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哪?那是比紫衫峰還要孤單的存在,茫茫高崖,凌絕于層層云煙之中,獨居于蒼鸞一席。
名字很普通,由院長親自題字命名,名為孤峰。
子瓜為孤。
至于這孤峰有何用,倒也沒什么多大的用處,只不過學宮中犯了事的弟子都會進去呆上一段時間,但這是在學宮,九州如今的禮都,一年到頭來,都難有一人犯事,故而便一直空置著。
隨著時間的推移,此處也成了學宮老師們懲罰修行不努力的弟子,而唐伯虎便是第一個體驗的關門弟子。
趙二公子望著云霧之中的孤寂,心頭卻是一顫。
他自然是聽說過孤峰的傳說。雖然在孤峰待過的弟子不多,但每一個在經歷了一番后,便會拿出十足的努力來修行,他不知道孤峰上邊到底是有什么恐怖的存在,可那些師兄的言語在談及孤峰時候,都是顫抖的。
這一點連唐伯虎也不例外,只是可惜,經歷了一番的唐師兄依舊是沒有尋到自己的陣,對此,畫圣也已然看淡,若是連孤峰都無法做到,那邊不必強求,或許是如同問心境與不惑境那般,被心中某種情緒給堵塞了吧。
“師弟,你不必擔心,你是天生道種,想來……或許……可能……大概能夠在一個月的時間內練出自己的陣的吧。”唐伯虎說著說著,連自己的都心虛了。
九州歷史上,陣法師中不乏天生道種,可其中也沒有聽說過在一個月的時間內將自己的陣修行出來,而趙明煦,真正接觸陣法卻只是僅僅在這幾日,如此,他的兩位師傅還真是在為難趙師弟啊。
二人繼續對弈,只是漸漸的,這兩人的心思都飄散開去。
至于外頭的學宮弟子,始終沉浸在趙二公子與唐伯虎二人的盛世美顏以及二人精湛的棋技之中。
另一邊,確定自己被坑了的李懷安氣呼呼的吃完午食,便裹挾兩本剛趕制出來的新章回下山,當然,他給周小葵留了一份,畢竟今晨歐陽紫衣離開之后,小蘿莉還傾囊傳授半生所學。
不過紫氣,在歐陽紫衣不在場的前提下,他不敢胡亂吸收了。
小蘿莉雖然箭術與紫氣修行上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但處理異常事務來,常常會不知所措,你可以完全信任周小葵,但決不能在這方面信任。
下山的途中倒是順利,雖然學宮的客人多了,但這跟紫衫峰有什么關系呢,來來往往這么多人,除了錢家小姐一行外,哪有人愿意來著荒涼的地方走一遭。
李懷安倒挺滿意,原始的氣息,小道上雖長滿了雜草,但踩在上邊軟綿綿的,異常舒服,就是雨過之后,來回一趟,等同于泡了個涼水腳。
繞開人群密集的位置,他偷摸來到學宮的一處不毛之地,緊貼著山崖,只一條隱蔽的小路通往靈山郡。
此行倒沒別的目的,正是為了掙下一筆銀子。
《紅樓》的熱銷他固然是知道的,不然也不會真將那一千兩給了歐陽紫衣。
“李公子。”郭今明氣喘吁吁的從那小道跑來,懷中鼓鼓的,散發著濃濃的銅臭味。
“銀子呢。”李懷安上前,左右快速掃視一圈,問道。
郭今明緩下神,滿臉諂笑著將懷中的一大疊銀票交給李懷安,粗略看看,倒是有一千兩之多,不過都是散的,并沒有兌換成整銀票。
他的胸口一起一伏,顯然這趟子爬山耗費了他不小的氣力,“李公子,《紅樓》這幾日的銷量不錯,每日都是將前日印出的都賣了個一點不剩,幾日來兄弟們也是累的渾身無力,來來回回,便是這些。”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靈山書肆還在,所以我們是每本二兩,三日來,共掙了兩千三百四十六兩,跑去人工成本等等,給公子的共是一千五百兩,公子你點點。”
雖然他們幾人只留了八百兩,相比于李懷安的一千五百兩,簡直算不了什么,但這些銀子可是他們這些人接近半年的收入,如今三日時間便掙了個痛快。
