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偉的認輸有些突然,在場的人大多數都沒有反應過來。
但無所謂,劍舞大陣的出現著實驚艷了在場的所有人,畢竟在歷代的游仙會上,從未出現過陣法這一特殊的存在,畢竟陣法,需要很長的時間準備,節奏飛快的仙斗環節中,除了趙明煦與張偉這般特殊的一場外,可沒有別的時間能夠讓人施展出陣法,可這也不就是考驗陣法師嗎。
在九州之中,陣法大師是最少的存在,學宮的那兩位雖然境界不怎么高,但其所創造的陣法,若是能夠使用出來,能與八境之上的修者有一戰之力。
據有眼力見的修仙人說道,這劍舞大陣雖然在九州陣法譜中算不得高等級的陣法,同時也因為其實施難度高而頗受詬病,但不論怎么說,劍舞大陣出自學宮兩大陣法大家之手,定有其獨特之處。
此陣法可是能將陣法內的天地靈氣化為靈劍,施陣之人更是能隨意操作這些靈劍,可攻可守,可上可下,皆由心念而已。
還有一點需得知道,陣法內的天地靈氣,包括了對手體內的靈氣。
總而言之,陣法的出現已經讓這場戰斗失去懸念,雖說他們看見的是趙明煦狼狽落地,但認輸的是張偉。
或許,破陣的張偉已然沒了反抗能力,而其身上的傷痕更是彰顯了結果。相反的,趙明煦的身上反而干凈的很,所以,張偉認輸與否,已經不重要了,在圍觀者的眼中,趙明煦已經勝利,在其用出劍舞大陣的那一刻,就已經決定的勝負。
眾仙門的掌門也是這般認為,劍舞大陣他們自然是聽說過,使用條件之苛刻無不讓九州少有的幾個陣法師望而卻步,但趙明煦卻真真實實的使用出來,顯而易見,此人雖然劍法方面的本事低人一等,但這陣法方面的天賦,著實難得。
陣法師,是眾仙門窮極一生都在追求的存在,因為一個上品陣法大家所創造的大陣,足以保全一個宗門數百年乃至數千年的周全。
這些掌門一個個都對臺上那茫然的趙二公子露出了熾熱的目光,但很快便暗淡下去,在大多數的宗門內,并沒有能夠培養趙明煦的能力,而六大仙門以及那些排名靠前的仙門,他們也不會放過一個對陣法有天賦的少年。
至于那認輸了的張偉,卻被掩埋在了趙明煦的光芒之下。
張家刀平平無奇,而張偉在整場比試中跟沒有展現出過多的風采,即便是最后的破陣,也不過是用自己最狼狽的一面來結束,趙明煦是新人,若是有些經驗,劍舞大陣之中,張偉絕不會是其對手。
毫無疑問,張大公子的此番求仙又將會以失敗告終,此刻的他也是這般認為。
望著似乎是無邊無際的云霧群山,迎著山間徐徐而來的清風,張偉的心始終無法平復下來。
他的第五次游仙會又失敗了。
“我覺得你能贏。”李懷安走到張偉身邊,同樣也望著那曠然的群山。
張大公子搖搖頭,面帶淡淡的微笑,“不重要,贏不贏,我都是輸的。”
他側過頭看著李懷安,后者那張俊俏的臉無論什么時候看都讓人不由的嫉妒,但不知道為什么,這少年總給人一種親近而又陌生的感覺。許是想多了。他繼續說道:“其實我早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拜入仙門,一個沒有天賦、家族又沒什么勢力的弟子,無論哪一個仙門都不會看上,同樣的,也沒有資格讓他們看上。唉,張家如此,是早已經天注定,即便再怎么掙扎,最終也不過是白費。”
張偉身子向后仰去,以一個極舒服的姿勢躺著:“從來都沒有這么輕松過。李兄,你知道嗎,從我記事開始,每一天都很累,雖然父親讓我休息,但你應該能知道,張家在大楚的局勢,我實在是無法休息,所以我拼命修練,可即使如此,也只是在三年前才破了問心境,呵呵,如此的境界,這等的天賦,實在是無法言說……曾經我也想過放棄,但心中有一種執念,就是那種不愿意就此認命的執念。”
“我繼續參加游仙會,繼續失敗,繼續成為一個笑柄,唯一的愿望就是讓那些有名氣的仙門看我一眼,可實際上……呵,我也明白,自己的戰斗很無趣,但張家刀就是如此。”
拍了拍褲腳,他站起身,挺直腰桿,寬厚的后背在天光下顯得極其的挺拔,望著遠處的天地一線,他的聲音出奇的輕松:“我啊,是個和仙道無緣的人。”
“倒還得謝謝趙兄,沒有他,今天的是怕是九州游仙會上最大的笑話了。趙兄是個好人,此番一行,李兄能認識你們二人,才是真正的無悔。”
