的右腳踢折,后者則更干脆,直接放棄了防御,一個飛撲,將徐越按倒在地,隨后坐在他身上,一拳一拳地砸去。
徐越也拼命掙扎,不斷用膝蓋撞擊著段牧天的后背,二人早已精疲力竭,只能像街頭的小混混一樣,瘋狂扭打在一起。
“死!死!”
段牧天掐著徐越的脖子,盯著對方青紫帶血的臉頰,瘋狂嘶吼。
這一幕,他已經在夢里不知憧憬過多少次了,可真到了此刻,他心中卻沒有任何快感,只有無盡的悲憤,和說不清的哀傷。
“你為什么還不認輸!!”
段牧天只剩一只手,此時一把抓起徐越的腦袋,用自己的額頭,狠狠撞去。
砰……
一聲巨響,徐越頭一歪,奄奄一息,微弱的呼吸讓段牧天心中一滯,甚至手上的力道都不由放松了一絲。
但下一刻,徐越就緩緩直起脖子,口中冒著血泡,一字一頓地說道:“還是……你……認輸吧……否則……我還真有些……下不去手……”
“找死!”
聞言,段牧天怒了,一把將徐越提起,想狠狠將其摔在地上,卻被對方反手挽住脖子,用力一拽,二人一起翻滾倒地,在玄光彌漫的地面上打了幾個滾,掉了幾層皮。
“你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嗎!”
這一次,換徐越將段牧天壓在身下,殘缺的膝蓋抵住他的喉嚨,鮮血涂滿他的臉頰,狠聲說道:“認輸!我才可以心安理得的留你在此地自生自滅!否則,只能將你手刃!你也是這樣想的,對吧!”
“自作多情的家伙!滾!”
段牧天雙眼通紅,聲嘶力竭之下,竟直接選擇了自爆,點燃僅剩的殘軀,將徐越炸的飛起。
隨后,破碎的血肉艱難重聚,殘敗不堪的段牧天再次出現,而那難以掩飾的神色也讓徐越知道,自己剛才,說對了。
“該做個了解了……呼……”
被看透了心思,段牧天反而清醒了,深吸了一口氣,無比成熟的心智漸漸將那些“幼稚”的想法驅趕,手一招,落在地上的四桿大旗就飛到他手中,無風自動。
“我剛才說過了,四方定岳旗可以吸取你的靈力魂力,為我所用……現在你我都已油盡燈枯,那么此旗內所蘊含的力量,就是壓垮你的最后稻草。”
段牧天冷笑,在徐越漠然的目光下,將四桿大旗背在了背上,隨后單手掐訣,開始將其當作蓄電池,抽調其中之力。
然而很快,他就漸漸瞪大了雙眼,不可思議地轉頭,看著黑旗,驚訝地自問道:“怎么會沒有?”
早已等待多時的徐越抓住機會,猛撲而來,借著慣性再次撲倒了段牧天,隨后捏著白骨外露的拳頭,狠狠砸向對方的臉頰。
為什么四方定岳旗里面是空的,沒能吸取到徐越的力量?
很簡單,徐越的不滅天功,可是狠人大帝吞天魔功的終極版!
而吞天魔功,號稱是可以吞噬各種特殊體質和本源不斷變強,最終證道成帝的絕世功法,論其霸道程度,怎會輸給你一個小小的四方定岳旗!
也就是段牧天沒有給四方定岳旗里注入太多的能量,否則,誰拿誰當電池,還說不定呢!
“殺!”
四方定岳旗的真實情況被發現,趁著段牧天出神之際,徐越重整旗鼓,氣勢如虹,血液崩騰,丹田飛轉,盤古之心狂跳,拼命催動起體內剩余的力量,如同運動員最后的咬牙沖刺,打得段牧天毫無還手之力!
砰砰砰!
拳光呼嘯,氣血滔天,徐越如同一尊殘血戰神,終于一點一點將段牧天全身的骨頭都打碎,經脈盡斷,癱軟地浸泡在了玄光之中。
看著已經失去了意識的段牧天,徐越面無表情,雙手做指,對準他的眉心,目光閃爍,手臂也微微顫抖。
最后,他還是松開了對方,一句話都沒說,踉蹌著轉身,向最后那個水泡走去。
沒必要了,段牧天這種狀態,不用他動手,玄光就足以將其吞噬。
“抱歉了……”
徐越低語,漸漸遠行。
砰!!
哪知,就在他快要接近水泡的時候,胸口突然猛地炸開,血花飛濺,白骨四散,頗為凄慘。
“怎么會……咳……咳……”
徐越緩緩倒地,嗆了幾口夾雜著碎肉的鮮血,不可置信地低頭。
發生爆炸的位置,是他的儲物袋。
徐越神識探去,看著一片狼藉的儲物空間,隨后盯著一個角落,感到震驚無比。
他怎么也沒想到,自己平日里根本沒注意到的東西,竟會在這種時候,給予他關鍵一擊!
爆炸的,是那顆凡石!
那顆在蒼云山上,韓霄專門用來聯系段牧天,又間接害死了林鈺,導致自己第一次暴露,最后被當成凡品長期忽略了的石頭!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