當然了,其中有靈山書肆橫插一腳,淘了幾本盜版,成了個盜中盜。不過也得感謝靈山書肆,打足了名氣,讓《紅樓》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突然間爆火。而最主要的是,因為書頁成本、人工、分成等等原因,使得靈山書肆所販賣的《紅樓》要比他們的盜版貴上一兩十錢,這已經是最便宜的了,如此才讓更多的人開始購買郭今明他們的盜版。
但終究是上不了臺面,每次都得偷偷摸摸,免得被靈山書肆發現他們的所在。
“時間有些緊,沒有換成大額銀票。”郭今明解釋道。
李懷安擺擺手,搓了搓掌中軟綿綿的銀票,滿意的點頭。這是錢的感覺,讓人流連忘返。鼓鼓當當的銀票很輕易的便帶給他人生的希望,可轉念一想,這希望又飛快是消散。
掙錢倒是掙錢,可同時花錢也很快,正是那黑了心的歐陽紫衣,出口就是一千兩,今日沒學什么,等同于白白浪費,今后還有。
慢慢的,手中的銀票竟是讓他感覺似是不存在。
這三日掙了這么多銀子是有原因的,若不是學宮書論的開辦,也不會又這么多的富貴人家的少爺小姐們出現在靈山,等這段時間過去了,怕是連這個零頭都難掙到。
靈山的有錢人不多,大都是流離失所的外來人,像是郭今明這般在靈山郡購置房產的,可謂是少之又少,如此更別提有閑錢買書了。
突然間,人生又變得很累了。
“這是后面兩冊,你拿去吧。”將懷中書冊交給郭今明,便憔悴的轉身。
“李公子,下一次還是這個時候嗎?”郭今明問道。
李懷安搖搖頭,擺擺手,說道:“不必了,下一次我會下山來取,你不必跑這一趟。”
倒不是他發善心,只是下一次下山可以連帶著靈山書肆的一齊收了,同時購置點生活必需品。紫衫峰上全是素,著實想吃肉了。
與郭今明分別,并不是會紫衫峰去,山上孤單,很是無趣,而他若真要修行,必然不能只靠著紫氣,身上的靈脈被封,還有他這奇怪的身世,北冥種種,都需要自己一件件查明白。
學宮是個機會,眾所周知,學宮藏書為世間最多,若不趁這個機會,難道還得離開學宮之后嗎?
天生道種的趙二公子的出現確實將學宮大部分的流量給吸引過去,但學宮之所以為學宮,因為其中大部分的弟子還是以學習為主,故而學宮藏書室無論在什么時候,其中的人都是最多。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那邊是藏書閣之一所在,是在顏白衣的書圣峰上。
女弟子多了,固然人就多了,這是自古便有的永恒道理。
李懷安不是學宮弟子,按道理自然是不能進入顏書圣的藏書閣,可學宮幾座藏書閣,除卻院長私有的,便是顏書圣的藏書為最多。
所以,只得用些手段,比如銀子。
學宮弟子也是人,嘴上說著視金錢如糞土,但等到一百兩銀子奉上后,便討到了一張能夠進入藏書閣的許可證。
入了書閣,衣著與周圍弟子不同的李懷安瞬間成為此處最明亮的仔,好在眾人都在溫書,并沒有過多在意李懷安的出現。
書閣一層樓沒幾本對李懷安有價值的書,二層樓倒是好了些,至少有不少的修行功法,歷史藏書,可那些之中也并沒有對他有過多價值的存在。
連著上到了四層樓,沿途過來,明顯的發現周圍的弟子少了許多,尤其是到了四層樓,只寥寥幾人,而那五層樓,更是一個人影都發現上去,其上有什么,身為天生道種的趙二公子說過,都是他沒見過的書,九州秘志,談文舊說,甲骨仙論等等。
避開眾人目光,悄咪咪的溜上了五層樓。
五層樓不大,較之一層也不過半分而已,也是很暗,雖有磷光燈盞的存在,卻也只是泛著昏暗的光。
倒是比下邊的幾層樓還要靜,似乎是一種橫穿了古今的氣息,讓人一踏入此地,便瞬間沉入了一種空靈,不必思考一切,也似乎是失去一切。這種感覺,倒是與直視巍峨之地,望著那無邊無際的浩然時,異曲同工。