這次的游仙會,張偉也是抱著無果的心態,而幾日來趙明煦的天真著實讓他改變了不少,的確,尋仙求道在如今的九州是一條好出路,但絕不會唯一的道路。他窮極小半生做追求的,也只是他心中的一股子不愿承認的執念,或許是五年前第一次意氣風發的參加游仙會時,下場那一刻耳邊傳來其他修仙人嗤笑的話語,也或許是大楚其他世家對張家的詬病使然。
但不管怎么說,這一刻,張大公子終于放下了心中的執念。
李懷安也站起身,與張偉在同一條直線上,也望著那遠處,開口道:“那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對于一個二十七歲的人來說,用了小半輩子的時間追逐仙道,結果卻是一場空,無論如何,對于他的打擊是不會小的,而除了世家外,散修或是其他,一旦如此,將來會變得很困難,因為他們浪費了人生中最好的一段時光,至于以后,更是迷茫。
大楚張家的情況與散修實際上相差無幾,本想著拜入仙門,從而一舉揚名立萬的張偉卻與仙門無緣,如此久等于說他前面的二十幾年都等于潑了水,什么也沒有得到。
但張偉像是沒有在意一般,任由從遠處吹來的風揚起他的長發,許久,才側過頭看著李懷安道:“大概率會是從軍吧。張家本就是軍伍出身,回歸軍中未嘗不可,這條路對于我來說也是最好的選擇,再說了,張家雖然沒落,但在軍營之中也并非好無關系,幾個叔伯也能照顧照顧,不至于沒飯吃。”
他低下頭握了握右手,又看向了腰間的那柄張家刀,接著說道:“其實我還挺喜歡從軍的,想想也可笑,修行二十載,結果其中有大半的時間都在習武,修行修行,修到了茅坑里面去,哈哈。”
李懷安跟著也笑了,“軍伍之中,也不失為一條好去處。”
“對了,李兄,你接下來想干什么?”張偉忽得停下笑聲,凝視著李懷安。
張偉察覺到了,或者說,他早就猜到李懷安此番前來游仙會的目的不單純,畢竟這個少年跟其他修仙人的表現,實在是不相同。
不過李懷安也從來沒有想過隱藏,對于他而言,這件事也不需要隱藏。
轉過身,雙手托著后腦勺,倒是一副悠閑的模樣。李懷安依舊是帶著微笑,不慌不忙的往后走去:“沒想干什么,就是想幫一個朋友,做一件蠢事,也是一件無關自己的閑事。”
“哈哈,時間不早了,張兄,走吧,看完李某的這一場,如何?”
雖然不知道李懷安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張偉還是一笑,跟著前者回了比試臺。
此時此刻的他不再是曾經的那一個張家大公子,不再是那個修行無果的廢物,今后的他就是他,張偉,未來大楚國的一個兵士。
場中,第一次使用出陣法的趙明煦屬實成為了今日最靚的仔,享受到無數吹捧的差點興奮的眩暈倒地,好在被武陽道門的弟子攙扶回了坐席中,才能露出丑態。
仙斗繼續。
“是誰家仙門看上咱們趙兄了。”李懷安走了過來,笑著說道。
“鄉巴佬。”劉保乾嘲諷道。
李懷安不予理會。
“還不知道呢。”趙明煦的臉上洋溢不住的是笑,他激斗而顫抖的手此起彼伏,“的仙斗結束了,今日申時或明日才會宣布被仙門選中的人選。”
“一般是明日。”張偉跟上,也是帶著笑:“因為有些仙門需得提前拉攏弟子,不是六大仙門或是其他名門,自是不能等著弟子主動應承。”
柳初然看著慢步走來的張偉,禮貌的點頭示意。
雖然張偉是敗者,但他看得出,最后是自己放棄了,而趙明煦也說過,最后的他已經沒了靈氣,絕不會張偉的對手。
但張偉知道,也嘗試過,所謂的仙斗,其實無論輸贏,那些仙門也不會理會你是輸是贏,他們只看表現,比如趙明煦,在劍舞大陣出現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敗了,趙二公子也同時成為了今日最搶手的香饃饃。
所以接下來的戰斗已經沒了任何意義,擊敗一個毫無靈氣的少年,更不會引起任意一個仙門注意。
“張兄……”趙明煦看著張偉,有些不好意思。
但張偉直接坐在了他的身側,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趙二公子也不想提起,便抿了口茶,正好余光瞧見了依舊站著尚未坐下的李懷安,問道:“李兄,你怎么不做?”
