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的九州不知發了什么春,剛入冬沒幾日,便多處出了春色,旖旎極了。
南唐靈山,學宮書圣峰也是這般。
夕陽西下,一大片的赤紅色染滿了天,云朵燒了起來,羞澀躲藏起來的太陽對面,是一輪皎皎的彎月,尖著牙兒,閃著溫煦的微光,遠遠看去,似乎是個美人在捂嘴輕笑,不過也是將要入夜時候,彌漫在九州的這道旖旎也疲倦了。
藏書閣中,失了神盤坐恍惚的李懷安與顏白衣赫然醒來。
顏白衣早已香汗淋漓,不斷欺負的胸口也彰顯著她剛才所經歷的一切是如何如何的驚心動魄,刻骨銘心,俏臉的一抹潮紅更是久久散之不去,增添了幾分美感,同時更是媚態百生。
感受著身體傳來的異樣以及那股從未嘗受過的快意,一口香氣吐出,緊接著轉頭看向李懷安,美眸殺意顯現,俏臉更是冷了起來,一瞬間,媚意摻和著慍怒,竟是顯得頗為可愛。
但李懷安可不敢癡迷這一刻,雖然剛才在那本書里面,二人的神魂已經進行了一次……四五次的神交,但他明白,若不是顏白衣的傷以及高力士所做的手腳,他哪里能嘗嘗這等的絕世,至于此刻,后者回過神,自己怕是難逃一劫。
顏書圣不是好惹的,平日里高高在上,屬于那種不可褻瀆的仙人,而如今呢,雖說是神交,但這種真實的感覺,簡直就像是親身經歷一般,每一處的細節,現在了都還能一一顯現在腦海中,這可比真實的還要真實。
想來顏白衣也是有這般感受。
也正是如此,云雨之后的她很快便進入賢者模式,將心頭的瘙癢掃盡,眸子一冷,檀口之中重重扔出一個字:“滾!”
朝著李懷安的面門毫無感情的甩來。
少年早已料到,忙是轉身跑路,不帶絲毫猶豫。這種時候,作為男人,他很清楚,留戀那種感覺,硬著頭皮抗下顏白衣怒火,這很不明智,先行溜人,等待時間撫平顏白衣的心頭的憤怒才是關鍵選擇。
當然,如果不是曾湘湘在場的話,他還真就上了。
學宮的地盤,指不定顏白衣一發怒,把他給宰了。
而曾湘湘,卻是看得一臉蒙圈,不過她并沒有過多注意自己師傅身體的異樣,比較每次使用靈氣之后,便是這么個狀態,至于在那本邪乎書中所發生的事情,她一概不知。也沒什么好猜測的,一切相安無事便可,自己的師傅還在,李懷安也沒有被那第五詭王侵占了身體,可喜可賀。至于原因,或許便是李懷安這個不懂事亂闖藏書閣以及亂碰藏書閣的書吧。
這書是禁物,連她這個親傳弟子都沒有資格觸碰,更何況李懷安了。自己師傅今日這般惱怒,也是情有可原,若非運氣好,怕是二人都無法回來。
她將顏白衣扶起,在這一刻,竟感受到一陣與往常截然不同的感覺,很怪,與此同時,她忽的發現面前的師傅,竟透著一股成熟的氣息,是女人,卻更為女人。
“女人味?”這句話她聽唐伯虎說過。
只是這女人味,如今的顏書圣,更甚了。
另一邊,李懷安忙是逃出了藏書閣,一出門,倒是沒有幾人徘徊,危機早在高力士給他倆注入鬼氣的那一刻便已經解除。
好在如此,不然明天就回傳出重大新聞。他可不想再學宮出了名,到時候風言風語一大堆,這對他來說,絕不會是一件好事情。
回紫衫峰的路上,他一直心不在焉,一半是因為在書中與顏白衣的神交,太過于回味無窮,皎皎無暇,膚若凝脂,縱使一縷神魂,似乎也能嗅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體香,更是那耳邊的呢喃,留戀不已,說句不要臉的實話,如果可以,他還真想停留在那個時刻。
而另一半,則是臨了離開時,高力士對他說的一番話。
當時,高力士望了眼衣冠不整,媚態盡顯的顏白衣,說道:“顏娃娃是個美人,雖不如貴妃娘娘,但也比宮里頭大部分的嬪妃美艷。”
緊接著話鋒一轉,問道:“殿下,你覺得今日臣的做法,如何?”