可人本就是一切都沒有的出現在這個世上。李懷安心中惶惶說道。
“你倒是第一個敢獨自上來五層樓的外人。”
一道忽然出現的聲音瞬間將李懷安拉回現實,帶來驚嚇的同時更是讓他的心瞬間沉入冰冷深谷。
書圣峰藏書閣,非學宮弟子不得進入,其五層樓,更是只有幾位關門弟子,或者由圣人們的帶領下才能踏入。
李懷安知道這個規矩,所以在聽到那道端莊清亮聲音的同時,心就已經慌了 壞了規矩,怕是要出事。
他僵硬的扭過脖子,看向那聲音的來處。
昏暗的燈光下,是一道依靠姿勢,慵懶的貼在一處磷光燈下,一手握著一本早已被磨去書名的書籍,另一手,用手背拖著頷首,三千青絲順勢散下,那對美眸更顯困意,修長的睫毛似乎能夠一覽無余,長腿相互搭著,修長而又惹人垂涎。
這是個女人,一個,任何一個皇帝都想要得到的女人。
顏白衣。
不知為何,李懷安松了口氣,原以為會是什么掃地僧那樣的強者坐鎮,那他這等的行為不正是等于盜竊秘籍?按照電視劇里的套路,他不得被打死啊。
不過好在是顏白衣,可顏白衣……
“你……你怎么在這!”他亂了,這是書圣峰,顏白衣的地方,自己招呼也不打一個,貿然闖入,豈不是在叫喚著打我?
雖然被一個絕世美人打一頓,會是一件美事,但被一個上三境巔峰的強者打一頓,他最少得掉半條命。
顏白衣倒是慢慢悠悠,語氣平和的讓不遠處的少年發慌:“這是我的地方,怎么,還不允許了?”
這女人,說起話來,總是咄咄逼人。
李懷安往樓梯口的方向蹭了蹭,想著溜之大吉。
但顏白衣再次出口:“我記著你不是我學宮的弟子吧,怎么進來的藏書閣,說說吧。”
僅此一句,便讓李懷安瞬間不知所措。
擅自進入仙門種地,這是大罪,放在任何一個仙門,都是要被剝皮抽筋,更別提是在學宮。而李懷安,是被顏白衣當場抓獲。
“花了多少銀子?”見李懷安沉默,顏白衣翻過一頁,接著問道。
就像是小時候惹來麻煩被老師抓到時候一樣,李懷安低著頭,有些沮喪:“一百兩。”
“你倒是挺富庶的。”顏白衣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道,語氣中吐著一股明顯的冷意。
但平靜的表面,實際上卻是竊喜。
僅僅月中就將俸祿花光的她正愁沒地方掙些外快,李懷安的送上門可是解了燃眉之急。還有一點就是,歐陽紫衣剛剛從這小子那坑來的一千兩,著實讓她眼紅。
“前輩,晚輩來錯了地方,若是打擾到了前輩,還望前輩莫要怪罪,晚輩還有事,便先行告退。”李懷安快速行禮,轉身便想著離開。
然而顏白衣只是伸手一揮,直接將李懷安拍倒在地。
她的語氣依舊評價,毫無半點波瀾:“你當我這是什么地方,想來就來,想走便走?”
這什么意思,顯然是惱怒了。
李懷安心中微顫,他很清楚,惹惱了一個上三境巔峰的修仙人,是個什么后果。
“前輩,晚輩只是……”
“你來此處想看什么?”顏白衣直接打斷,“六大詭王的有幾本,魔教的封靈淬體也有兩本,修行功法的話,不在這。”
如此直接,卻是讓李懷安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雖然周身的環境很暗,但他還是可以看見顏白衣那張絕美的臉。
他凝視著她,目光如炬,渾身的神經都緊繃起來,雙拳緊握。
在這一刻,整個第五層的空氣都冷了起來,凝結的幾點似乎都結出了冰霧。而僅僅在場的兩人更是沒人繼續說話。
顏白衣在等,李懷安也在等。
在這,聲音躲藏起來,微不可聞的呼吸聲都變得奢侈起來,顏白衣每一次的翻書,似乎也在牽動著李懷安緊繃的心,一頁接著一頁,一圈接著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