“他是要下去比試了。”張偉笑著解釋道。
李懷安點點頭。
“就他?”劉保乾繼續嘲諷。
李懷安還是不予理會,看著快速恢復的比試臺,目光逐漸凝重。與此同時,柳初然看著不遠處少年的背影,以及后者凝重的目光,美目之中露出一絲擔憂,柳葉眉更是凝了起來。
“那李兄可找好了對手?”趙明煦繼續問道。
李懷安再次點點頭,道:“有人選。”
閣樓上,凌霄閣閣主穆凌霄摩挲著下巴,率先開口道:“這么多年了,這倒是頭一遭在游仙會上瞧見使用陣法的選手。”
“是啊。”雪見山莊莊主點頭同意,“這小子有些能耐,如此短暫的時間,竟能布置出陣法,而且這外邊的人,會陣法的可不多,只是前面的戰斗,哈哈,頗有演戲的成分,也或許是特意表現陣法呢。”
也是有這個可能。
“唐兄,這重要嗎?”月城城主說道。
幾人相視一笑,便是明白了,“不重要,只要是用出了陣法,那便不重要了,再說了,還是學宮的劍舞大陣。”
“你們可看見了,那娃娃用的是銀針作為陣眼,怕是那些大能者,也不敢只用幾根銀針布置陣法。”月城吳城主接著說道,言語匯總藏不住的是對趙明煦的夸贊。
銀針很脆弱,尤其是在戰斗中,隨意蕩開的一陣靈氣都極有可能將其掀翻,而敢使用的,不是粗心大意者,便是富有信心,能力超群者。
他們不了解趙明煦,自然不好判斷是哪一種。
“這小子,你們誰要?”是凌霄閣的閣主穆凌霄先行拋出這個話題,而他的語氣中更是藏不住的愛才之心,顯然,他對趙明煦起了招攬的念頭。
同樣的,閣樓上更是不止他一人這么想,甚至加上下邊的仙門,怕是有百之數。
月城城主哈哈一笑,撫須說道:“聽這意思,穆兄是想收了?我說你剛收了個北晉柳家的小姐,再收一個趙家的,也不怕兩人整天掐起架?”
凌霄閣收柳初然,這事自然被其他仙門所知,而北晉柳氏與趙氏之間的矛盾,也是眾人皆知。
“這又何妨,世俗間的事,入了仙門,便都得放下,這是規矩。”穆凌霄自信說道。
“哎,穆兄,這話沒錯,但咱們可是公平競爭,再說了,要論陣法方面,除了學宮外,我雪見山莊與月城、武陽、東夷教可都不比你弱,那娃娃要選擇誰家,咱們也是有機會的。”
雖然凌霄閣在北晉的名望較大,但其他幾大門派并不是吃干飯的,如此能夠領悟學宮劍舞大陣的天才,他們可都想要。
東夷教派的掌事人卻擺擺手,說道:“幾位,靈山學宮的書圣弟子都在,咱們哪里在這爭什么,要論陣法,有比學宮兩圣強的存在嗎?”
此話一出,眾人的目光紛紛落在了曾湘湘的身上,后者自然是察覺,而她對趙明煦也有了印象。但對陣法不怎么精通的她并不能準確判斷后者是否確實在陣法方面有天賦,只得嫣然一笑,道:“此事湘湘得聽老師的,收不收,湘湘一人也不好決定。”
畢竟,學宮畫圣與棋圣不是她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