這一個問題,讓李懷安瞬間愣住,面對一個詭王,他一時間自然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好還是壞,關乎了他的性命。
但不能沉默過多時間,不然惹惱了對方,更是得不償失。
只短暫時間,便出口:“無恥。”
他不是個耿直的人,可此時就想這么回答。
聽完,高力士不怒反喜:“殿下說的不錯,確實無恥,不過這種事情,放在宮里頭,僅僅只是一件尋常事情,各宮的妃子也都是老手,臣呢,自然也做過這樣的事,所以今日這事在臣眼中,平淡。”
李懷安不予反對,宮里頭規矩雖然多,但并不比宮外頭干凈,至于下藥等的事,時常發生罷了。
高力士笑了笑,繼續說道:“本來是打算將這女娃娃囚禁在此處,但想到殿下你如今的處境,這個女人或許是一個助力。”
李懷安不是很明白,回頭詫異的看了眼顏白衣,登時腹部又是一陣燥熱。
“雖然臣被困在此處四十余年,但對于外面的情況還是能夠猜到一二。”高力士頓了頓,面露苦色,接著說道:“如今的九州,天朝皇室后人想必不存幾人,殿下能夠在學宮安生,想必也是花費了不少心血,所以在見到殿下的時候,心中便萌生出了這個念頭。”
“顏娃娃不是臣的對手,有很大的原因是她身上的傷,當然了有沒有這個傷,她都不是臣的對手。”他笑了笑,有點不要臉:“不過她的實力在九州也在前列,今日雖然你們二人是神魂之間的交流,但此法是銘刻在骨子中,記憶深刻,此生難忘,所以,只需要假以時日,殿下你努力努力,便能俘獲她的心,到時候,以為上三境巔峰的修仙人為你所用,臣也能安心。”
說的在理,只是這個過程不會簡單,李懷安沒有報以希望,但他的心中卻是起了這點的悸動。
現在的九州,一個上三境巔峰的修仙人代表著什么,那是等同于半個九州橫行霸道啊。
可顏白衣有傷,而且他并不是這樣的人。
高力士看出李懷安心中的顧忌,繼續說道:“至于她身上的傷,殿下不必擔心,那傷本就是臣留下,自然有辦法解決。”
他指了指李懷安,后者運氣感受了一番,竟是察覺到了那團莫聞道留下的靈氣旁多了一團黑色的鬼氣。
“等殿下能夠使用這一半的鬼氣,便能將顏娃娃的傷根治,當然,每次她的傷復發,殿下也能使用這股鬼氣來幫著緩解,簡而言之,如今的殿下,已經是顏娃娃的移動藥罐。”
此后之后,其實還有句話沒說,他不但留下了治愈顏白衣舊傷的法子,同時也給后者的體內留下另外一道鬼氣。沒有別的用處,只是讓每次的舊傷復發,效果翻倍。
高力士顧不上這么多,他出不去這本書,等待李懷安離開后,固然沒發始于援手,所以只能用這手段來讓一個上三境巔峰的修仙人保護。
如此,是他最后唯一能夠做的事。
至于罵名,都讓他一個人承擔吧,當年沒能護得了昭宗陛下,如今無論怎么樣都得保全李懷安這道正統血脈。
“那你怎么辦?”李懷安問道。
對于幫助自己脫力了雛兒身份的高力士,他自然是感激,故而問了這么一句。
高力士卻像是放下了一切,只是一笑,說道:“殿下不必關心臣,臣在此處這么多年,早已經習慣了,雖是陰暗,可這不正是邪祟該呆地方嗎。殿下也不必花心思來解救臣,此書,是學宮至寶,是學宮歷代書圣花費無數心血鍛造而成,即便是超越上三境的修仙人,也無法打破這個空間。”
他望著面前的黑暗,原本透著的那束天光也早早的隨著烈陽離開,一抹紅霞路過,他揮了揮手,黑暗退散,留下的便是滿目琳瑯的書架以及上邊擺滿了的書冊。
可環境還是沒變,許是因為他的存在,此間依舊是黑暗,陰森。
“臣呢,承蒙玄宗皇帝以及昭宗等幾位陛下的皇恩,茍且活在世間這么多年,如今也算是活夠了,世間呢,沒什么眷念……”他轉過身,對著李懷安重重行了一禮,雙手重疊擺在身前,躬身緩緩而下:“臣只有一愿,望殿下答應。”
李懷安看著面前的白須太監,他知道后者要說什么,但他并不想做。他不是李慕魚,說實話并不需要背負起這個重則,可他剛要拒絕,那句話就被卡在喉嚨,說不出口。
高力士沒有猶豫,接著說道:“天朝隕落,九州動蕩,臣高力士懇請陛下擔負起復興李唐天朝之重責,重現天朝之威,受命于天,既壽永昌。”
這般說來,李懷安怎么實在是說不出拒絕的話語,只得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但面前的高力士是知道李懷安心中所想,知道后者并不是心甘情愿,但他不急,既然李懷安活了下來,那便是天命,后者逃不了,終有一天,后者會背負自己需要背負的一切。
他再次作揖,說道:“殿下,天色不早,臣不遠送。”
李懷安挑了挑眉,將顏白衣背起,朝著來時的路走去,那兒,一道黝黑的圓形大門赫然打開。
高力士望著二人的背影,緩緩跪下,朝著李懷安俯身行禮:“受命于天,既壽永昌,愿我天朝,長壽無疆,愿我天朝皇帝陛下,擴土開疆,封狼居胥,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天下,終究是天下。
……“今日去了哪,怎么這么晚才回來。”回到住處聽到的第一句話,便是周小葵所說。
李懷安回過神,瞧見石案上仍舊冒著熱氣的菜食,再看了看剛剛藏下憂色的小蘿莉,歉意的說道:“對不起,今天看了書,沒注意時辰,讓你等的久了。”
周小葵愣住,剛才就感覺李懷安的狀態不對,此時后者說出道歉的話,更是讓她差異不已,這不像是后者的風格,而今日學宮又不同于平時的熱鬧,似乎是書圣峰那邊出了事。
她倒是沒有刨根問底,只是展演笑了笑,說道:“沒事,快些吃飯,都要涼了。”
“嗯。”點點頭,李懷安落座。
他沒有說什么,但他知道,這飯菜出鍋很久,而之所以還保持熱氣,是因為剛才周小葵用靈氣維持。
看著后者因為靈力耗費而不斷欺負的胸口,一陣愧疚感涌上心頭。
在偌大的靈山,或許只有周小葵是真心對他。
他笑了笑,說道:“師姐,你不好奇今天下午我去了哪嗎?”
周小葵不斷往嘴里放吃食,將嘴擠得鼓鼓的,說起話來有些口齒不清:“不好奇,靈山就這么大,你能跑哪去,來來回回……其實最后還是會回來的……吧。”
說著說著,似乎是被堵住了嘴,變得很細微。
“嗯,會的。”但李懷安聽見,他點點頭,對著這個給予自己溫暖的家,總是有別樣的感情。
或許有一天他會離開,但不管怎么說,總會回來,只要紫衫峰還在。而他也愿意將長安那位陪著度過三年的嬌娘兒也帶到山上。
九州還是戰亂,顛沛流離的長安不是一處安穩的地。
周小葵放下陶碗,沉默片刻,檀口輕啟:“師弟,你也不要怪師傅,你就是喜歡這樣,當時教我的時候,也是這么不著調,但師傅的初心是好的,修行一道,需要的是自己琢磨,而不是遵循前人,如果一直如此,那又談何超越。”
這番話,很熟悉。
高力士說過:“殿下,所謂修行一道,重在修,也在行,修,是修身,修靈,修萬物;行,便是走,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一條路,或長,或短,或遠或近,但不管如何,只有這條道屬于自己,才叫做修行。”
“青蓮劍仙李太白,便是如此,他尋了自己的道,與天罡劍仙、地煞劍仙一起創立了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劍宗,然今劍宗守舊,固步不前。當然,臣這有不少傲視天下的功法,但臣不能給,因為臣希望殿下,能走自己的道,如此,方為王者,方為皇道。”
李懷安點點頭,感受著自己體內的兩股氣息,望著漸行漸遠的月,眸子清明。